張鵬程

自2016年2月11日起至2月21日止,金熊出沒于德國柏林市街頭。德國柏林國際電影節是世界三大電影節之一,而柏林國際電影節更具社會關注性與政治傾向性,適值非洲與中東地區戰火紛飛之際,非洲與中東等多個地區的難民大量涌入歐洲,使得難民問題成為焦點的社會與政治問題。[1][2]在這種風云際會的情勢之下,難民電影也就順理成章地成為第66屆柏林國際電影節的焦點與熱議猶酣的話題,關于難民所擁有的幸福與生存的權利的討論再次成為本屆電影節的媒體焦點。應該說,《蘭佩杜薩紀事》作為一部紀錄片獲得金熊獎(最佳影片獎)的確是柏林電影節破天荒的大事件,屢受詬病的“政治掛帥”再次因難民題材影片的社會政治問題引發媒體熱議。
一、 難民題材影片之一體兩面
(一)天堂與地獄的一體兩面
蘭佩杜薩位于非洲大陸與中東地區的百公里海域之外,是非洲與中東地區至歐洲大陸的最近點,形成了一個天然的海洋之中的歐洲向非洲大陸與中東地區伸出的“突出部”,這里也因此而成為了非洲與中東地區難民借以登陸歐洲大陸的“天堂跳板”。百公里海域對于大型艦船可謂近在咫尺,然而,對于幾乎手無寸鐵的移徙者,雖然僅僅百公里的海域,天堂貌似觸手可及,但是,騰躍向這塊“天堂跳板”的過程對于弄險駕馭“民間航海器材”進行“民間航海行為”的難民而言,這些“民間航海器材”常常會成為一艘艘“移動著的地獄”,這些“移動著的地獄”滿載著這些難民的全部夢想,通往他們所向往的天堂的旅程,卻往往是一次又一次的“死亡之旅”。對于他們來說,與天堂最近的并不是他們心目中的西方世界這一天堂,距離他們最近的反而是時刻威脅著他們生命安全的海上地獄。
(二)導演身份與其作品中難民情結的一體兩面
從《蘭佩杜薩紀事》的影像中,我們駭然看到死去的尸橫遍倉,活著的脫水抽搐,無論是死是活,紅色淚痕都掛在臉上。直白的紀錄片鏡頭對于那些生活在夢幻般安逸世界的西方人而言,無疑極具精神侵徹力與靈魂震憾力,冷酷的現實串連起了天堂與地獄的一體兩面。除《蘭佩杜薩紀事》而外,兩位曾經是難民身份的導演作品與其難民身份以及難民情結也再次倍受矚目。丹尼斯·塔諾維奇以民族紛爭牽動政治樞紐的巴爾干半島的眾生相,還原了巴爾干剪不斷理還亂的愛恨情仇。同樣曾經身為難民的導演還有伊朗導演拉菲·皮特斯,其執導的作品《我是尼羅》是第66屆柏林國際電影節入圍主競賽單元的影片,這位伊朗導演由中東流亡歐洲之路的曲折程度,完全不亞于難民的移徙,影片中的尼羅其實也是他本人由難民而導演的奮斗經歷的縮影。
(三)真實與苦難紀錄的一體兩面
對第66屆柏林國際電影節的巡禮過程中可以看到較多難民題材的影片,其中包括《蘭佩杜薩紀事》《海損》《德昂》《流星街》等。同時,在電影節開幕前,電影節主席迪特·科斯里克特別提及了六千萬流離失所的難民問題這一全世界所無法回避的嚴峻的共同的難題。難民的遭遇與其逃離之旅不啻地獄闖關,難民心目中的歐洲則是向往中的天堂,然而天堂與地獄存在著一體兩面。獲得最佳影片大獎的《蘭佩杜薩紀事》紀錄了真實的苦難與苦難的真實之一體兩面。影片中的鏡頭由一個9齡童的難民孩童的視域,逐步展開一場關于難民題材的觸及心靈之旅。僅20平方公里的小島上,難民與原住民生存在截然不同的兩個世界,影片所紀錄的鏡頭不僅不適宜出現在一個年僅9歲的孩童眼中,而且,其中的某些鏡頭即便是對于生活在幸福生活中的現代成年人也太過驚恐、太過殘酷,而對于這些難民,那卻是他們實實在在的人生運程的一部分。
