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下級之間的信任重構

劉偉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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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下級之間的信任重構

劉偉兵

“作為社會事實的信任，其本質在于一個人在面對社會復雜性增大或社會自身發生巨大變化時所表現出來的對既往時空中依賴對象的控制傾向，以便可以照常應對未來的不確定性和各種風險。”而信任，不僅僅只是人際關系中橫向信任，還包括了組織中上下級的垂直信任。而上下級信任，也有著自身的特點。

一、上下級信任的特點

首先，上下級的信任與人際關系之間的信任不同。人際關系之間的信任是平等的，是橫向的。至少，人們并不知道對方具體掌握資源的多少，就好像一層“無知之幕”籠罩著雙方一樣。因此，人際關系之間的信任，是一種對雙方都是平等的，這種平等體現在承受的風險大小是大致相同的。而且，在中國的人際關系之間的信任，就如《鄉土中國》中所說的差序格局一樣。人們總是對與自己關系近的，所熟悉的人更加信任。而信任度也會像同心圓一樣逐漸向外遞減。然而，在科層制的組織中的上下級關系之間的信任并不是一種橫向的信任，而是垂直的信任。這就體現在上級擁有著對下級的考核評估的絕對權力上，而上級又依賴著下級完成任務落實政策。上級與下級作為二元對立的雙方，其關系注定是對立的，而且兩者所掌握的資源是不同的，是不對稱的。因此上下級兩者的信任，所承擔的風險是難以測量估算的。這就使得，雙方可能會出現一方占據著嚴格優勢，一方是嚴格劣勢。也可能是，雙方都難以估算著風險的大小，使得雙方處于前期的相互猜忌，難以建立信任關系。因此，上下級的信任面臨著比人際關系之間信任更多的不確定性和可能性，就是風險的難以預測性。這種不確定性，就使得上下級信任的建構在一開始便處于困境中，而即使建立了信任，也往往是復雜的，參雜著等級和利益的。

其次，上下級信任的非對稱性。這種不對稱性體現在各個方面：第一，非互饋性。“當信任的發出者和信任的接收者在資源占有上處于不平等地位時，信任則較難形成互饋?！彼拱土_所認為的信任互饋則更適合與人際交往中的橫向信任，也就是所掌握的資源大致平等，或相互之間并不知道對方所掌握資源有多少的情況。然而在組織內，掌握資源的不對稱性就會使得上下級之間信任的不平衡。一方面是當上級掌握著絕對的資源優勢時，就如封建時期的皇帝，或專制體制內的獨裁者。他們可以給部分下級以信任，但下級是難以信任上級的。伴君如伴虎，他們并不知道自己的下一次行為是否還能符合上級的心理預期，也不知道上級的心理變化，因此在這種情況中，即使上級對下級信任，而下級也難以對上級信任。另一方面，是上級并沒有形成對下級一個絕對性優勢。這就會使得，上級對下級難以形成一個明確的信任。例如在古代，當君主勢弱，或者下級功高震主時，上級總是會產生對下級不信任感。或者在一個相對民主分權的組織內，上級與下級會產生一種利益博弈與制衡，因此，上級不太可能出現無保留的對下級信任。第二，上下級關注度不同。在上級掌握優勢資源的條件下，下級作為脆弱的依賴性的另一極，會更加看重上級對下級的信任。不僅如此，下級會比上級更有可能存在著對上下級信任的偏見?！坝捎谔幱谙鄬Υ嗳醯牡匚唬燃夑P系中的下級在信息處理的過程中更容易過度謹慎，而對這種強化，使他們傾向于對上級的行為做出不良預期?！?/p>

二、上下級信任存在的問題與危害

首先是信任的缺失。因為上下級的等級不對稱性，使得上下級信任的難以建立，就造成了組織內的信任缺失現象，即上級不信任下級，下級不信任上級，或者是上下級相互之間不信任。理性博弈論的科爾曼認為“信任是在委托人和受托人在不斷重復的理性博弈過程中產生的。在理性博弈過程中，產生不信任的情況有兩種：一次性博弈肯定產生不信任，多次博弈可能產生不信任。”而上下級的博弈就是資源與利益的博弈。而在博弈過程中，上級占據著絕對優勢，下級則處于絕對劣勢。因此下級只有不斷地討好上級，才能夠不斷的獲得利益。也因此上級可以有多種選擇，但是為了自身也能夠獲得最大的利益，往往會選擇能力較強也聽話的下級。因此，在相互博弈中，下級往往會比較敏感，如果下級一旦被不信任了，就很容易被邊緣化，從而會形成與上級對等的不信任，進行冷暴力對抗，想以此體現其自身能量，重新獲得上級的重視。因此，上下級之間的信任，往往是處于一種缺失的狀態。

其次，上下級關系中依舊存在著“主奴雙涵”的中國傳統官僚人格。這就意味著，即使在現代組織中，下級依舊是對上級卑躬屈膝，而對自己的下級又是頤指氣使。這種傳統官僚人格，依舊存在現代組織關系中。而這造就了“中國傳統官僚政治的等級性強化著官僚的德才位差性，德才位差性的心理意識養成了官員唯上思維的習慣，德才位差性觀念與唯上思維兩者相結合又形成了中國官員的依附性人格”。它既是對上級的依附，也是對整個官僚體制的依附。下級，成為了一個沒有獨立人格的存在，成為了一個依附品。在組織中，下級的所有行為都是圍繞著上級進行的，確切說是圍繞著利益和權力進行的。因此在這種情況下，上下級之間是不可能建立起一個現代意義上的平等互惠的信任關系，只能依舊是一種情感信任、義氣信任。上下級的平等的同事關系，卻依舊停留在傳統的官僚等級體系下。這就會使得人情代替了規則，人治代替法治，專制代替民主。那么下級并不需要有多少才能與才華，也不需要對人民負責，不需要對組織有多大的貢獻，只要討得上級歡心就能夠獲得上級的信任。

