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 浚
(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
非洲地區發現的元明龍泉窯瓷器
申 浚
(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
非洲,元明時期,龍泉窯,青瓷
龍泉窯瓷器是銷往非洲的大宗商品之一。主要發現于靠近紅海的北非和臨近印度洋的東非,尤其是中世紀貿易港口城市及其距離不遠的內陸城市的宮殿、清真寺、貴族邸宅和柱墓以及城市廢棄物等。發現元代龍泉窯瓷器的數量和器類大大超過明代,以碗、盤、罐為最多。其用途除了飲食器之外,還用于宮殿、貴族邸宅、清真寺、柱墓等建筑表面的裝飾或室內陳設。根據考古發掘,在非洲出土龍泉窯瓷器的年代為北宋至明代中期,元至明代早期的龍泉青瓷占出土中國外銷瓷器數量的首位。明代隨著青花瓷的發展,龍泉窯瓷器逐漸被江西景德鎮和福建等南方窯場生產的青花瓷所取代,明中期以后基本不見。
中國瓷器在非洲地區主要發現于靠近紅海的北非和臨近印度洋的東非,尤其是中世紀貿易港口城市,出土瓷器的年代為晚唐至明清時期。在非洲中南部內陸國家發現的中國瓷器是以清代瓷器為主的明末以后產品?!恶R可?波羅行紀》、《伊本?白圖泰游記》、《島夷志略》、《星槎勝覽》等著作于公元14至15世紀的文獻中有中非之間交往的記載,其中《星槎勝覽》較詳實地記述了鄭和使團訪問的幾個非洲國家的狀況。對非洲地區中世紀遺址的考古調查與研究是在西方學者的主導下從20世紀早期開始的。雖然1960年代三上次男等日本學者也對一些非洲國家做過考察,但是集中于中東范圍內的北非國家。有些調查報告僅提到出土青瓷的大體年代范圍,并沒有談到生產窯口的問題。元代是龍泉窯的鼎盛時期,成為當時最主要的外銷青瓷[1]。從西亞和非洲地區發現的中國瓷器情況看,筆者認為有些報告上提到的公元13至15世紀中國青瓷應該多包含元至明代早期的龍泉窯瓷器。

圖一 曼布魯伊柱墓與其頂部的龍泉窯青瓷大罐片
因為在非洲地區發現的龍泉窯瓷器資料有限,本文以《中國古瓷在非洲的發現》、《陶磁の道——東西文明の接點をたずねて》和2010年至2013年,以北京大學與肯尼亞國立博物館聯合考古隊在肯尼亞進行調查與發掘的成果及其相關文章為基礎,對非洲地區發現的元明時期龍泉窯瓷器和13至15世紀中國青瓷進行概括介紹與初步探討。
(一)非州北部
北非國家有埃及、蘇丹、利比亞、突尼斯、阿爾及利亞、摩洛哥等。從目前的考古資料看,中國陶瓷主要發現于埃及(Egypt)。埃及位于非洲東北部,既是歐、亞、非洲的陸上交通要沖,也是大西洋與印度洋之間海上交通的捷徑。中國陶瓷發現于尼羅河流域的亞歷山大里亞(Alexandria)、福斯塔特(Fustat)、庫斯(Qus)、阿斯旺(Aswan)、努比亞(Nubia)和紅海沿岸的庫塞爾(Quseir)、阿伊扎布(Aydhab)等地,其中南宋至元代(12至14世紀)中國瓷器主要發現于福斯塔特、提勒蓋特埃勒馬拉、亞歷山大里亞、努比亞、阿斯旺[2]和阿伊扎布等。
