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園牧歌

盛祥蘭

春 事

春日里的某一天，一個外鄉人從北面走進小鎮，出現在十字街上。

看見他的人都認識，他是小木匠。

已經好幾年了，每當梨花盛開的季節，或是在某個庸長的午后時分，或是在薄霧繚繞的黃昏時刻，不經意間，人們會發現，小木匠背著他的工具箱，又出現在小鎮上。

小木匠是山東人，四十上下的年紀，又高又瘦，五官硬朗，有一雙細長的眼睛。他每次來到小鎮上，都穿著那套軍綠色衣褲，永遠不變。衣褲的邊角起了毛，顏色也變得灰白，每一次看上去都比前一次更加舊，更加灰暗。

他肩上背著一個土黃色的麻袋，里面裝著他謀生的全部家當：刨子、銼刀、鋸、砂紙、卷尺等等。小木匠就是用這些東西來繪制他的作品。

請小木匠做過家具的人都說，小木匠的手藝真好。他做的家具就是比別人做得好。他左手少了一個小指頭，那是在一次鋸木板時，不小心鋸掉的。即使這樣，他的手也比十指健全的人靈活。一段木頭，一塊板子，經過他的手，刨刨鋸鋸，敲敲打打，一幅作品就出來了：一張桌子，一把椅子，一口箱子，一個柜子。

小木匠總是春天來，秋天走。

這四五個月的時間，已被小鎮人安排得滿滿的。他今天去東家做箱子，明天去西家打立柜。他去誰家做事，就吃在誰家，睡在誰家。做一把凳子要兩三天時間，打一口柜子要四五天時間。如果是要做一個衣柜，就得十天八天了。

小木匠做上個七八家，四五個月的時間也就過去了。

這個春天，小木匠來到小鎮上，第一家去的是西街的英子家。去年春天，英子就約了小木匠，只是英子要做得是一個衣柜，需要十天左右的時間。小木匠忙到秋天，該走了，也沒輪上英子。

英子三十多歲，眉清目秀，就是瘦了點。沒有孩子，早幾年死了丈夫，成了寡婦。

人們都說，寡婦門前是非多。

自從小木匠進了英子家，鎮子上的人便開始議論紛紛。人們最關心的是，晚上，小木匠睡在哪里。

他們能睡在一鋪炕上？

一個睡炕上，一個睡地下？

他們會不會那個？

人們這樣議論著。

也有人說，早上曾看見小木匠從英子家的草棚里出來。

英子還跟從前一個樣，看不出有什么變化。她還是穿著那件碎花上衣，出出進進。

細心的人還是發現了一些蛛絲馬跡，英子頭發上別了一個粉色的卡子。

從來沒見她戴過卡子啊。

一定是小木匠送給她的。

是定情物吧？

人們又開始這樣說道。

每天中午的時候，人們總是看見英子來到十字街上，在豆腐鋪里買兩塊豆腐，再到肉攤上稱上一小塊肉。人們還看見，英子頭發上的確別了一個粉色的卡子。那卡子像只蝴蝶，在陽光下跳動著，像是要飛起來的樣子。