二、 難民題材影片之文化影響
(一)難民題材影像及其深遠影響
其實,我們所生活的星球到處都可以看到一體兩面的例子,最要緊的是,在你幸福時,能否關照到另外一面的同類。柏林國際電影節的標識是一只憨態可掬的企立人熊,由動物形象衍生出同一個星球上的人類所共同企盼與企及的最為基本的幸福與生存的權利,以及對于未來的期許等最為基本的權利,這些權利,即便是難民,也不應例外。第66屆柏林國際電影節展示了其以電影藝術訴諸于人文化的積極向善的一面,同時,也向世人展示了其普世價值下更博大的人文關懷的一面。這種人文關懷,超越了狹隘的國家界限,是一種更加高尚的普渡眾生式的國際化的人文主義情懷,電影藝術如果存在超越娛樂層面的意義,那么,就應該為推進世界大和諧與世界大和平貢獻藝術與人文力量。[3]當逃往歐洲的難民達到數以十萬乃至百萬計,難民問題就已經由局部問題上升而為泛歐洲的嚴重的社會政治問題,甚至,在不遠的將來,難民問題還將給包括中東地區與歐洲地區在內的地緣政治結構帶來較為深遠的影響。
(二)難民題材影像及其文化意象
僅僅半個多世紀以前,50年代的德國因戰爭問題亦存在著大量的難民,難民的今天就是德國曾經的昨天,德國作為第66屆柏林國際電影節的主辦方試圖將更多的光明與希望帶給今天的難民,就連贈品的設計上也充滿了溫暖的幸福意圖,正如電影節主辦方對于電影藝術的理解那樣,電影藝術必須接觸社會現實,而不是僅僅端著酒杯在紅毯上開懷大笑。事實上,以《蘭佩杜薩紀事》為代表的難民題材影片為世界提供了一個不可多得的與各類新聞均有所不同的審視難民問題的視角,藝術化視角下的難民問題遠比新聞報道更加全面、真實、透徹。電影節的論壇單元中首次引入多達十余部關于民眾逃離戰爭的難民題材影片,與此相契合,主辦方亦計劃采取一系列行動對涌入歐洲的大量難民予以救助,以將電影藝術與電影文化置于一個更加開放、更具人文、更為博大的時空范疇。
(三)難民題材影像及其時代導向
與好萊塢的過度娛樂截然不同,柏林國際電影節的評判影片標準以政治、社會、生活等為最高準則,充分顯示了其對于政治、社會、生活傾向下藝術的普世人文關懷,而這顯然是一種遠勝好萊塢純娛樂標準的更為高階的娛樂。金熊的登陸意大利蘭佩杜薩,象征著世界藝術范疇的人文關懷與世界人道主義融合,在針對難民立場上的一次偉大的勝利,這是人文精神透過藝術表現形式,卻又超越藝術表現形式的一次偉大勝利,同時,也象征著世界在文明的發展歷程中,又登上了一個嶄新的階梯,也為世界藝術開啟了更為廣闊視野下的大格局。從這種意義上來看,導演詹弗蘭科·羅西是偉大的,也難怪當他步入記者發布廳時迎接他的是遠超所有人物入場的經久不息的掌聲,這掌聲與媒體場放映結束后的掌聲和喝彩聲何其相似。
三、 難民題材影片之文化力量
(一)鏡頭語言的正義力量
針對這些難民的深度紀錄與探析發現,其實這些難民本不想背井離鄉去歐洲那個所謂的“夢中天堂”,如果能讓戰爭停止,他們更寧愿留在家鄉。《蘭佩杜薩紀事》中所紀錄的蘭佩杜薩島的難民問題自1991年始,此后,連綿不斷的隨潮水涌來的難民讓蘭佩杜薩島的居民見證了難以計數的孩童與女人的死亡,難民問題不僅早已成為蘭佩杜薩島的夢魘,而且也早已提至歐洲議事日程上來。當歐洲因大量難民問題陷入嚴重分裂與爭議之際,僅2015年一年,德國敞開胸懷接納的難民人數即已超過百萬之眾。在本屆電影節中,主辦方更是呼吁對于波及中東地區多個國家的戰爭摒棄“新干涉主義”式的干預,而進行基于人道主義的干預。鏡頭語言在紀錄實件真相的同時,無疑盼演了正義的角色,本屆電影節中的難民題材影片之所以會脫穎而出,原因恰在于蘊于紀錄之中的正義的力量。