1.福斯塔特遺址位于開羅南部,公元7世紀建立至14世紀中葉廢棄,一直是以商業為中心的重要城市。14世紀由于瘟疫流行和尼羅河改道,商業中心轉向開羅,而福斯塔特成為開羅的垃圾場。1912年起,埃及、法國、英國、美國、日本學者陸陸續續地進行了考古調查與發掘,發現有1萬7千片以上的唐至清代中國陶瓷碎片[3]。自1998年至2001年,弓場紀知對1964年和1966年出光美術館中東考察隊做過分類的1萬2千余片中國陶瓷[4]和混入伊斯蘭陶瓷群內的中國陶瓷片再次進行了檢視。據此結果,公元9世紀至19世紀中國陶瓷片共有12573片,包括越窯青瓷941片(673片)[5]、長沙窯青瓷8片、白瓷2069片(1002片)、耀州窯青瓷25片、磁州窯青瓷6片、龍泉窯青瓷2394片(964片)、元青花瓷298片(191片)、明代青花瓷1419片(1656片)、明清時期五彩瓷5片、清代瓷5408片。龍泉窯瓷片占總數的19%,年代為北宋至元代,其中元代龍泉窯瓷器的數量最多[6]。器型有蓮瓣紋碗、內底貼花大碗、盤、罐、鳳尾尊、高足杯、蔗段洗、雙魚紋折沿盤、花口盞、鼓形蓋罐等[7]。
2. 提勒蓋特埃勒馬拉(Tel Qat el Mara)遺址位于開羅東端,為馬穆魯克王朝(Sulala Mamalik,1250~1517年)以后,隨著建設開羅新城市形成的廢土堆積丘陵。1966年三上次男在開羅市東端阿吉哈爾清真寺附近的巴布達爾布埃勒馬哈爾科(Bab Darb el Mahruq)丘陵一帶進行調查,發現有南宋至明代龍泉窯青瓷、景德鎮窯青白瓷、元至清代青花瓷和明清五彩瓷等[8]。

圖二 曼布魯伊遺址出土元代龍泉窯瓷
3. 阿伊扎布是10世紀前后至14世紀中葉北非與東方貿易的重要港口城市,繁榮于公元11至14世紀,到1426年被埃及馬穆魯克摧毀。廢棄的城鎮遺址坐落于紅海西岸的哈拉伊卜三角區(Hala'ib Triangle),為埃及和蘇丹之間有爭議的領土,但事實上的控制權在埃及政府。1926年霍布森的文章中有在此采集的貼花雙魚紋盤、戳印八思巴文青瓷片等龍泉窯瓷器的記載[9],這些瓷器的年代應為元代。1966年三上次男和出光美術館中東考察隊進行調查時,采集了695片青瓷、93片白瓷、40片元青花、171片黑釉瓷等11到14世紀中國瓷器。青瓷包括有約11世紀的少量越窯瓷片和大量元代龍泉窯青瓷片[10]。
4. 亞歷山大里亞古城是公元前332年亞歷山大大帝征服埃及后建于尼羅河三角洲的貿易港口城市,成為地中海東部的經濟與文化中心。經過羅馬統治時期,一直到公元7世紀被阿拉伯占領后仍是阿拉伯世界的重要商業港口城市。1964年波蘭考察隊在火車站附近進行發掘時,從疊壓在羅馬時代地層之上的伊斯蘭時代地層中出土有南宋至元代龍泉窯瓷片[11]。
(二)非洲東部
在埃塞俄比亞、索馬里、肯尼亞、坦桑尼亞等非洲東部國家發現中國瓷器的數量相當多,其中肯尼亞和坦桑尼亞發現的數量最多。
1.肯尼亞(Kenya)位于東鄰索馬里,南接坦桑尼亞,東南瀕臨印度洋。中國瓷器主要發現于蒙巴薩(Mombasa)地區、拉穆(Lamu)群島區、馬林迪(Malindi)海岸區和塔納(Tana)河區。在海岸城市及其附近島上的遺址中發現了長沙窯、越窯、定窯、繁昌窯、景德鎮窯、福建窯、廣東窯等9至19世紀中國瓷器,其中元明時期瓷器的數量最多。1966年在曼達島9世紀伊斯蘭遺址出土的9至10世紀越窯青瓷和白瓷是東非發現最早的中國瓷器。
(1)蒙巴薩地區
