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紙傘中的煙云

譚周林

紅紙傘撐開江南一片雨霧縹緲，杭州多情的天映襯著房屋上的檐。一只被淋濕的黑貓踏步檐上，屋內的人將它喚回給了它的歸宿，獨留幾只躲雨的鳥徘徊在門外。這江南，只留下雨打那廊上的青苔。

烏啼聲深鎖，霜落了滿天，一人踏上雨后堤岸，只聞擺渡人呢喃：“又是一位老舟新客嘍，入了這煙雨城就是一份念想吧。”烏篷船遠去入了這黑白如畫，那人亦撐開了把紅紙傘，進了潑墨似的煙雨城。

石板路上積水深淺，兩岸古木檀香、小筑婉約，檐上殘留的幾盞燈籠，暈染了這片拓印出的黑白。那人停步，輕折伸出墻外的桃花，花上的水滴淋濕了那人衣襟。他輕抿嘴角，愛上了這如幻的城，不論羈絆還是思戀，都是這煙雨城中的塵世紛紛。

幾只燕盤旋回了巢，于煙雨城轉了幾轉，那人抬頭仰望，看到一家偌大的古董店，燈火闌珊。圍墻外伸出幾枝白色海棠，如雪一般，在雨中散落了一地。那人著迷似的進了這店，把紅紙傘收起搭在這雪白的墻上。紅紙傘濺了滿墻水色，細流順著墻壁落到地上，漸漸消失不見。抬腳進店，看見不少躲雨的人。屋內光線昏暗，但雪白的墻壁格外耀眼，世間有太多顏色，卻都抵不過這黑白的質樸，就像塵世褪去喧囂便是根源，就像萬象總會歸宗。人來人往，古董店門前那人手上仍是那枝桃花，但紅紙傘卻不見了。怕是被人拿錯帶走了吧？那人輕嘆一聲，便踱入雨中，入了這煙雨圖。

眼前煙霧繚繞，卻忽然有陣腳步聲入耳，是古董店里的一人踏水跑來，撐著紅紙傘，懷抱著一只黑貓。他神色焦慮，匆匆忙忙，當他看見了拿桃花的那人，猛然停住腳步。他們都沒說什么，對視片刻，相互微笑。懷抱黑貓的人將傘遞給了手持桃花的那人，轉身離去。只聽見貓“喵嗚”了一聲和“啪嗒啪嗒”的踏水聲。一場相遇，一場分別，煙雨之中有多少這樣平凡美麗的故事??！雨霧彌漫，籠罩了小橋流水，打濕了屋檐人家。

那人回到江邊，將桃花插在岸邊呢喃：“這算是我給煙雨城留下的念想吧！”他等著帶他離開的人，那擺渡的老人也在烏篷船上等著要帶走的客，老人問客人：“不多停留了？”客答：“不留了，但念想已存?！崩先舜笮ζ饋?，笑聲驚醒了寂靜的江南。船又緩緩地離開了，消失在這畫卷中。日復一日，這岸邊人來人往，曾經的老舟新客又知多少，但無論何許神色都記錄在這夢幻江南中。每一個人都是畫卷中的一道墨，至于痕跡有多深，那就看自己的造化了。

杭州里黑白拓印的樓閣，朦朧在紙墨里不忘的江南。

（指導老師：惠軍明）

★老師點評

江南雨霧繚繞，如夢似幻，游客雨中乘舟而來，舟子蘊滿禪機呢喃，繚繞著古典元素，令人浮想聯翩。文中的主人公不知姓甚名誰，他打著紅紙傘，手持桃花枝，優哉游哉。由于他過于專注觀賞，那把紅紙傘不翼而飛都不曾知曉。對于失傘，他并未十分在意，然而沒想到有人會雨中送傘，這令他莫名感動。江南不僅景美，人心更美，文章主題得以很好地呈現。文章結尾又在舟子禪境般的呢喃聲中作結，前呼后應，首尾銜接，渾然一體。全文筆墨洗練，文風唯美，意境空靈，如詩如畫，亦詩亦文，讀來真是一種美的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