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博物館的早期兒童教育實踐及啟示
——以印第安納波利斯兒童博物館為例

四川博物院　鐘　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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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博物館的早期兒童教育實踐及啟示
——以印第安納波利斯兒童博物館為例

四川博物院鐘玲

兒童博物館是專為孩子設(shè)計，讓他們通過玩耍和探索進行學習的地方。在兒童博物館，你能看到嬰兒和學步兒在專門的展廳里爬行、玩積木或吹泡泡，大一點的孩子學習怎樣培養(yǎng)健康的生活習慣，上幼兒園的孩子在玩拼圖過家家、學習搭配科學營養(yǎng)餐，學齡兒童可以接觸到自然、科學和人文知識，了解地球歷史、完成生物實驗、體驗不同的文化和藝術(shù)，培養(yǎng)社會責任感，等等。

據(jù)美國兒童博物館協(xié)會（Association of Children’s Museums）的數(shù)據(jù)，目前全世界有兒童博物館341家，分布在22個國家，其中有23%處于新建設(shè)階段。2007年，有超過3000萬兒童及家長參觀了兒童博物館。兒童博物館收集藏品不在于藏品的稀缺性，而在于它們是否能夠在闡釋或教育中發(fā)揮作用。美國印第安納波利斯兒童博物館（The Children’s Museum of Indianapolis，簡稱TCM）位于美國中西部的印第安納州州府印第安納波利斯市，創(chuàng)建于1925年，是目前美國規(guī)模最大的兒童博物館。它占地面積117400多平方米，建筑面積52000多平方米，以其豐富多元的展覽和教育活動被廣泛贊譽為最好的兒童博物館。TCM擁有藏品12萬多件，基本陳列和臨時展覽共11個，每年向公眾提供超過4000場次教育活動，年度財政預(yù)算2700萬美元，博物館基金2.75億美元。印第安納波利斯這座城市沒有大自然留下的豐厚遺產(chǎn)，歷史上也沒有祖先留下的大量文物，城市周邊亦沒有一流的自然景觀和旅游勝地。2015年州生產(chǎn)總值位居全美50個州的第16位，屬于中等水平，印第安納波利斯城市人口84萬多人，TCM的年觀眾量超過120萬人次。近日，美國《洛杉磯時報》和哥倫比亞廣播公司《今晨》欄目相繼報道了印第安納波利斯兒童博物館，稱其為全美最好的兒童博物館，推薦家長帶孩子前去參觀和體驗。筆者在該館研究和工作了3個月，發(fā)現(xiàn)游樂園展廳和幼兒園是該館早期教育實踐的最突出體現(xiàn)。

一、游樂園展廳

美國每家博物館都有“建館宗旨”，很多博物館還提出了自己的教育使命和目標。印第安納波利斯兒童博物館秉承“家庭學習”的教育理念，即人在孩童時期會為將來的終生學習打下基礎(chǔ)，家庭成員在幫助孩子培養(yǎng)學習的樂趣和理解學習的過程中具有至關(guān)重要的作用（J.H. Falk & L.D. Dierking，2002）。TCM的教育使命與“家庭學習”息息相關(guān)，即創(chuàng)造藝術(shù)、科學、人文等領(lǐng)域卓越的學習體驗，改變兒童和他們的家庭的生活。此外，他們認為，家庭學習既關(guān)乎知識和應(yīng)用等感知能力，也與關(guān)系和態(tài)度等情感能力相呼應(yīng)，當家庭成員間在動作或語言上產(chǎn)生互動的時候，學習就自然而然地發(fā)生了。

TCM總結(jié)了45種家庭成員間的互動行為，并將其歸納到“家庭學習”的三個范疇——參與、合作與解決問題和提高，從而在展覽設(shè)計、教育體驗設(shè)計和實施等方面進行統(tǒng)籌和評估，使得“家庭學習”這一教育理念和教育方法得以在全館貫徹，并體現(xiàn)在展覽和教育活動中。比如，參與類行為包括用手指向展品、使用互動裝置、遵循教育員指示等；合作與解決問題類的行為包括家庭成員提供線索完成某項任務(wù)或活動等；提高類行為包括描述家庭記憶或傳統(tǒng)、家庭成員問開放式的問題等。當評估員在展廳中計時或跟蹤一個家庭收集他們利用展品和參與教育活動的數(shù)據(jù)時，他（她）會用到相關(guān)的一些代碼進行記錄，這些代碼的來源是可量化和觀察的家庭行為。基于數(shù)據(jù)基礎(chǔ)的評估報告可以評量展覽和教育活動的效果，以及提出改進和提高的建議。