蒙巴薩是位于肯尼亞東南部的最大港口城市。1976年哈姆?薩松在耶穌堡(FORT JESUS)北約2公里處進行發掘,出土有龍泉窯青瓷片、青白瓷片、青花瓷片等中國瓷片,以元代龍泉窯青瓷為主。木那拉尼位于蒙巴薩北約56公里處,在3座清真寺和墓葬中出土過20件青瓷、10件青花瓷、6件白瓷、1件青白瓷等48件中國瓷片和2件完整的16世紀青花瓷碟。發現瓷片中,除少數14世紀青瓷片外,均為15世紀的產品[12]。
(2)拉穆群島區
由帕泰島、曼大島、拉穆島以及一些小島組成,其中在帕塔(Pate)島和曼達島(Manda)出土中國瓷器的數量最多。1980年至1988年間,英國學者馬克霍頓(Mark Horton)對帕泰島南部的上加遺址進行了六次調查與發掘。在宮殿、城墻、清真寺等遺址內出土有長沙窯、越窯、定窯、繁昌窯、龍泉窯、景德鎮窯、福建窯、廣東窯等窯口的青瓷、白瓷、青白瓷、青花瓷等晚唐至清代瓷器360片以上[13]。其中元代龍泉窯青瓷和明代景德鎮青花瓷器的數量最多,器形有碗、盤、折沿盤、瓶、罐、執壺、盞、洗等。在曼達島南部臺克瓦遺址內的一座柱墓和16至17世紀清真寺出土有15世紀晚期到16世紀早期的青瓷片和青花瓷片[14]。
(3)馬林迪海岸區
馬林迪位于肯尼亞沿海中部,馬林迪海岸是指塔納河至加拉納河口及其附近一帶。1929年在恩戈馬尼發生山崩時發現有碗、盤等4件14~15世紀青瓷。1948年在基爾樸瓦的清真寺、柱墓、房屋等遺址出土了青瓷、青花瓷等14~16世紀中國瓷器,其中包括龍泉窯青瓷折沿大盤和元青花云龍紋梅瓶[15]。
在馬林迪、曼布魯伊(Mambrui)等地的清真寺、柱墓等考古遺址中發現有元明時期青瓷和青花瓷,中國瓷器多用于清真寺大殿的密哈拉布和柱墓表面的裝飾。在曼布魯伊的柱墓區內一座柱墓上還保留著幾件萬歷時期青花瓷和一件刻花蓮瓣紋龍泉窯青瓷大罐底部殘片(圖一)。2010年、2012年和2013年,由北京大學考古文博學院與肯尼亞國立博物館濱??脊挪柯摵辖M成的考古隊對馬林迪市郊區的曼布魯伊(Mumbrui)村12個地點和馬林迪(Malindi)市區5個地點進行了調查和發掘,其主要發掘地點為柱墓和清真寺周圍。2010年和2012年,曼布魯伊發掘區的發掘面積為1227平方米,發現了房屋基址、窯爐、冶煉窯爐、衛生設施、灰坑、井等遺跡,出土有越窯青瓷、龍泉窯青瓷、景德鎮青白瓷、景德鎮青花瓷、廣東瓷、福建瓷等晚唐五代至民國時期瓷器517片和伊斯蘭釉陶以及“永樂通寶”錢幣一枚。龍泉窯瓷器的年代為南宋至明代早期,約占總數的41%,其中元代的數量最多,器型有碗、盤、洗、罐等[16]。2012年和2013年,馬林迪市區的發掘面積為331平方米,發現房屋基址、灰坑等遺跡,出土了青白瓷、白地黑花瓷、龍泉窯青瓷、青花瓷等南宋至清代瓷器566片和伊斯蘭釉陶。龍泉窯青瓷的年代為元至明代中期,約占總數的41%,元代龍泉窯瓷的數量約占龍泉窯瓷器總數的73%,器型有蓮瓣紋碗、蔗段洗、貼花雙魚洗、貼花雙魚盤、折沿盤等(圖二)[17]。

圖三 格迪古城出土元代龍泉窯鳳尾尊和明代罐殘片(引自韓國KBS制作特別紀錄片“KBS special‘陶瓷器’”)