(二)鏡頭語言的拷問力量
2015年9月,全世界都被一張照片刷屏了,任何一位生活在幸福生活中的人類,在看到那張身著紅色T恤,年僅3歲的敘利亞小難民艾蘭·庫爾迪倒臥在冰冷海水中的照片時,都不可能不為之悚然動容,這張照片與第66屆柏林國際電影節的獲獎影片《蘭佩杜薩紀事》異曲同工,都將成為影像紀錄的劃時代的里程碑。這些紀錄作品既將成為對殞身難民的一種獻祭,同時,也將成為一次對于時代的一體兩面的影像定格記憶,更將成為對于現代社會人道主義與人文精神的一場前所未有的觸及人類心靈的深刻拷問,面對難民問題,整個世界在震驚之余必定會為之默然。相比難民影像紀錄中的難民,顯然真實處境下難民的生存更要凄慘得多,除了擁有一次心向天堂、身近海洋的以生命為代價的移徙之旅而外,這些難民可謂一無所有,為之進行忠實紀錄的鏡頭語言充分發揮了影像紀錄的力量,直擊靈魂。
(三)鏡頭語言的文化力量
在表現震憾力、侵徹力與穿透力的情境下,鏡頭擁有著遠勝千言萬語的強大力量,《蘭佩杜薩紀事》整部紀錄片都以海洋為博大背景,連接中東與歐洲的海洋既是難民們生的天堂與登天路徑,同時,那段咫尺天涯的海洋在更多情況下也是其滅頂的地獄。《蘭佩杜薩紀事》等關注難民的紀錄片,讓西方世界得以更近距離地品味中東戰亂所帶來的真實的苦難,雖然一張照片、一部影像紀錄的力量可能無法改變世界,但卻以藝術的廣泛傳播與廣泛影響向世人發起了善良的聲援。與第66屆柏林國際電影節的“幸福權”——家園與愛情的雙重擁有,以及“生存權”——個人自決與生存的雙重掌控若合符節的是,這善良的聲援必將成為一條國際人道主義的“難民公約”。[4]誠然,對待難民的態度顯示了一個國家真正的文明程度、開放程度,與博大的國際主義、人文主義胸懷,對難民不僅要“援之以聲”,更要“授之以利”。
結語
與《難民區的黑幫》《辛德勒的名單》《太陽淚》《盧旺達飯店》等反映難民影片的獲獎相比,第66屆柏林國際電影節中所引入的與難民相關題材影片數量之多是空前的,同時,以《蘭佩杜薩紀事》為首的難民題材影片在本屆電影節中所引起的關注度也是空前的,從文化為世人所展現的形諸于藝術的社會政治的一體兩面,到文化驅動下的人文關注成為一種遠大于聲援的力量,我們欣喜地看到了世界電影藝術在人文方面的新的成長,同時,也為電影藝術致力于人文改觀所做出的不懈努力所由衷地感到欣慰與自豪。
參考文獻:
[1]劉小狄.世界十大國際電影節(連載之一)[J].電影評介,1988(4):40-41.
[2]鄭小慧,趙謙.淺論電影對國家形象構建的作用[J].電影評介,2007(16):9-11.
[3]陳曉偉.國際獲獎影片的文化傳播問題研究[J].現代傳播(中國傳媒大學學報),2014(9):27-28.
[4]朱靖江.與“熊”共舞60年:以藝術取代政治[J].中國新聞周刊,2010(7):31-3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