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魏的平寬書風：閭詳墓志

衣雪峰

東魏武定二年（544年）《閭詳墓志》，近年出土于河南安陽。未見志蓋。志的尺寸，縱53cm，橫53cm。楷書，19行，行21字。墓志釋文曰：

征虜將軍兗州高平太守閭公墓志

公諱詳，字洪慶，河南洛陽人也。苗裔軒皇，繁倫代北，公即北國主之六世孫也。高祖阿弗，率部來廷，光儀朝政，錫爵高昌王，仕至司徒公。曾祖，襲王爵，司空公。祖齊州，器羽淹潤，領袖一時。父儀同，風物嚴凝，峻峙當世。公稟藉純粹，早懷精亮。志尚清高，體度閑寂。虛想御物，卷戀崇仁。融道德以立行，敷禮樂以為情。儲孝友于胸中，聚和順于身外。閭里欽其仁，朋儕慕其德。起家南青州錄事參軍，轉太傅府外兵參軍。后除兗州長史，重遷征虜將軍、中散大夫，復除兗州高平太守。公文武兼禪，雅于從政。爰自振衣，任逕出處。聲名藉甚，所在流譽。彼倉不吊，擻良已及。武定二年七月寢疾，春秋五十三，薨於第。粵以其年十月廿二日，葬于鄴城西南十五里。谷岸儻移，金石可久。敬鐫芳塵，用播不朽。其詞曰：

猗狹君公，剋紹前修。

青徽內發，溫恭外流。

容預春夏，猛裂高秋。

宦逕振響，曠邇非仇。

郁為世范，方寄梁舟。

略途未極，忽履深幽。

長川杳邈，風樹凄流。

泉扁一奄，名識虛游。

武定二年十月廿二日。

閭詳是河南洛陽人，但是《閭詳墓志》的書風，顯然不是我們常說的“洛陽體”。

所謂“洛陽體”，是指北魏洛陽時期的官方書體，是以“斜劃緊結”為特征的楷書風格。洛陽體，非常近似于東晉王獻之《廿九日帖》與南朝齊王僧虔《太子舍人帖》中的楷書。可見在北魏洛陽時期，也就是北魏后期，楷書深受南朝新書風的影響。…

然而與此同時，北魏后期的楷書，其實還有另外一種“平劃寬結”的風格。也就是沙孟海先生早就在《略論兩晉南北朝隋代的書法》一文中指出的，“北碑結體大致可分‘斜劃緊結與‘平劃寬結兩個類型”。

《閭詳墓志》的書風，正是北魏平劃寬結書風一平寬書風——在東魏的延續。值得注意的是，這種平寬書風，不僅到東魏時已成為主流，而且還深遠地影響了北齊、隋、唐以至晚清碑學運動以前的楷書風格，學者豈可忽之。

北朝的斜緊書風，其淵源在于東晉、南朝二王家族的新書風，可謂當時的“流行書風”。北朝的平寬書風，其淵源應在于北朝篆隸書的舊傳統，也就是那個曾讓后來北周的趙文深“慚恨”的舊傳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