三、上下級信任關系的重構

傳統的上下級信任，已經越來越成為阻礙組織發展的因素。在現代社會下，如何進行組織內的信任轉型，成為了當務之急，即由依托于傳統官僚體制人格的傳統的情感信任與義氣信任，轉向依靠平等契約的現代信任。

首先是心理契約型的信任。心理契約型信任，是一種非正式的信任，也可以稱之為隱形契約，是一種通過主管感受和認知，實現一種雙方自愿履行的心理契約?！绑w現為：下屬對領導的信任經歷了從交易型信任到關系型信任再到價值認同型信任的復雜、反復的過程，也可以理解為從基于利益計算的信任到自愿投入信任的過程。”在最初的交易型信任，領導與下級在意更多的是一種經濟利益關系，雙方都會衡量信任的付出是否能夠獲得相應的價值回報。如果雙方中有一方認為投入與回報失衡的話，那么信任關系很容易中斷，因此，交易型信任是一種脆弱的信任，是需要雙方不斷進行反復博弈達到一種脆弱平衡的信任。只要其中一方的需求變化，如下級開始提出更高的需求，或者上級提出了更高的要求，雙方就會再次陷入利益博弈，如果難以達成均衡，則容易使得信任崩潰。

隨著領導與下級相處久后，經過一陣子的反復交易型信任，會增進雙方的了解與信任。這時，短暫的利益吸引下降，而領導的個人魅力與領導藝術則會成為下級更加在意的因素。上下級是一個抽象的概念，組成這一對的都是活生生的人。因此，雖然上下級有著嚴格明確的等級分界，但是在長期交往過程中，人際關系的重要性必然會體現出來。雖然無法用量化的方式來比較兩者究竟哪一個對下級更重要。但是在長期的共事過程中，上級的領導藝術和個人魅力必然會對下級產生新的吸引力，使其關注上級并樂意與其同事合作。從單純的“利合”到“志同”。而這一過程中，也要防范出現下級對上級出現一種“私忠”現象。這意味著，下級對上級的絕對依賴的形成，使下級喪失了獨立人格，那么這又等于倒退到傳統的情感信任。因此，關系型信任，應該是一種主體間的信任。作為兩個主體間的相互選擇的信任。因此在這一階段，依賴是相互的，信任也應該是相互的。在互動中，不斷反復確認信任的邊界與雙方的價值觀，從而實現最后的“道合”。

價值認同型信任，也就是道合。是上下級心理契約的最高層次，也是最穩固的層次。價值認同型信任，則是上下級雙方為實現自我價值的需求，而形成的一種價值觀認同的相互信任。是馬斯洛需求層次中的最高層次，也就是自我實現的需要。在價值觀認同中，上下級都有了更高的抵抗風險能力。在面對共同的價值觀追求下，上下級雙方都會為對方做出一定的犧牲，愿意承擔更多的風險。因此在價值認同型信任下，上下級信任是和諧穩定的，更容易抵抗風險。

其次是上下級的行為信任的建構。上下級信任是一種雙向互動的結構。上級和下級對對方的信任要求也是不一樣的，因此在重構上下級信任，應該針對兩者不同的信任需求來提出不同的行為信任建構。行為信任分為四個維度：能力任務方面、支持兼容方面、道德誠信方面、盡責敬業方面。

在能力任務方面，領導更信任能夠完成任務的下級，即對下級的信任體現在其任務完成上。而下級則更信任一個具有領導能力的領導，體現在領導能否帶領大家完成目標和大局把握上。因此無論是上級還是下級，建立雙方的互相信任，自身能力都是首要條件。

在支持兼容方面，下屬更愿意信任一個能夠關心下屬、樂意給予下屬支持和關心下級生活的領導。而領導則更愿意信任有著良好人際關系的下級。這就意味著對下級提出了更高的要求：不能僅僅只和上級處好關系，討好上級，還要與同級搞好人際關系。所以在現代組織中，上級選擇一個下級授予任務或者獎勵時，也要引進同行評價。

在道德誠信方面，下級更喜歡能夠兌現承諾的上級，而上級也喜歡坦誠不抱私利的下級。其實在這一層面，正是由于上下級之間的等級差異，使得掌握的權力和利益的落差，讓其對對方的要求出現了現實層面的矛盾。就是下級希望獲利，而上級則更喜歡體現出沒有更多私利的下級。因此為了消弭矛盾，實現共贏，往往就會下級提出更高的能力要求，即下級在為組織帶來更多的利益同時，才能夠從上級那兒獲得自己的利益。因此上下級在這一過程還是處于心理契約理論中的交易型信任，處于上下級雙方的利益博弈階段。而只有最后實現了關系型認同和價值認同，才能夠最終消除這一矛盾。

在盡責敬業方面，上下級雙方都會更樂于信任超額完成任務、全身心投入事業的對方。而不同的是，這一要求對下級有著更多的約束。下級不可能對上級有著這方面的要求，如果上級做到則會對下級形成以身作則的示范作用。而上級則往往會更樂意信任主動超額完成任務的下級，認為這是下級的態度和能力的體現。因此，下級往往會更加主動的超額完成任務。

總之，上下級信任，正因為存在自身的復雜性，再加上中國傳統上下級關系的影響，使得中國的上下級信任一直呈現為情感信任和義氣信任。而唯有徹底打破原有的舊觀念，實現真正的現代性信任，才能夠真正解決組織中潛規則代替規則，人治代替法治的現象。

（作者單位：東北師范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部）

責任編輯：江生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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