格迪(Gede)位于馬林迪西南約13公里處,是肯尼亞境內最重要的遺址之一。1948至1949年,英國學者詹姆斯?柯克曼(James Kirkman)對格迪古城內的城址、宮殿、清真寺、房屋和墓葬等遺跡進行考古發掘,出土了不少中國瓷器。在大清真寺遺址出土遺物中有184件青瓷片、75件青花瓷片、7件青白瓷片、8件白瓷片和可復原的1件釉里紅瓷瓶等共305件中國瓷片。青瓷主要是蓮瓣紋碗和盤等14世紀龍泉窯產品,青花瓷多為景德鎮燒造的15世紀產品[18]。2010年12月至2011年1月,北京大學承擔“中國和肯尼亞合作實施拉穆群島地區考古項目”,對格迪古城遺址出土中國瓷器進行了調研工作。出土有景德鎮窯、龍泉窯、磁州窯、福建窯口、廣東窯口等共計1257件南宋至明代中國瓷器。據《肯尼亞濱海省格迪古城遺址出土中國瓷器》所述,景德鎮窯瓷器有469件,占總數的37.31%;龍泉窯瓷器(包括龍泉窯系瓷器)有737件,占總數的58.63%。289件元代瓷器中有257件龍泉窯瓷器,占同時期瓷器的88.9%;218件元末明初瓷器中有182件龍泉窯瓷器(含龍泉窯系瓷器),占同時期瓷器的83.48%;296件明代早期瓷器中有294件龍泉窯瓷器,占同時期瓷器的99.32%;101件明代中期瓷器中有4件龍泉窯瓷器,占同時期瓷器的3.96%。元至明代早期數量最多的龍泉窯青瓷,到了明代中晚期被景德鎮窯青花瓷所取代。元代龍泉窯瓷器有花口內壁印花紋碗、蓮瓣紋碗、折沿盤、貼花雙魚紋盤、雙系小罐、荷葉形蓋罐、鳳尾尊等;明代早中期龍泉窯瓷器有刻花菊瓣紋敞口碗、菱花口折沿盤、菱花口折腹碟、盆等(圖三)[19]。
(4)塔納河區
塔納河下游的安格瓦納和烏瓜納(Ungwana)出土有中國瓷器。安格瓦納位于塔納河口之北,在古城遺址中有清真寺、房址、墓葬、城墻等。1953至1954年柯克曼在此進行發掘,發現了許多元明時期青瓷和明代青花瓷,包括有用鑲嵌技法裝飾于清真寺和柱墓上的14至15世紀青瓷和青花瓷[20]。烏瓜納遺址位于塔納河口東北約2英里處,出土有元明龍泉窯青瓷、元明青花瓷、白瓷等不少中國瓷器,以青花瓷與龍泉窯青瓷為主。元代龍泉窯青瓷有內底貼花菊瓣紋大碗、敞口盤、菊瓣紋折沿盤、貼花纏枝牡丹紋雙耳瓶等;明代龍泉窯青瓷有印花紋侈口碗、菱口折腹盤等,其中侈口碗的胎、釉、造型等特征與永樂官器相同[21]。
2. 坦桑尼亞(Tanzania)位于肯尼亞之南,中國瓷器主要發現于東北部的坦噶地區、中部東海岸的濱海區和島嶼區。曾在坦噶地區和濱海區的清真寺、柱墓等考古遺址中發現過14至19世紀中國瓷器,青瓷主要是元代龍泉窯青瓷。1956至1959年達累斯薩拉姆出土有1枚中國錢幣和弦紋碗、蓮瓣紋碗、貼花雙魚洗等10余件南宋至元代龍泉窯青瓷片[22]。島嶼區多發現宋至明清時期中國瓷器。奔巴島姆庫姆布的清真寺和房屋遺址附近發現了宋代定窯白瓷碗一件以及14世紀以后的青瓷和白瓷片,還有在恩達貢尼發現有宋至明代青瓷、定窯白瓷和17至18世紀青花瓷片[23]。桑給巴爾島的中國瓷器主要出土于克金卡墓遺址,有13世紀后半葉以后的青瓷碗和16世紀的青花碗、盤等[24]。馬菲亞島的克基馬尼遺址出土過元代龍泉窯荷葉形蓋罐和元末明初景德鎮釉里紅瓶的殘片[25]。基爾瓦島不僅是在坦桑尼亞出土中國瓷器最多的地方,也是非洲出土中國瓷器最多的地點之一。1958至1965年進行考古發掘時發現了宮殿、清真寺、房屋建筑、墓葬、城堡等遺跡,中國瓷器集中發現于島北端的大清真寺遺址、大房子遺址、馬庫丹尼遺址、胡遜尼庫布瓦的宮殿遺址、胡遜民恩多果遺址、杰瑞札遺址、蔣丸瓦清真寺遺址等,大量出土有龍泉窯青瓷、景德鎮青花瓷、南方青瓷、定窯白瓷、耀州窯瓷、磁州窯瓷等12至15世紀產品。龍泉窯瓷器的器型有蓮瓣紋碗、貼花碗、束口碗、折沿盤、雙魚洗、缽、荷葉形罐、罐、器蓋等,紋飾以荷蓮、蓮瓣、菊瓣、雙魚、瓜棱、錢幣、弦紋為主[26]。1950年松哥穆納拉島出土有大量的元明青瓷和青花瓷,青瓷還包括折沿盤片、弦紋碗片等元代龍泉窯青瓷片等[27]。