英子并不理會人們朝她投來的異樣目光。

若是碰上熟人，英子還會主動上前打個招呼，說上一兩句話。

英子的表現，讓鎮子上的人開始迷茫。

也許，他們真的沒有什么。

也許，英子看不上小木匠呢。

人們又開始這樣議論著。

整個夏天，英子和小木匠的那點事，讓小鎮人不再感到寂寞。在人們議論和猜疑聲中，夏天就這樣溜走了。

當秋天來臨的時候，小木匠離開了小鎮。

小木匠走時，人們曾做過無數個設想：英子與小木匠在街頭擁抱，戀戀不舍。英子跟著小木匠私奔了。英子將小木匠送出了小鎮。

而真實的情況是，小木匠跟來時一樣，一個人走出小鎮，一直向北走去。

英子沒有出現。

人們百思不得其解，這個夏天，英子和小木匠之間到底發生了什么？

因為找不到答案，人們開始煩躁不安。

人們將這種煩躁，將這種不安怪罪于英子。好像是英子讓他們煩躁，是英子讓他們不安。

人們再看見英子時，沒有了異樣和猜疑，人們用一種怨恨的表情看著英子。

人們永遠也無法知道，小木匠在英子家的那十天時間，到底發生了什么。

但有一點人們可以肯定，小木匠給英子做的那個衣柜是鎮子上最漂亮的。

木材用的是上好的水曲柳，做工精美，還鑲了兩塊對稱的玻璃。那玻璃也很講究，上面畫了一對鴛鴦，一紅一綠，浮在水面上，緊緊地依偎在一起。

春 逝

從我家窗口能望見小巷對面那個花店。

夏天，我推開窗子，就能聞到花的清香。有時濃烈，有時淡雅。久了，我可以識別出各種花的香氣。淡雅的是百合，濃烈的是玫瑰，而那若有若無的一定是茉莉。

我還能看見坐在花店門前的那個小男孩。他叫久久，六七歲的樣子，和我年齡差不多大。久久長得精瘦，因為瘦，腦袋顯得特別大。他的眼睛也大，但空洞無神。

他總是坐在一個板凳上，看著巷子里的人走過去，又走過來。他就這樣看著，能看上一天。

聽大人說，久久得了一種怪病。他父親帶他去縣醫院看了幾次，沒看好，后來就不看了。聽說這種病怕累，不能多動。

每天，久久的父親打理著花店，剪枝、澆水、插花。五顏六色的花擺在門前，整條巷子香氣撲鼻。

久久坐在花店門前，看著行人走過去，又走過來。走過來，又走過去。如果長時間沒有行人，久久就望著空蕩蕩的巷口發呆，像在期盼著什么。

偶爾，有孩子在巷子里嬉笑打鬧，捉迷藏，彈玻璃球。久久就認真地看著，像在看一場戲，不愿漏掉每個細節。不經意間，嘴角會流露出一絲笑容，眼神也閃亮了一下。只一瞬間，那明亮的眼神又暗淡下去。

每天的午后時分，巷子里格外靜。沒有行人，也沒有玩耍的孩子。

久久長久地望著巷子里的那棵柳樹。

有風吹過，柳枝就甩起了長袖，一擺一擺的，舞蹈一樣，很美。有幾次，久久看見一只灰色的鳥兒在柳枝上跳來跳去。它一邊搖晃著腦袋，一邊吱吱呀呀哼唱著一支歌。久久癡癡地聽著，他一定聽懂了歌里唱的是什么。endprint

整個午后時光，久久就這樣看著鳥兒，聽它唱了一支又一支歌。鳥兒唱累了，就飛上了天空，消失在久久看不見的山的另一邊。

久久又將目光轉向空蕩蕩的巷口，那里什么也沒有。

夏日悶熱而單調，我午睡醒來，推開窗子，看見久久仍然坐在板凳上，一動不動。他穿了一件月白色的確良襯衫，一條藍色棉布短褲。風吹過來，他的頭發掙扎著向空中伸展了一下，又默然垂下。他的樣子是那么孤單。

秋天，久久穿上了棉秋衣棉秋褲。他坐在板凳上，看行人走過來，又走過去。枯黃的柳樹葉子被風吹著到處跑，久久盯著奔跑的葉子，一直看著它們在巷口消失。

冬天，久久的父親將花全部搬進了屋里。花店門口只有久久坐在那里。他穿上厚厚的棉襖棉褲，也戴上了棉帽子。他好像越來越瘦了，細細的脖子頂著一個大大的腦袋，是那么不相稱。

