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監獄面臨“銀發沖擊”

張慧

對一些日本老人來說，監獄是比養老院門檻更低的選擇。美國《財富》雜志專門就此提問：“如果用自由作代價，換來免費的食物、住處和沒有上限的醫療，你愿意嗎？”目前還沒有日本老人在網站上回答這個問題，但從他們的實際行動來看，越來越多的人或主動或被動地選擇了“監獄養老”的道路。

日本監獄面臨“銀發沖擊”

日本監獄正面臨越來越強烈的“銀發沖擊”。專家稱，一些超過退休年齡的老人，迫切希望到鐵窗中“安度晚年”。

不少日本老人積蓄微薄，缺乏充分的社保和醫保，且獨居寂寞，不惜一犯再犯，只為過上包吃、包住、包看病的牢獄生活。

日本對偷竊的懲罰力度很高，即使只偷了價值200日元（約合人民幣12元）的三明治，也可能被判兩年監禁。在監獄里，囚犯可以獲得免費的食物、住處，還能享受免費的醫療。英國《金融時報》稱，這兩年的監禁會給日本政府帶來840萬日元（約合人民幣50萬元）的經濟損失。

日本的監獄條件好也是老年人做出這種非正常選擇的原因之一。漢森說：“日本的監獄和美國的不一樣，環境好得多，也安全得多，根本不需要擔心鐵窗內的欺凌。”日本政府花費83億日元（約合人民幣4.9億元）擴建了監獄系統，如今“入住率”約為70%，其中還加入了專門為老年罪犯準備的設施。

“這些老人出獄后并不是因為沒有錢而去偷東西，”漢森說，“他們的想法是，我要么住到養老院去，要么進監獄。”

日本政府資助的養老院人滿為患，約26萬老人只能一邊在家中養老，一邊等待養老院空出床位。

日本司法部門公布的數據顯示，從1991年到2013年，日本監獄中犯6次以上偷竊罪的老年人數量攀升了460%。東京日生基礎研究所的社會發展科高級研究員土堤內昭雄告訴《金融時報》，老年慣犯的數量還會不斷增長。“日本社會的現狀迫使老年人走上犯罪道路。”他說，“領取公共救濟金的人數已達到了戰后的最高峰。約40%的老年人獨居。這是一個惡性循環，他們離開監獄，沒錢維持生活，沒有家人可以依靠，只能再次犯罪，回到監獄。”

如今，日本退休人口犯罪率的增速甚至超過了人口老齡化的速度。經濟學家和犯罪學家稱，老年人犯罪率的攀升不僅是他們蔑視法律的表現，更是不良趨勢。 土堤內昭雄認為，驚人的老年人犯罪數字揭示了日本政府在養老福利支出上的捉襟見肘。“提前釋放老年囚犯會引發法律上的困境，”他說，“但如果狀況繼續下去，監獄系統早晚會在不斷增長的老年囚犯壓力下崩潰。

老年人犯罪率首次超過年輕人

日本1.27億人口中，逾1/4年齡超過65歲，日本政府警告，這個比例將在未來的幾十年中迅速增長。到2060年，日本人口的65%是60歲以上的老年人。

2015年上半年，日本警方處理的老年人犯罪案件已超過了青少年犯罪的數量。數據顯示，同一時期，超過2.3萬名65歲以上的老人因作奸犯科被逮捕，而14歲～19歲的青少年犯罪者只有不足兩萬人。

日本共同社稱，這是日本警察系統有記錄以來，首次出現老年人犯罪率超過年輕人的現象。而65歲以上人群的犯罪率也比上年同期增長了10%。多數老年囚犯的罪行只是小偷小摸，但銀發族實施的謀殺、襲擊和暴力事件數量也在增加。

“過去10年里，日本發生了很大變化。”《失控的老年人》一書的作者藤原友美對英國《每日電訊報》表示，“對這些高齡罪犯來說，缺錢可能是動因之一，但并不是主要原因。” 藤原認為，過去老人在日本受到尊敬和照顧，和子女或家人住在一起。但這樣的社會習慣正在消失，老年人逐漸和社會脫節，被孤立和遺忘，“現在的老人可能不認識對門的鄰居或社區里的任何人”。

很多老人刑滿釋放后很快再次犯罪，只是為了回到讓他們舒適、溫暖、能吃飽、有同齡朋友的環境中。

如今，日本監獄的犯人中，1/5年逾花甲。鐵窗后的生活通常會加重這些老人的健康問題，并使他們與社會更加疏離。

老年囚犯的共同點是寂寞，很多人服刑期間沒有任何人來探視。他們的親人不是已經去世，就是住在很遠的地方，或者將他們的犯罪當做恥辱，切斷了所有聯系。

“當這些囚犯去世，監獄會謹慎地安排火化，并把骨灰交給最近的親屬。”日本尾道市監獄的典獄長小川智彥說，“我們在即將獲釋的囚犯中做過調查，只有一半人說他們很高興被釋放，不是因為可以重獲自由，而是因為監獄外有家人在等待。不是所有人都這么幸運。”

誰來照顧高齡老人

很多已經過了退休年齡的日本老人仍在工作。63歲的近藤順子的工作是每天在奢侈品商店外回收漂亮的包裝紙。她說：“我把賺到的錢攢起來，給孫輩買禮物，或者給自己買件外衣，有時候也用來買午餐。”她告訴英國《獨立報》記者，政府發放的養老金根本不夠用。

《華盛頓郵報》稱，2012年，日本政府曾發布白皮書，稱70%的老年盜竊者是依靠養老金生活的貧困人口。《日本時報》也認為，老年犯罪率的激增“主要是因為糟糕的經濟狀況”。而隨著越來越多的人口進入老年階段，日本政府針對老年人的福利不增反減。藤原說，由于社會和家庭的錯位，老年人越來越擔心，當他們需要照顧的時候沒人可以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