3.除此之外,在埃塞俄比亞(Ethiopia)、索馬里(Somalia)也發現了宋至明清時期的中國瓷器。埃塞俄比亞的中國瓷器多發現于與索馬里交界之處。1934年在奧貝爾、奧博巴、德比爾、謝赫巴卡布等地發現有12至15世紀的青瓷和16至17世紀青花瓷片,在達加布爾的一座清真寺內發現了青瓷一片[28]。20世紀30年代起在索馬里進行考古調查,中國瓷器主要發現于東北部的撒丁島與其對岸的澤拉以及與埃塞俄比亞交界地區和東南部的沿海城市。在西北部的撒丁島、澤拉、阿姆德、阿巴薩、戈吉薩、哈薩丁爾、達米拉哈德、庫爾加布、阿羅加拉布、比約達德拉、德爾比加阿達德、穆薩哈桑、卡巴布、埃爾烏莫、??说鹊氐那逭嫠?、石頭房屋等考古遺址內發現有12至15世紀青瓷、16至17世紀青花瓷以及少量釉里紅瓷片和青白釉瓷片。在南部的摩加迪沙、阿拜達哈姆、梅爾卡、拉西尼、庫拉、布爾高、布恩達尼、漢拏薩、基斯基其尼、奧加魯因島、科伊阿馬群島等地的城墻、房屋、墓葬、清真寺等遺址中發現有不少青瓷和青花瓷片,其中青瓷的年代為14至16世紀[29]。
(三)非洲南部
非洲南部有津巴布韋、扎伊爾、贊比亞、馬拉維、博茨瓦納等南部內陸國家和莫桑比克、南非、馬達加斯加等東南沿海國家。從出土中國瓷器情況看,東南沿海地區國家發現中國瓷器的年代早于中南部內陸地區國家。扎伊爾、贊比亞、馬拉維、博茨瓦納等國家多出土有17至19世紀中國瓷器。19世紀末20世紀初在津巴布韋發現有元明時期瓷器,其中元代瓷器以青瓷為主[30]。莫桑比克發現中國瓷器多為17世紀青花瓷器,主要分布于沿海地區的索法拉、克利馬內和莫桑比克等中世紀港口城市。南非西南部的開普敦和好望角一帶發現沉船遺址中多出土有清代青花瓷器,1933~1934年在馬龐古布韋遺址發掘出土了12至14世紀的青瓷[31]。
馬達加斯加是位于非洲東南部的一個大島。曾在武黑馬爾附近發現有龍泉窯貼花雙魚紋折沿盤、景德鎮青白釉褐斑葫蘆形小壺等不少元
代瓷器和明代及其以后的中國瓷器[32]。

表一 非洲發現龍泉窯瓷器及元至明代中期青瓷的出土情況
從非洲地區發現晚唐時期中國瓷器看,埃及福斯塔特和肯尼亞的拉穆群島、馬林迪地區是交易中國商品的最早商業貿易城市。這表明晚唐時期中國瓷器的外銷范圍已經擴展到北非和東非沿海地區。東非沿海地區長期以來一直與西亞、中東地區有著密切的聯系。隨著公元7世紀以后伊斯蘭教和阿拉伯帝國的崛起,中東地區伊斯蘭王朝勢力逐漸向外擴展。北非與東非的許多國家屬于阿拉伯國家的影響下,中東地區阿拉伯人遷移到非洲,這不僅帶來伊斯蘭文化和傳入伊斯蘭世界的中國物品,還帶來了中東與非洲之間商業貿易的發展。用中國瓷器裝飾于清真寺、柱墓、房屋、城墻等也與此有關。中世紀非洲地區有代表性的中轉貿易港口位于亞歷山大里亞、阿伊扎布、拉穆群島、馬林迪海岸區以及馬達加斯加等。裝載中國貨物的貿易商船,從廣州或泉州發船,經過蘇門答臘島的蘭里(亞齊)和印度的故臨(奎隆),橫渡印度洋到達阿曼的佐法爾和也門的亞丁。從此,要去北非,就進入紅海,到阿伊扎布港卸貨,然后通過利用駱駝的陸上交通將貨物運往尼羅河中游的庫斯、阿斯旺,在此利用尼羅河水運向北運往福斯塔特、開羅,向南運往蘇丹地區[33]。要去東非,就沿非洲東部海岸線南行到達拉穆群島、馬林迪、基爾瓦島、馬達加斯加等。
