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沃拉臘 世界上最小的王國

滕左

撒丁島舉世聞名的翡翠海岸南邊不遠處，就是孤零零的塔沃拉臘島了。小島恣意立于蔚藍的海中，看起來就像是一座凹凸不平的山。島上沒有公路也沒有旅館，唯一可居住的地帶是用腳步就可以丈量得過來的一片白沙岬。

我就是在這里遇到安東尼奧·貝托里奧尼的，當時我們的游艇正破浪漂浮在海上。這位83歲的退休老漁夫更為人所知的名字是“托尼諾”，他擁有塔沃拉臘島唯一一家餐廳，并且是這座島的現任統治者，而這座島正好是世界上有人居住的最小王國。過去的22年里，穿著短褲拖鞋的托尼諾一直掌管這個只有5平方公里大的微型君主國。“我大概是世界上最平凡的國王了。”托尼諾說，將腳埋進沙子里，眼睛瞅著自己的餐館。“我享有的唯一特權就是免費用餐。”

塔沃拉臘王國正在慶祝其180周年紀念日，比意大利王國建立還早了25年。建立自己的島國也許聽上去像是一個被困地中海孤島時會做的白日夢，但塔沃拉臘王國的故事確實開始于1807年，托尼諾的曾曾祖父，朱塞佩·貝托里奧尼，在那時成為了這個無人居住小島上的第一個居民。《塔沃拉臘：國王們的島》一書將他描述為“牧羊人兼海盜”，這個熱內亞移民迎娶了一對姐妹，那時正試圖找到一個安全的地方逃脫對重婚的制裁。

朱塞佩和他的小后宮很快發現他們和一種珍稀的野山羊共享著這個天堂般的小島，這種野山羊吃的海草和苔蘚將它們的牙齒染成了金黃色。關于鍍金牙齒山羊的消息最終傳到了撒丁島統治者，卡洛·阿爾貝托的耳朵里，1836年他急切地來到塔沃拉臘島捕獵這種山羊。朱塞佩24歲的兒子保羅為這次狩獵做向導。

“卡洛·阿爾貝托上岸的時候，介紹自己說，‘我是卡洛·阿爾貝托，撒丁島國王，”托尼諾說道。“所以我的曾祖父便回答，‘我是保羅，塔沃拉臘島國王。”

卡洛·阿爾貝托殺了一些山羊并在保羅家舉行了三天宴會之后非常開心，他乘興說：“保羅，你真不愧是塔沃拉臘的國王！”據托尼諾說，這是撒丁島國王乘船離開之前的事。無論當時是不是開玩笑，卡洛·阿爾貝托后來確認了這個遙遠的小島從未正式歸屬于撒丁王國，他還送了保羅一個薩沃伊王朝的皇家卷軸以證明保羅的君主地位。

保羅立即創作了貝托里奧尼盾形紋章，將它畫在了自己家的墻上。他還畫了一個皇室族譜，并在島上為自己和后代修建了一座墓地。離世時他堅持要求在自己的墓碑頂部封上一個王冠——這是他在世時從未戴過的。

后來的年月里，關于這個島國的消息傳出了地中海，小小的塔沃拉臘甚至形成了不少政治聯盟。朱塞佩·加里波第，意大利國父之一，很快成為了貝托里奧尼家族備受信任的顧問；當時撒丁王國的國王，維托里奧·伊曼紐爾二世不惜長途跋涉，于1903年和這個郵戳大小的島國上33位居民簽署了一份和平條約。

在收集世界領袖照片的過程中，維多利亞女王委托一艘英國海軍艦艇特意在這個小島停靠一下，以便官員可以為塔沃拉臘的“皇室家族”拍照。多年以來，這幅照片一直在白金漢宮展出，標題為“世界上最小的王國”。現在，這張照片的巨幅復制版掛在托尼諾的餐館里，他的餐館被恰當地命名為塔沃拉臘之王，并裝飾著保羅一世設計的皇冠。

126年之后的1962年，一個北約軍事基地的落成結束了這個王國的獨立地位，與此同時，北約還使得島上1/4的地方成為了這些為數不多的居民不得踏足的禁區。然而，和圣馬力諾一樣，塔沃拉臘從未正式歸屬現代意大利，這就使得托尼諾成為了這個不再為世界所承認的王國的第五任國王。

這些日子，如果國王陛下不捕魷魚，也不打理自家矮房子的花園，他就會巡視塔沃拉臘的11位臨時居民，100只靈敏山羊以及居住在島上565米高的石灰巖山頂的幾種瀕危鷹隼。過去的40年間，托尼諾一直親自陪伴游客參觀家族在島上的宮殿——一開始是乘坐劃艇，現在是從圣保羅碼頭出發開25分鐘的游輪。

“我的家族也許有一個光輝的過往，”托尼諾柔聲說道，“但是我們也努力工作簡單生活，和其他人并無二致。”

事實上，治理王國更像是一個家族生意。國王和他的侄子尼古拉負責駕駛夏日游輪，王子和準王妃，朱塞佩和羅萊丹娜則經營著這個海邊餐館。朱塞佩的侄子，安東尼奧，每天很早起床出海，以供應下午和晚上廚房端出的大多數蛤蜊、龍蝦和魚。

多虧了來島旅游熱潮的興起，王國的國內生產總值最近一直表現強勁。諷刺的是，塔沃拉臘如今是意大利國家海洋自然保護區內的一顆明珠，是地中海擁有最高生物量的地區之一。

所以，小島很快成為了意大利最佳潛水地點之一，眾多游客來到這里，和海龜、抹香鯨以及姥鯊一起戲水，之后他們會浮出水面到露天餐館透透氣。

雖然托尼諾仍然喜歡和碼頭的客人們打招呼，但一天之中他最享受的時光還是在大批日光浴愛好者和潛水迷光臨王國之前。

黎明后不久，他喜歡走過塔沃拉臘島上幾個日落色的房子，沿著滿是塵土的小道來到皇室墓地。自1886年保羅一世去世以來，這塊土地已經接納了王國的每一位王室成員，最近的一位是幾年前去世的托尼諾的妻子，龐貝爾王后。

托尼諾說：“我喜歡給她帶一些塑料花，如果我拿來鮮花，會被山羊吃掉的。”

和他之前大多數的貝托里奧尼家族成員以及未來將會繼任的王子一樣，托尼諾從技術層面而言是一位意大利公民。

“對我來說，能夠住在這里就已經是一個特權了，”托尼諾說，目光越過碼頭注視著自己翠綠色的王國。“當你擁有一座宮殿的時候，有沒有王冠又有什么關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