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際旅游島里“大權獨攬”的年輕人

江舟

先行試驗區(qū)工程主管即“一把手”權力的監(jiān)督制約失控，是張?zhí)鹱呦蚍缸锏闹饕颉執(zhí)鹪谙刃性囼瀰^(qū)主管所有工程項目，其他領導都說不上話，而他收受包工頭賄賂、下屬對此是一清二楚的，但沒有人向有關部門反映。

毗鄰海南三亞市的陵水縣，2011年初設立了海南國際旅游島先行試驗區(qū)。緊接著統一招聘了一批人員開始運作試驗區(qū)的建設。其中一個叫張?zhí)鸬乃拇髮W生被招聘進入試驗區(qū)，并擔任海南省國際旅游島先行試驗區(qū)建設指揮工程招投標組組長，后又任海南國際旅游島開發(fā)建設有限公司項目運營部負責人。

剛剛而立之年的張?zhí)鸨晃灾厝危谕馊搜壑袩o疑前途光明。然而數年之后，卻傳來了張?zhí)鸨涣晁h檢察院立案偵查的消息。5月4日，辦案檢察官向記者披露了該案的始末。

“大權獨攬”的年輕人

厚厚的卷宗，記載了年僅32歲的張?zhí)饛?012年2月至2014年7月，利用職權收受房地產開發(fā)商73.5萬元賄款的犯罪過程。張?zhí)饛?012年2月任海南國際旅游島先行實驗區(qū)（以下簡稱先行試驗區(qū)）建設指揮部工程招投標組組長，后任海南國際旅游島開發(fā)建設有限公司項目運營部負責人，主要負責先行實驗區(qū)內工程項目招投標工作，全面負責項目運營部工作，包括負責公司的征地拆遷、設計方案、合同簽訂、工程預決算和工程款支付、施工管理等事宜。

由此看來，先行實驗區(qū)的全部建設及工程項目均由張?zhí)鹨蝗苏莆眨芍^大權獨攬。很快，張?zhí)鹗种械臋嗔Ρ愠闪烁髀贩康禺a開發(fā)商趨之若鶩的目標。

應該說，張?zhí)饎偵先螘r，與房地產開發(fā)商打交道還是相當謹慎的，開發(fā)商請喝茶吃飯，他一般都會拒絕。然而，隨著時間的推移，耳聞目見那些房地產開發(fā)商出則高檔轎車，入則高級酒店，吃則山珍海味。久了，他不免心理失衡，為不能大把賺錢而郁悶。

恰在此時，2012年6月的一天，中國水電水利第八工程局有限公司中標了先行試驗區(qū)文黎景觀大道項目道路、交通及橋梁工程。工程承建商李曉彬掛靠貴州新城市建設工程有限公司與第八工程局有限公司簽訂項目工程分包協議，實際負責文黎景觀大道部分項目施工建設。

正是李曉彬的到來，改變了張?zhí)鸬娜松?/p>

當時，作為施工方的李曉彬在景觀大道施工中，以強夯（打平地面的一種施工方法）計價申請支付工程款，其中虛報工程款123萬余元。最終張?zhí)饘徟顣员蝽樌玫搅诉@筆虛報的工程款。除以之外，張?zhí)疬€在現場監(jiān)管、工程款審核撥付等方面給予李曉彬提供便利。

2012年國慶節(jié)前的一天，李曉彬來到陵水縣伯明頓酒店張?zhí)鹱〉姆块g，送給張?zhí)?萬元，以表謝意。

張?zhí)鹗障吕顣员虻?萬元后，確實害怕了一陣子，幾個月過后，他看風平浪靜，沒什么事，思想發(fā)生了變化，愈發(fā)感到自己手中權力的含金量之高。他悟出了一個道理：只要開發(fā)商有求于自己，自己能為他們辦事，對方必定感恩戴德，自己也就財源滾滾。

果然不出所料，2013年春節(jié)前的一天，李曉彬又來到張?zhí)鹱√帲瑑扇撕蚜藥拙洌R走時李又送給張2萬元。

隨著先行實驗區(qū)海南黎安海風情小鎮(zhèn)項目的啟動，找張?zhí)鸬拈_發(fā)商越來越多，張?zhí)鹗斟X的機會也多了起來，案卷資料顯示：2012年2月至2014年7月，張?zhí)鹣群笫帐芾顣员虻?4人賄賂73.5萬元。