根據考古發現(表一),龍泉窯瓷器在非洲地區開始出現于宋代,但其數量不多。到了元代,不僅數量大大增加,而且成為北非和東非地區的最主要中國外銷瓷,與此相同的產品見于2006年龍泉大窯楓洞巖窯址元代地層[34]和韓國新安沉船出水龍泉窯瓷器[35]中,其年代多為14世紀元代。進入明代,數量逐漸減少,明代中期以后基本不見。明代龍泉窯瓷器主要出土于埃及的提勒蓋特埃勒馬拉和肯尼亞馬林迪海岸區內的馬林迪市、曼布魯伊、格迪等。在塔納河區烏瓜納出土的一件印花侈口碗片為大窯楓洞巖窯所產的永樂官器。在格迪出土的刻花菊瓣紋敞口碗片相似于成化十五年(1479年)翟安人印妙真墓和弘治九年(1496年)王鎮墓出土的敞口碗。15世紀前半葉輸入的龍泉窯瓷器很可能與鄭和下西洋有關。1498年葡萄牙人開辟環繞非洲南端打通大西洋和印度洋的好望角航線之后,環印度洋海上貿易的控制權從阿拉伯、波斯等國家轉移到葡萄牙[36]。歐洲人介入中國瓷器貿易后,景德鎮產品尤其是青花瓷快速取代其他窯口的品種。
在非洲地區出土有晚唐至明清時期的中國瓷器,除了少量唐代和宋代瓷器之外,大多為元明時期青瓷和青花瓷。主要發現地點為伊斯蘭時代的沿海港口城市及距其不遠的內陸城市的宮殿、清真寺、貴族邸宅、柱墓以及城市廢棄物堆積等。根據考古調查,在非洲出土龍泉窯瓷器的年代為北宋至明代中期,元至明代早期的龍泉青瓷占出土中國外銷瓷器數量的首位。元代是外銷龍泉窯瓷器的高峰時期,其數量和器類大大超過明代龍泉窯瓷器。明代隨著青花瓷的發展,龍泉窯瓷器逐漸被江西景德鎮和福建等南方窯場生產的青花瓷所取代,明中期以后基本不見。發現的元代器型有蓮瓣紋碗、內底貼花菊瓣紋大碗、束口碗、高足杯、蔗段洗、貼花雙魚盤、貼花雙魚洗、敞口盤、折沿盤、花口盞、鼓形蓋罐、荷葉形蓋罐、貼花纏枝牡丹紋雙耳瓶、鳳尾尊等;明代器型有敞口碗、侈口碗、菱口折腹盤、折沿盤、盆、蓋罐等。用途除了飲食器之外,還用于宮殿、貴族邸宅、清真寺[37]、柱墓[38]等建筑表面的裝飾或室內陳設。在《明史?外國傳》記有“華人往者,以地遠價高,獲利倍他國[39]”。對遠離中國的非洲地區來說,來自中國的龍泉窯青瓷是非常高檔的珍貴商品,使用階層主要是宮廷、貴族等上層社會。
[1]申浚.元明時期龍泉窯研究[D].北京大學博士學位論文,2014.
[2]三上次男.陶磁の道——東西文明の接點をたずねて[M].東京:巖波書店,2008:44-45.
[3] a.三上次男.中國陶瓷在埃及中世紀遺址中的發現[C]∥秦大樹譯.中國古陶瓷研究(5).北京:紫禁城出版社,1999:173-178.b.秦大樹.埃及福斯塔特遺址中發現的中國陶瓷[J].海交史研究,1995(1):79-91.
[4]同[2]:3-28.
[5]括號內的數量為1964年和1966年出光中東調查隊統計的數量。
[6] a.弓場紀知.青花の道——中國陶磁器が語る東西交流[M].東京:日本放送出版協會,2008:91-106.b.弓場紀知.埃及福斯塔特遺跡出土的晚唐至宋代白瓷[C]∥上海博物館編.中國古代白瓷國際學術研討會論文集,2005:180.
[7]馬文寬,孟凡人.中國古瓷在非洲的發現[M].北京:紫禁城出版社,1987:3-5.
[8]同[2]:36.