在普通的博物館，6歲以下的孩子很難找到合適的參觀體驗項目，那些陳列展覽對他們來說可能艱澀難懂，博物館也沒有針對他們的年齡和身心特點專門設(shè)計合適的闡釋講解方式。印第安納波利斯兒童博物館除了在館內(nèi)向不同年齡段的孩子提供符合他們年齡和認知的展覽和教育活動外，還于2013年8月推出了游樂園展廳，用于向0～5歲的孩子提供適合他們身心發(fā)育特點的學習體驗，鼓勵孩子和家長一起玩耍和親子互動。兒童在這個安全的游玩場地可以發(fā)展運動技能，學習社交技能，提高動作敏捷度和平衡感，接受音樂和美術(shù)的啟蒙教育。游樂園展廳秉承當下美國博物館界推崇的兒童教育理念，如約翰·杜威的“經(jīng)驗是所有學習的中心，知識是通過人與環(huán)境互動而獲得的”，讓·皮亞杰（Jean Piaget）的“學習開始于視覺、聽覺、味覺、觸覺和嗅覺等各種感官經(jīng)驗”，瑪麗亞·蒙特梭利（Maria Montessori）的“孩子們具有‘吸收性的心靈’，因此早期對于培養(yǎng)他們的好奇心是至關(guān)重要的，并將為他們未來的發(fā)展打下堅實的基礎(chǔ)”，意大利瑞吉歐教學方法（Reggio Emilia）認為的“孩子們是社會性的、有能力且積極的學習者，他們有無盡的方式和機會表達他們自己”。

圖1　在游樂園展廳家長陪孩子玩沙子

圖2　游樂園展廳的嬰幼兒區(qū)

圖3　大班孩子在展廳學習

圖4　教學計劃

孩子們在展廳內(nèi)玩各種動手動腦的游戲，他們在小溪里撈“魚”，開模型船，玩機械裝置與積木，觸摸沙子，爬攀登塔。音樂室每天有2場音樂啟蒙課，當上課時間到，教師用歌唱的方式召集孩子和家長一同體驗音樂的樂趣。在藝術(shù)室，父母與孩子可以共同創(chuàng)作蠟筆拓片，用蠟條做出可愛的兔子。據(jù)TCM的評估報告，相比其他展廳，游樂園展廳觀眾有更長的停留時間，達到了37分鐘；家庭成員參與、合作和對話等學習行為發(fā)生頻率遠高于其他展廳，達到了35：17；家庭重復(fù)參觀率高，達到了48%，有37%的觀眾年參觀6次以上；家長對展廳的設(shè)計評價積極，認為適合孩子體驗，滿意度達到98%。

二、博物館幼兒園

目前全美有35家博物館幼兒園，它們主要建立在歷史、藝術(shù)、科學類博物館和兒童博物館。博物館幼兒園是印第安納波利斯兒童博物館在早期教育方面的另一項有益的實踐。TCM的幼兒園于2009年開園，它不同于一般的公立幼兒園，它借助博物館向孩子和家長提供更豐富的教育資源。幼兒園有大、中、小三個年級6個班，每個年級分別有一周2天或3天班，大班為全天，中班和小班為半天，目前共有學生108名，為收費制。師資包括有教師執(zhí)照的教師、助教和志愿者等，幼兒園園長是有著近30年執(zhí)教和管理經(jīng)驗的老師。TCM幼兒園秉承蒙特梭利和瑞吉歐教學方法，遵循印第安納州幼兒教學課程標準，并以史密森尼早教中心的“博物館魔法課程”（the Museum Magic Curriculum）為藍本結(jié)合館藏陳列與特色進行改編，以實物為基礎(chǔ)開展教學。博物館幼兒園最值得稱道的是小朋友可以每天接觸不同的展覽和實物，接受自然、科學、歷史與人文等方面的熏陶。TCM幼兒園的孩子在博物館10點鐘向觀眾開放前可以在展廳里觸摸展品、體驗各種動手動腦活動、觀察展品的形狀、色彩和功用，他們甚至在展廳里玩過家家游戲。教師借助展廳環(huán)境、通過提問和討論等方式引導(dǎo)孩子們自主探索、自主學習，從而成長。

TCM有11個基本陳列和臨時展覽，幼兒園的展廳學習內(nèi)容每周不重樣，幼兒可以在“帶我去中國”展廳的中餐館展區(qū)體驗當廚師和服務(wù)員，學習使用筷子，認識中國不同的房屋和家居，體驗怎么用毛筆和學習書法。他們也可以在“地球?qū)毑亍闭箯d像考古學家一樣嘗試進行挖掘體驗，或者在《恐龍星球》展廳觸摸恐龍化石，向古生物學家提感興趣的問題。在展廳學習的過程中，教師會將當天的新詞匯貫穿其中，并通過一些實踐和動作幫助孩子們理解。