不僅如此，張?zhí)疬€利用職權收受李曉彬“加班補助”2.4萬元并私設“小金庫”。

半天訊問供出13次受賄

張?zhí)鸬那闆r很快進入了先行實驗區(qū)紀檢部門的視線。2014年7月25日，當紀檢部門找張?zhí)鹫勗挄r，張?zhí)鸪姓J了收受李曉彬“加班補助”2.4萬元和私設“小金庫”的違法違紀事實，還交代了收受賄賂的問題。

幾天后，先行試驗區(qū)紀檢部門將張?zhí)鹕嫦邮苜V犯罪線索移交陵水縣檢察院偵辦。接到線索，陵水縣檢察院反貪部門當日對張?zhí)鹕嫦邮苜V一案立案偵查。

辦案人員在立案后迅速提審了張?zhí)穑掏戒浺翡浵裣到y也隨之跟進。面對辦案人員的訊問，張?zhí)鸲硕ㄉ瘢砹死硭季w說：“我的心情很復雜，不知道以后的路會怎樣，不管怎么說，我想好了要橫下心來全部交代問題，無論是檢察院已經掌握的，還是沒有掌握的，我會毫無保留地徹底交代，我決心徹底認罪悔過。”這樣一番感慨后，張?zhí)痖_始交代他的罪行。

“文黎景觀大道道路工程第三工區(qū)負責人陳孝聯，委托其兒子陳某協助管理工地，因我在征地拆遷協調過程中給過陳某便利，他為與我密切關系，并為以后繼續(xù)得到我的關照，2012年春節(jié)前的一天，陳某以拜年為名，在我住的酒店房間送給我2萬元。”

“2013年5月，海南家安集團董事長呂彪與另一家公司合作參與先行試驗區(qū)海風小鎮(zhèn)施工監(jiān)理項目投標，經過我的幫忙，與呂立彪合作的廣東粵能工程管理有限公司中標了黎安海風小鎮(zhèn)施工監(jiān)理項目。不料，呂立彪也是個明事理的人，2013年7月在海口市白沙門公園門口，呂立彪送給我一盒茶葉，我回到住處一看，茶葉盒里整整裝了5萬元現金。”

“2012年6月的一天，我通過李曉彬幫助，為旅游島開發(fā)建設有限公司總經理杜某的兒子杜力投資的海南鼎誠實業(yè)有限公司與文黎大道項目部簽訂了供應石材合同。事后，杜力坦誠地跟我說，如需要用錢就說一聲，我會為你解決。大約過了一年，我以家里有急事需要錢為由，向杜力要20萬元。幾天后，杜力讓其公司負責經營的黃江給我送來了20萬元。”

“某建工集團有限公司在2013年6月下旬，中標先行試驗區(qū)黎安海風小鎮(zhèn)A合同工程項目，由于我在這項工程上對公司材料采購定價，工程款審核撥付上給予關照，為了感謝我，這家公司的材料員范東，在2013年中秋節(jié)前送給我5萬元。2014年春節(jié)前又送我4萬元。”

……

就這樣，審訊才進行了半天，張?zhí)鸸┦龅氖苜V次數已經達到13次，包括他單獨收受索要或者伙同他人索要財物的犯罪細節(jié)。交代完問題后，他反復說著一句話：“該交代的全部交代了，現在我坦然了，好像是一種解脫，總能睡個安穩(wěn)覺了。”

辦案人員對張?zhí)鸾淮纳嫦邮苜V犯罪事實進行了疏理，結果顯示，張?zhí)鹪?3次單獨或伙同他人受賄共計是73.5萬元，其中，他個人實際得到57.2萬元。均被其用于個人開支。

正當辦案人員發(fā)愁如何能追回這些贓款時，也許是張?zhí)鹆夹陌l(fā)現，也許是為爭取個好的認罪態(tài)度減輕處罰。總之，主要是在辦案人員的循循善誘，釋法論理下，張?zhí)鹫f服他的家人，全部退繳了贓款57.2萬元，并將2.4萬元違紀款一并退繳。