天越來越冷了，雪下了一場又一場。巷子里的行人也少了。

更多的時候，久久望著光禿禿的柳樹發呆。柳樹掛滿了雪花，成了一棵銀白的樹。偶爾，有鳥兒站在白的柳枝上，吱吱呀呀唱歌。久久就認真地聽著。他覺得這只鳥兒就是夏天經常給他唱歌的那只灰色的鳥兒。久久將所有的鳥兒都看作是同一只鳥兒。似乎，久久與鳥兒之間有一種特殊的感應，能讀懂彼此的心事。

當白的柳枝上沒有鳥兒的時候，久久就望著紛紛揚揚的雪花，聽雪花落在屋檐上、掉在地上的聲音，嘀噠嘀噠，像時針走動一樣。久久覺得雪花墜落下來，一定很疼。

冬天的早晨，窗玻璃上結滿了各種各樣的霜花，有森林、梅花鹿，也有牡丹花。這些森林、梅花鹿、牡丹花擋住了我的視線。我看不見外面，看不見巷子對面的花店，也看不見久久。

我開始用嘴哈氣，用手一點一點摳玻璃上的霜花。我摳掉了一片樹葉，又摳掉了一朵花瓣，終于摳出了銅錢大小的一塊亮光。我將眼睛貼上去，看見了飛舞的雪花，看見了花店，也看見了久久。久久坐在風雪里，一動不動，成了一個雪人。

春天終于來了，積攢了一冬的雪開始融化。巷子里流著混濁的雪水，泥濘不堪。柳枝開始發芽，冒出了嫩綠的葉子，春風一陣陣吹著，葉子一點點長大。南來的大雁排成人字形，呱呱叫著，掠過寂寞的天空。

