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之興與《易》之象的辨析

章珊珊

摘 要：孔穎達認為，詩興與易象是相通的。《詩》之興就是多以鳥獸草木等具體的事物形象而出現的；《易》也一樣，是觀物取象的結果，在《周易》卦爻辭中也是以具體的事物形象而出現，在這一點上二者達到了統一。“興”與“象”的相同之處，學界的探討大致圍繞是與以上觀點展開的，本文則將著眼于《詩》之興與《易》之象的不同之處進行闡述分析。

關鍵詞：《詩》之“興”；《易》之“象”；辨析

一、情與理的傾注不同

《詩》與《易》興象的象征意象是極為豐富多彩的，興象多表現為山水草木、蟲魚鳥獸等自然景物，而易象除此之外，還更多表現人文社會里的人事象，如人物（《歸妹·六五》里的帝王；《解·上六》里的公侯等）、服飾（《困·九二》里朱紱）、器用（《困·九四》中金車）、食物（《需·九五》中酒食）。如上這種對自然象和人事象的不同側重，正是《詩》與《易》所要表達的內容的不同需要。

《詩》是情感的重要表現形式，所以所取的興象就會有更明顯的情感傾注，如《詩》中許多的自然意象（鳥的原始生殖崇拜積定為興象婚姻愛情；魚含有匹配、情侶的隱意；云雨的男女歡愛的原始情感等）都是帶著情感的。正如王逸《楚辭章句·離騷序》中說的：“善鳥香草，以配忠貞；惡禽臭物，以比饞佞”，《詩》之興象都是有明顯的“善惡香臭”色彩的。《易》則不同，其是以形象來說明一個道理，并且那個道理只有兇吉之分而無善惡香臭之別。《易》中雖然也有鳥、魚、草、蟲這些自然象，但其取意不關乎情，而是用其性、孕育、生殖等來說明陰陽交合與否的吉兇。我們在《易》中見到的那些日常生活中習見的物象（如井、鼎等），都是帶有不太多情感的客觀事物。

二、意象的單一性與復合性

在意象表達的指向上，《詩》與《易》中各自意象內部之間的關系是不同的。如“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其室家。”（《周南·桃夭》） 以燦爛的桃花象征美麗的新娘，這里的“花”就是用單一的形象表現一個對象和意義；而在《易》中的花，它不是單獨的展現一個意義，而是同另一個形象組合在一起構成一種關系，來表明一個道理。如《大過》：“枯楊生華，老婦得其士夫。”同樣是一朵花的描述，這里它可以象征青春活力的花，但它卻開在一棵枯楊樹上，構成一種鮮明的不協調的關系，來展示“大過”的意義。

由上可見，《易》中的復合象中的兩個意象之間是一種依存地關系，不能失去其中任何一方，否則意義就會變化。當然《詩》中也存在復合象的組合，比如“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周南·關雎》）雎鳩鳥是男性的象征，這里它不是一個孤單的意象呈現，而是有另一個意象作為背景，即其站在水邊沙洲上。這個復合的興象是由水和鳥一起構成的，這與《易》中復合象的依存關系不同，這里二者之間是一種并列關系，失去其中一個，意義也不會有太大變化。

三、意義傳達的明確性與多義性

《詩》之興象有著明顯的類別，每類意象的象征意義基本上都是固定的。《詩》中常常出現的鳥、魚、云、雨等意象，都有著特定的文化內涵的象征意義。如以鳥類為興象的詩，緣于鳥興象與遠古圖騰崇拜、生殖崇拜的關系，內容多與家園、祖先與性愛有關；魚類興象的詩，緣于魚興象與遠古生殖崇拜有關，內容多與性愛婚戀相關。①所以判斷一首詩所表達的意義，看這首詩運用的興象就大致可以了解。“至于興‘遁詞以隱意（《文心雕龍》）的隱的性質，則是相對于時代文化背景、民族文化心理都已發生了變化的后人而言的，而在當時的文化背景和共同的民族心理條件下，興的意義是明確的不言而喻的。”②所以對于《詩》意的理解，因興與其意義的這種確定性，而不應有太大的歧義。就像《關雎》雖以水鳥喻美“哀窈窕，思賢才”的“后妃之德”，也否定不了男歡女愛的鳥興象的特定意義。

像云、雨、鳥等意象在《易》中也都有出現，但沒有《詩》中出現頻率高，而且每一易象所表達的意義，既可以使抽象的也可以是規定的意義，還可以表示一種筮占的結果。《小過》卦中的飛鳥象，既以飛鳥遺音表“小過”之義，又以飛鳥象征初卦與四、三與上的陰陽相應之理，還表示一種不同的吉兇的結果。所以說，易象與其所表達的意義不如興象那么明白確定，它是不確定的、多義的。

總而言之，“興”、“象”，是中國詩學、中國美學中的重要范疇，而其思想淵源于“《詩》之興”、“《易》之象”。因此，對詩興和易象進行比較研究，對二者之錯綜復雜之關系進行梳理，具有重要學術價值，亦具新意。

注釋：

①侯敏著，意象論.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6.1第200～201頁.

②如上。

參考文獻：

[1]黑格爾著，朱光潛譯：《美學》第2卷[M].北京：商務印書館，1981.

[2]侯敏著.意象論[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6，1.

[3]王曉敏.《易》之“象”與《詩》之“比興”[J].重慶師范大學學報，2007.

[4]刁生虎.《易》之“象”與《詩》之“興”[J].蘭州學刊，2006.

[5]黃壽祺，張善文.《周易》譯注[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