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小兮的詩

來小兮

來臨

湖水在夜里是輕薄的，只有倒影

挾持著風經過時，垂柳才有重量。

水邊佇立的柳樹是沉重的，只有燕子

含著黑暗劃過天空，同樣沉重的天空，才有傷口。

而傷口在灰黑的湖面。在那里，石頭一樣的

寂靜，包裹住一枚落日的顫栗。

夜晚

浴室的門虛掩起來

夜晚來臨時，嘩嘩的水聲

不能遮住一個變化著的身體

同樣的衰老來自樓下，樓下

交談被床上翻書的人聽見。我拒絕

黑夜一樣的來臨，或一顆松動的牙齒

等廚房慢慢冰冷下來

我起身去開一面向南的窗

蛙鳴來自西邊，燈光來自前、后、左、右……

恐懼，來自它們之間

比如半夜醒來，比如赤腳走進花園

雷聲附近，比如我去摘取一件遺忘的衣服

墨中

在墨中，我涂抹一張塵世的臉：

是在黑夜里，突然溢出一顆紅艷的心

是在石頭上，生出一些柔軟的唇

是在花蕊中，聽見細小細小的尖叫

是在你眼睛里，遇見顫栗著的我的狂喜。

當枝條伸出，遠處的群山已經不見。

紅、黃、粉、藍……某一刻涌向我

沒有比水更完整的擁抱了。

夜的波紋越來越彎曲，沒有誰

能繞過墨跡，看清雨中的手的指令。

證據

窗下送來斬首的消息。

樹木折斷的一刻

我驚異于身體某一處傳來的顫栗。

譬如腹部，那一道死結。

兇手正在改變四月。

通過大雪。

它映照，我撲向地面時的身影。

站立雪片的窗前

我撫摸這處于刀尖上的飛舞：

第一棵，身材修長

猝然死于我與同伴交談的途中;

第二棵倒下時，我正輸入：你的聲音如落日

神情如墨汁;

第三棵，如出一轍

……

期間，無端的枝條掉落

我四散的手臂，于是挾裹未曾出世的孩子。

兇手正在改變四月。

即將完成。

我經過的現場，我向天空敞開的傷口。

聽，大雪已停

待最后一聲斷響努力而來

我慌忙轉身，記錄下這白色

壓倒黑色的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