認定自首獲輕判

張?zhí)饐为毷苜V也好，伙同他人受賄也罷，對他交代的每一筆受賄犯罪事實，必須與行賄人逐一印證。于是，辦案人員加班加點，逐一找到行賄人調查取證，核實固定證據，供詞一致，形成了完整的證據鏈條。全案很快突破，偵查終結，并移送海南省檢察院第一分院審查起訴。

庭審中，張?zhí)鸺捌滢q護人對檢察機關指控的罪名和犯罪事實均沒有異議。但辯護人提出，張?zhí)鹗且蛳刃性囼瀰^(qū)紀工委發(fā)現旅游島開發(fā)公司項目運營部存在非法收受施工方發(fā)放補助及收罰款方式隱瞞、截留應上交公司財務資金19.7萬元的情況被實施“兩規(guī)”，到案后張?zhí)鸪姓J這些事實外，還在紀委沒有掌握其受賄線索的情況下，主動交代了受賄的事實。這樣，張?zhí)鹨蛏嫦邮苜V犯罪，被移交陵水縣檢察院，張?zhí)鹜瑯尤鐚嵐┦隽耸苜V犯罪事實。如此看來，張?zhí)鹑鐚嵔淮k案機關未掌握的犯罪事實的行為，符合投案自首構成要件。因而，被告人張?zhí)鹁哂型栋缸允浊楣?jié)，應認定為投案自首。

辯護人的一番辯護意見，引起了法庭的充分重視。最終，法院采納了辯護人的意見，法院認定，被告人張?zhí)鹗窃趪泄局胸撠熉男泄芾砺毮艿墓珓杖藛T，屬于國家工作人員，其利用監(jiān)管工程招投標、施工現場管理、工程款審核撥付的職務便利，為他人謀利，從中受賄，其行為已構成受賄罪。鑒于被告人張?zhí)鸱缸锖竽軌蚍e極退贓，認罪態(tài)度較好，且具有自首情節(jié)，依法減輕處罰。

2015年11月21日，經法院開庭審理，以受賄罪判處張?zhí)鹩衅谕叫?年，經過服刑前教育，2016年2月21日，張?zhí)鸨煌度牒？诒O(jiān)獄服刑改造。

“一把手”失控是犯罪主因

案件審判完畢并不意味著先行試驗區(qū)的腐敗問題得到徹底解決。2016年4月初，陵水縣檢察院向該縣有關部門發(fā)出對工程領域領導干部特別是“一把手”加強監(jiān)督制約的檢察建議。有關部門正采取積極措施，以張?zhí)鸢笧殍b，完善相關制度，堵塞易產生腐敗的漏洞。

宣判后張?zhí)饘k案檢察官袒露了心聲：“法律認可我的自首行為，這表明法律是公正的，我以無限悔恨的心情懺悔自己的罪行，千不該，萬不該，我收了不該收的錢財，做了不該做的事情。我正當壯年，正是回報社會、回報家人的時候，卻自毀前程。我羞愧難當，后悔莫及。”

辦案檢察官分析此案發(fā)生的原因后認為，縱觀全案，可以看出，先行試驗區(qū)工程主管即“一把手”權力的監(jiān)督制約失控，是張?zhí)鹱呦蚍缸锏闹饕颉執(zhí)鹪谙刃性囼瀰^(qū)主管所有工程項目，其他領導都說不上話，而他收受包工頭賄賂，下屬對此是一清二楚的，但沒有人向有關部門反映。

案件發(fā)生后，先行試驗區(qū)一些黨員干部也不免議論，如今“一把手”職務犯罪案件時有發(fā)生，因為最有條件以權謀私搞權錢交易的就是“一把手”。在他們眼里，制度規(guī)章都是廢紙一張，因此才出現了像張?zhí)疬@樣的“一把手”唯我獨尊、我行我素卻無人敢監(jiān)督的情況，最終導致走上腐敗的結局。

為此，辦案檢察官建議，要針對那些容易產生腐敗的權力領域和環(huán)節(jié)，積極推進體制、機制、制度改革和創(chuàng)新，圍繞人權、財權、物權運行的關鍵環(huán)節(jié)，建立起結構合理、配置科學、程序嚴密、制約有效的權力運行機制，防止權力的變質和濫用。同時開展了反腐倡廉教育，構筑起領導干部拒腐防變的思想防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