[9]轉引自同[7]:6.霍布森將貼花雙魚紋盤的年代定為南宋時期。
[10] a.同[3]a.b.同[2]:28-34.
[11]同[2]:42-43.
[12]同[7]:15-17.
[13] Mark Horton,Shanga-The archaeology of Muslim trading community on the coast of East Africa,The British Institute in Eastern Africa,1996,London.轉引自秦大樹.肯尼亞出土中國瓷器的初步觀察[C]∥秦大樹等主編.2011古絲綢之路.新加坡:八方文化創作室,2013:61-81.
[14]同[7]:10-12.
[15]同[7]:13-15.
[16]丁雨.肯尼亞曼布魯伊遺址及馬林迪遺址的考古學研究[D].北京大學博士學位論文,2015:23-100.
[17]同[16]:229-278.
[18] a.James Kirkman,Gedi,the Palace.Mouton & Co.Publishers,the Hague,the Netherlands,1963.b.同[7]:13-14.
[19] a.劉巖,秦大樹,齊里亞馬·赫曼.肯尼亞濱海省格迪古城遺址出土中國瓷器[J].文物,2012(11):37-60.b.韓國KBS制作特別紀錄片“KBS special‘陶瓷器’”。
[20]同[7]:12-13.
[21] a.秦大樹,施文博.龍泉窯記載與明初生產狀況的若干問題[C]∥浙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北京大學考古文博學院,龍泉青瓷博物館.龍泉大窯楓洞巖窯址出土瓷器.北京:文物出版社,2009:28-35.b.韓國KBS制作特別紀錄片“KBS special‘陶瓷器’”。
[22]同[7]:18-21.
[23]同[7]:21-22.
[24]鈴木重治.肯尼亞·坦桑尼亞出土的中國陶瓷——從1987年的實地考察談起[J].南方文物,1992(4):124-125.
[25]同[24]:125.
[26]同[7]:23-29,圖版陸,柒.
[27]同[2]:53.同[7]:29,圖版陸.
[28]同[7]:8,9.
[29]同[7]:9,10.
[30]同[7]:30,33.
[31]同[7]:35.
[32]同[7]:35,圖版柒.
[33]同[3]a:175.
[34]浙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北京大學考古文博學院,龍泉青瓷博物館.龍泉大窯楓洞巖窯址出土瓷器[M].北京:文物出版社,2009.
[35]韓國文化財廳,國立海洋遺物展示館.新安船:青瓷·黑釉篇[M].2006.
[36]凱文·希林頓.非洲史[M]趙俊譯.上海:東方出版中心,2012:159-164.
[37]因為東非地區沒達到燒造花磚的水平,所以用中國瓷器裝飾清真寺大殿的密哈拉布(禮拜龕)、側室的天花板、門道等。
[38]柱墓是14~19世紀在東非地區流行的穆斯林墓葬,由墓、墓柱、圍墻組成。設于墓前的墓柱形狀有方形、六角形、八角形、十角形、圓錐形等,高于3~9米左右。多用中國瓷器裝飾于墓柱和圍墻的表面。
[39]張廷玉等.明史:蘇門答臘傳(第325卷)[M].北京:中華書局,1974.
(責任編輯 譚青枝)
Africa, Yuan and Ming Dynasties, Longquan kilns, Celadons
During the Yuan-Ming Dynasties, Longquan porcelains were the major type of commodities traded to Africa. Related remains were widely discovered in North Africa adjacent to the Red Sea and East Africa near the Indian Ocean, especially in port-cities during the Medieval period and nearby palaces, mosques, high-status residential compartments, column tombs, and dump areas in inland cities. It is noteworthy that Longquan porcelains during the Yuan period were more frequently found and included more varieties than those Longquan porcelains in the Ming period. The major types were food utensils including bowls, plates, and jars. In addition, porcelains used for surface decoration on architectures for palaces, high-status residential compartments, mosques, and column tombs as well as indoors furnishings were also discovered. Archaeological evidence also proves that Longquan porcelains unearthed from Africa covering the time-frame from the Northern Song to the Middle Ming Dynasty and were the majority among all exported porcelains from China. The development of blue-and-white porcelains in the Ming Dynasty led to the replacement of Longquan porcelains by the blue-and-white porcelains manufactured by southern China kilns such as Jiangxi Jingdezhen and Fujian. Henceforth, Longquan porcelains disappeared in Africa after the Middle Ming Dynas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