早晨醒來，窗子干干凈凈，不再結霜花。

我趴在窗子上，看見了春天，看見了花店，卻沒看見久久。他第一次沒有出現在我的視野里。花店門口冷冷清清，什么也沒有。

第二天、第三天，也是。久久再也沒有出現。

聽大人說，久久去了天堂。

天氣漸漸暖了。久久父親將室內的花全部搬了出來，整整齊齊擺在門口。

我推開窗子，花的香氣就飄進屋子，有玫瑰的濃烈，有百合的淡雅。灰色的鳥兒仍然在柳枝上唱歌，行人仍然在巷子里走過來，又走過去。一切依舊，什么都沒變。只是久久不在了。

從那個春天開始，我再也沒有趴在窗子上，向外張望。

轉來夏天，我就上小學了。

春 情

五月的風濕潤而清新，帶著春天泥土的芬芳，肆意揮灑。

風經過田野，田野里的雪就融化了，尖尖的小草掙扎著從泥土里鉆了出來。風掠過樹林，沉睡了一冬的樹木開始發芽，冒出嫩綠的葉子。風拂過面頰，送來新鮮的草木的清香。

春天的林子里，有薄霧繚繞，灰白色的，在樹梢上徘徊，悠閑地飄來蕩去。

我和姨家的小姐姐在林子里挖野菜。

十二歲的我，還像個小孩子，瘦瘦的。而十八歲的小姐姐已發育成了大姑娘。身材苗條，胸脯飽滿。小姐姐還有一雙會說話的眼睛，一笑，眼睛也跟著笑，特別迷人。

五月，正是野菜旺盛的季節。曲麻菜、婆婆丁、白花菜、山韭菜、山芹菜，一團團，一簇簇。山坡上、地溝里、樹根下，到處都是。

每逢春季，母親總要用山芹菜包幾回餃子。山芹菜除了含有豐富的營養元素外，還有散寒去濕的作用。用山芹菜包的餃子，口感清香，余味悠長。

已近中午了，林子里的霧還沒有散。草葉上還掛著昨夜留下的露珠，顫動著，閃著晶瑩的光。

我用鏟子挖婆婆丁，我將婆婆丁放進筐里時，抬了一下頭。

我看見，山坡上站著一個少年，正向這邊張望。

我認識，他叫小滿，是小姐姐的同學。

我看見他的同時，小姐姐也看見了他。

我發現，小姐姐在看見他的時候，眼睛亮了一下。

然后，小姐姐就對我說，我和小滿到山的那邊去挖野菜，你在這里別亂走。

我看著小姐姐向那少年走去，晃動著她苗條的腰肢。我看著她走近他，我看著他們向山的另一面走去，很快消失在山的后面。

太陽出來了。

薄霧開始消散。

一群燕子經過林子上空，發出呢喃的叫聲。燕子遠去了，也將聲音帶走了。林子重又歸于寂靜。

我認真地挖著野菜。我聽了小姐姐的話，只在這片山坡上挖，不敢遠走。

小姐姐去了很久。

我筐里的野菜差不多滿了，小姐姐也沒有回來。

我聽見，山的那邊傳來鳥兒嘰嘰喳喳的叫聲。偶爾，風會將山那邊花草的香氣吹過來，一絲絲，一縷縷，飄浮在早春的林子里。

有好幾次，我想去山的另一面找小姐姐。我想看看山那邊是個什么樣子，那邊的野菜一定很多，不然，小姐姐怎么這么久不回來。我更擔心，小姐姐可能把我忘了。

一想到小姐姐把我忘在了這里，我的心便開始發慌。

我坐在草地上，再也沒有心思挖野菜。

我望著林子上空，發著呆。

這時，有兩只羊出現在林中小徑上。

因為貪戀路邊的青草，走幾步，就要停下來，啃上幾口。一個老漢跟在羊的后面，不緊不慢地走著。羊走，他就走。羊停下來吃草，他就等著。

走走停停，停停走走，那條小徑不長，兩只羊卻走了很久。endprint

我看得有些累了。

終于，羊和老漢走完了那條小徑，消失在林子深處。

太陽炎熱的照著。

林中的薄霧完全消散了。

太陽爬上了樹梢，正午了。

這個時候，我看見，小姐姐從山的那邊走了過來。

她一個人，迎著正午的陽光，微笑著向我走來。

我發現，小姐姐比走時還要美麗。她的臉頰多了抹紅暈，她的眼里多了道亮光。

我還發現，小姐姐的頭發上沾了幾根青草。從楊樹嫩綠的枝葉間漏下來的光影打在上面，有一瞬間，我感覺青草變成了綠色的發夾，在小姐姐的頭發上熠熠生輝。

小姐姐就這樣，沐浴著日光，踩著春天生機勃勃的草地，帶著她頭上耀目的發夾，向我走來。

秧 歌

每年的正月十五，小鎮便呈現出與往日不同的氣氛。

平日里，小鎮是寂靜的。街道上看不到幾個人，偶爾遇到一兩個人，也都是低著頭匆匆趕路，拐過街角便不見了。田野也是寂靜的。冬天的田野被冰雪覆蓋著，白茫茫一片，干凈得什么也沒有。幾只麻雀在雪地里跳來跳去，試圖尋找秋天殘留下來的食物。

但正月十五這天，小鎮就變得不一樣了。

從早上開始，十字街上便陸陸續續有人出現。開始是三五個，后來是十幾個，再后來整條街都被人群占滿了。

吃過早飯，我就穿上了過年的新衣服，催著母親快走。母親磨磨蹭蹭，一會兒去廚房洗碗，一會兒又端著盆子去院子里喂狗。

我說，十字街上站滿了人，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母親這才擦干手上的水，穿上那件好看的藍棉襖，拉著我的手，走到街上。

天氣不太冷，空中一直飄著細絨絨的雪花，這里那里，肆意飄灑。落在男人的狗皮帽子上，男人也不理會。落在女人的花頭巾上，女人只顧咯咯笑。落在孩子的臉上，孩子就伸出舌頭舔舔。人們滿臉喜氣，不時高聲說著什么，翹首企盼著什么。

覓食的麻雀看到越聚越多的人群，不知發生了什么事。它們放棄了覓食，飛上了枝頭，嘰嘰喳喳叫著，想看個究竟。

隱約聽見鑼鼓聲響起。起初，那聲音很輕，細微得像鳥兒的叫聲，像河套里的流水聲。漸漸地，那聲音大了些，像女人洗衣時的棒槌聲，一下一下，咚咚咚。當那聲音變得震耳欲聾時，人們看見一支載歌載舞的秧歌隊出現在十字街上。