幼兒天生富于好奇心，并且對各種各樣的事物充滿了興趣，通過動手動腦的體驗，他們可以獲得豐富的經(jīng)驗。學習金字塔是美國緬因州的國家訓練實驗室研究成果，它用數(shù)字形式形象顯示了不同的學習方式對于學習效果的影響：聽講和閱讀等被動學習只能保存5%～10%的學習內(nèi)容，而實踐和教授給他人可以讓學習者記住75%～90%。TCM幼兒園非常重視學生的個人體驗，認為知識要從“做中學”中獲取。他們運用瑞吉歐教學法，認同在孩童的世界里，模仿與感知是他們認識世界的重要途徑，只有學會了觀察、模仿，才能夠使用、創(chuàng)作，成為孩子認識世界而積累的感性經(jīng)驗。同時在幼兒園教室，重視環(huán)境與教育者的作用，他們運用蒙氏教學法，注重社會、文化對幼兒的影響，館藏的藝術(shù)、自然和文化藏品被教師用來做藝術(shù)課程臨摹的對象和科學課程實驗的教具，棉、麻、毛、絲等不同質(zhì)地的材料被作為觸摸與感知的教具。通過教具和師生互動、家庭學習日等，幼兒園鼓勵學生發(fā)展自己感興趣的話題和技能，提高思維能力，培養(yǎng)審美意識，增強自信，變得更自立，并從同伴和成人那里獲得“社會化”的能力。

圖5　學習金字塔

根據(jù)TCM通過對父母的問卷調(diào)查、教師訪談和教案檢索等形式完成的幼兒園評估報告，不管哪一年齡段的學生，通過在TCM幼兒園的學習，其社會、情感、身體和知識均得到了全面的發(fā)展。通過幼兒園主導(dǎo)的“家庭學習日”等活動，父母與孩子間的親子互動和家庭學習效果有了顯著提高，家長對TCM幼兒園的教學滿意度高達98%，家長理解并認可TCM幼兒園的教學理念、資源和教學安排。可以說，TCM幼兒園與社區(qū)實現(xiàn)了雙贏，高質(zhì)量的早期兒童教育實踐有助于孩子提高語言能力、批判性思維能力和社會能力，而以實物為基礎(chǔ)，充滿豐富語匯且具有多樣性的社會環(huán)境情境的博物館幼兒園正是高質(zhì)量早期教育的模范。

博物館擁有大量的館藏品和陳列展覽，是非正式教育的集大成者。研究表明，絕大多數(shù)家庭都將博物館作為他們自愿和自主學習的機構(gòu)（Falk & Dierking，1998，2001，2002）。通過在博物館對父母進行訪談發(fā)現(xiàn)，他們均認為博物館是“帶孩子來學習的好地方”，另外還有研究顯示家庭將博物館作為“間接的學習場所”（Chase，1975）。另一項研究表明，孩子們更愿意同家人一起參觀博物館，而不是由學校組織前往博物館，因為和家人在一起他們可以按照自己的興趣看更多的東西，并且與家長分享他們的參觀體驗（Jensen，1994）。無獨有偶，四川博物院曾于2014年6月21日至7月10開展了一項針對青少年、家長和教師的需求調(diào)查與分析。在受訪的184位家長中，高達98.1%的家長認為博物館是“為市民提供文化教育的機構(gòu)”，51.3%的家長認為“博物館對青少年的生活學習有較大影響”，42.3%的家長認為“博物館對青少年有非常大的影響”。我國的公立綜合性博物館目前已經(jīng)實現(xiàn)了全免費參觀，但是在我們的博物館中，6歲以下的學齡前兒童所占比例極小。究其原因，主要是博物館沒有為這一年齡段的孩子專門設(shè)計與研發(fā)適合他們的展覽和學習項目。在博物館教育領(lǐng)域，早期兒童教育長期被忽視，孩子們面對那些擺放得比他們個子高得多的展品和晦澀難懂的說明牌，身處于缺乏生機與活力的陳列布置中，沒有參與式和體驗式項目的融入，很難獲得豐富和有趣的體驗。美國印第安納波利斯兒童博物館嘗試通過專門設(shè)計和打造嬰幼兒展廳，向社區(qū)學齡前兒童提供早教服務(wù)獲得了博物館與社區(qū)的“雙贏”。作為公益性質(zhì)的文化機構(gòu)，我們的博物館應(yīng)該加強早期兒童教育研究，了解不同階段大腦對視覺的反應(yīng)，以及最前沿的大腦研究成果和早期教育理論，為學齡前兒童及家長提供更多、更好的博物館學習項目，只有小時候具有愉快的博物館體驗記憶的人，長大后才會更加親近博物館，從而獲得惠及一生的學習經(jīng)歷。

【參考文獻】

［1］Falk J H，Dierking L D. Lessons without limit：How free-choice learning is transforming education［M］. Rowman Altamira，2002.

［2］Falk J H，Dierking L D. Free-choice learning：An alternative term to informal learning［J］. Informal learning environments research newsletter，1998，2（1）：2.

［3］Falk J H，Dierking L D. Learning from museums：Visitor experiences and the making of meaning［M］. Altamira Press，2000.

［4］Chase，Richard A. "Museums as learning environments." Museum News 54.1（1975）：37-43.

［5］Jensen N. Children's perceptions of their museum experiences：A contextual perspective［J］. Children's Environments，1994：300-3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