這支秧歌隊像節日一樣，每逢正月十五，準時出現在小鎮上。整個正月里，人們最期待的事就是正月十五看秧歌。看完了秧歌，年才算過完。

秧歌隊是自發的，這些踩高蹺、扭秧歌的人都是十里八村的村民。

我姨家的二姐就在秧歌隊里。她的秧歌扭得真好。那高蹺差不多有我高，我看著都怕，但在她腳下卻輕松自如。她踩著高蹺，舞著彩綢，扭著婀娜的腰肢，不知迷倒了多少男人，連女人也看呆了。

二姐那時正值二八年齡，鵝蛋臉，柳葉眉，一雙黑葡萄一樣的眼睛顧盼生輝，漆黑如絲緞般的長發編成一個辮子垂在腰際。臉上化了妝施了粉，上身穿一件粉紅色袍子，下身著一條水綠色褲子，清新淡雅如一朵出水芙蓉。當她舞著彩綢出現在十字街時，整個小鎮都沸騰了。

多少男人一大早趕到十字街，占領一個好的位置，就是為了一睹二姐的芳容。平日里斤斤計較的女人，這時候是寬容的，允許自家男人在這天放肆一下。美，誰不愛呢？就連女人們自己不也是按捺不住內心的騷動，放下家里的活、懷里的娃，急匆匆地趕來目睹二姐那勾魂的眼神嗎？

平日里的二姐是個文靜的女孩，不多言不多語，模樣秀氣，不算出眾。可一旦踩上高蹺扭起秧歌來，二姐就變得驚艷無比。

鄰家的二虎子也在秧歌隊里，聽說他是看了二姐的秧歌，毅然決然進了秧歌隊。他打扮成一個老太太，穿著花布衣衫，腦后的發髻上插了朵大紅花，嘴上叼了個大煙袋，弓著腰，打趣逗樂，引得大家呵呵笑。

我撥開人群往前擠。母親拽不住我，我一下子擠到了前面。

二姐正舞得起勁，人群不時發出陣陣歡叫聲，人們的目光都盯住了二姐。

這時候，我看見二虎子拋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正與二姐的目光相遇。在他們的目光相遇的那一瞬間，二姐的目光像閃電一樣，刷地亮了一下。

那亮光滑過冬天灰蒙蒙的天際，穿過紛紛揚揚的雪花，直達我的心底。我心里某個地方忽然顫動了一下，像被電到一樣。

我那時只有九歲，在我孩子的心里，無法明白那道亮光意味著什么，只是覺得，有一絲一絲的疼痛，還有一種莫名的溫暖。

那個陰郁的冬天，歡鬧的人群中沒有人看見那道亮光，更沒有人知道那道亮光擊中了一個孩子的心。

那亮光稍縱即逝。

二姐繼續舞著彩綢，扭著她婀娜的腰肢。二虎子繼續叼著大煙袋，抿著嘴，打趣逗樂。人群繼續發出陣陣歡叫聲。似乎，什么都沒有發生一樣。

我仰起頭，望向天空。

一只黑色的鳥兒驚叫著，穿行在雪花之中。越飛越遠，越飛越小，然后，就不見了，只有雪花獨自飛舞。

或許只有這只黑色的鳥兒看見了那道亮光，只有它知道那個九歲的女孩內心經歷了什么。

兩年后，二姐嫁給了鄰村的一個小伙子，她嫁給那個小伙子后就不再扭秧歌了。那個小伙子從未扭過秧歌，也沒有那種意味深長的眼神。

二姐出嫁后，二虎子就離開了小鎮。他去了哪里，沒人知道。現在怎么樣了，我一無所知。

我常常想，當年，那個穿越時空的亮光，到底意味著什么呢？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