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修平
與蓮深交
蓮,與你初遇于故鄉池塘。
那時的我,雖是個懵懂的孩童,你清清亮亮的外形,還是將我深深吸引!摘一塊寬大的蓮葉,高高頂在頭上,心頭一片清涼……
蓮,與你相識于中學課本。
千年前的周敦頤先生,千年后我的語文老師,透過優美而深刻的文字,品評你超凡脫俗的氣節,讓我真真正正讀懂了你。你高潔的品性,指引著我完善自我的方向!
蓮,經歷了春潮的浪漫,我沒能覓到那枚斑斕的貝殼。
面對著你,靜坐入定,我于清香飄逸中頓悟——做人,還是純凈樸實些好,該收斂時就心靜如水,該縱情時就綻放似火。開得飽滿而熱烈,活得簡單而真實!
于暮色蒼茫中擊水而歌。
蓮,今夜我無所期求,只想對視而坐。于溫柔晚風和如水月色中,
與你一同感悟人生!
故 鄉
故鄉,是村口窄窄的石板橋,清清小溪水悠悠;
故鄉,是村前高高的古樟樹,篷綠如蓋葉青青;
故鄉,是村中祠堂精致的舊門樓,雕花紅石層層砌起永不褪色的記憶;
故鄉,是村后嶺上怒放的映山紅,年復一年如期撩起游子滾燙的思緒……
故鄉,是佇立石板橋頭的老母親,抬著昏花的目光,依然一遍遍眺望遠方!
順著這目光的牽引,我一次次夢回童年,于祠堂中祭祖,于古樟下納涼,于小溪中嬉戲……
追夢的人
——兼作我的墓志銘
曾經,有一個男孩,他打著赤膊、光著腳,在一片漫漫的黃土地上艱難地跋涉……
塵土飛揚,一度迷惑了他的雙眼;
炎炎烈日,太陽花于他頭頂綻放;
他的骨骼鋼一般堅韌,他的肌肉鐵一般強健,他的眸子黑白分明劍一般閃亮。
他累了,就在月光的柔情中棲息;
他渴了,就躬身拱起一捧馨馨清泉;
在極度苦悶和煩躁的日子里,他學會了寫詩。不為浮名,不為虛財,只為寄托一份摯情一份熱望,只為滋潤心中那塊尚未污染的綠草地!
中秋月
童年的中秋月,盛滿我的好奇,并有幾份母性的溫柔;
少年的中秋月,不再顯得那么神秘,只讓人有一種夢幻般的依戀;
如今,隨著歲月年輪的碾磨,在經歷了一番人世滄桑之后,面對圓圓的中秋月,只恍惚有一種言不明的失落……
心是一道虛掩之門
人與人的相遇,心與心的碰撞,與兩扇門的開與關,何其相似!
每個人隱秘的內心,猶如一道虛掩之門,時時在期待,柔風吹進來,花香飄進來,期待著清麗的鳥鳴,蕩漾寂寞的心海……
虛掩之門內,心扉已洞開;
虛掩之門外,是誰在徘徊?
其實,一道虛掩的門,只需輕輕一觸就開了。就看這道門,何時虛掩,為誰等待?!
街巷之眸
每天早上,我都要穿過同樣的巷子和街道——匯入匆匆上班的人流;
每天下班,我又重復走進相同的街道和巷子,此時,路燈已亮,
我的心頭也亮了。我習慣迎著路燈的光亮回家,從不厭倦!
一直以來,我總愛在心里固執地把路燈視為街巷的眼睛:晚上,她整宿整宿溫柔地守候著我,守候我歸家、歇息;白天我出門了,累了一宿的她也該歇息歇息啦……
后來,在街巷的口上,又安裝了有點像路燈的監控探頭,只是從不發出亮光,白天晩上都黑幽幽的。每回不經意瞥見,心中都不免咯噔一下,不禁抬眼望望自家所在的位置。
明明知道,這些類似路燈而非路燈的設置目前尚有存在的必要。
但我始終希望,如果有一天,它們不必存在的時候就好了,我們也許就不用活得那么心累啦!
江山哲思
山川大地乃自然的造化,而非任何人私有。即使蓋上再多的印章,也不可能保證世代沿襲。
無論歲月變換時代更迭,山還是那座山,江還是那條江,無人能改變山的走勢,江的流向……
江山無盡期,草木有枯榮。
其實,把江山視為生存的土壤,而非占據的領地,人人都把自己想象成大地上一株小草,這世界才會充滿和平的氣息——
共享泥土的芬芳;
簇擁大山的蔥郁;
聆聽江水的豪放!
學會生活
當你感覺無聊煩悶的時候,就溜達到附近的樹林或者草地,張開嘴唇,深呼吸幾口——讓清新的氣息滋潤干渴的胸膛,猶如愛人的柔手輕輕地、輕輕地自肌膚滑過;
然后立在高處,對著蒼茫的曠野大聲吼上幾嗓子——吼出內心的郁結,吼出立定的信念,讓思緒與虛幻而深邃的蒼穹連在一起;
累了,干脆躺臥在草地上,讓靈魂與渾厚的大地融為一體;
最好能將自己置身于某種音樂的氛圍里,讓生命的旋律在如歌的行板中也浪漫上一陣;
抑或將自己想象成一條小溪——
小,但清清亮亮;
小,但執著地向往遠方……
懷念黑白照
近日翻閱相冊,跌落張老照片—— 黑白的,黑即是黑,白即是白,沒絲毫摻雜。黑的頭發,理不出一絲白發;黑的眼珠,透著精氣神;白的臉龐,找不出一縷皺紋,也看不到些許疲倦。
如今的世界,盡是眩目的彩色。彩色照片里,幾縷白發已藏進鬢角,幾道皺紋已爬上額頭,曾經烏亮的眼珠,似乎也蒙上些許渾濁 ……
看看老照片,又看看新照片,我覺得還是老照片耐看,雖不絢爛,但黑白分明,不必那么花著心思分辨—— 簡簡單單的,挺好!
喜歡不化妝的女人
熙熙攘攘人群中,化妝女郎已是非常普遍。那厚厚的脂粉,顯得那么虛假;那紅艷的嘴唇,呈現極度夸張;那黏貼的睫毛,撲簌不出純真……
妻子問,是否希望她化妝。
我毫不猶豫脫口而出,還是喜歡你不化妝的模樣。
如今,那么多取著好聽名字的化妝品,都是慢性毒藥,沒什么比自然美更令我感到親切。皺紋沒啥可怕,那是你我一起走過的路途;嘴唇無需紅艷,原色才最真實。我不希望,撫摸你的臉蛋隔著脂粉;親吻你的嘴唇,還有口紅湊著熱鬧!
三點七級地震
瞬間輕微的晃動感,樓道里紛紛響起開門聲,以及匆匆下樓的腳步聲。
一棟棟樓里跑出的居民,借著路燈光四處找尋安全之地。好不容易找到一塊場地,已是人潮匯聚,周邊不是高樓,就是鐵塔。攥著裝滿財物及證件的提包,依然站立不安,焦急地四處張望……
手機網絡很快彈出消息,確為一場地震,震級三點七,震中位于三十里外的城郊鄉鎮!
震中的村民不慌不忙踱出平房,搬把椅子,隨意坐在屋前場地上,
悠閑地聊天。
你可以否定,我依然堅持
多年以前,青春洋溢的日子,我曾攥著一大疊謄寫得工工整整的詩稿,專程拜訪一家雜志寫詩編詩的美女編輯。
美女編輯快速瀏覽了上面一頁,輕飄飄扔出一句話,一讀就懂,不是好詩。
我邊回應邊走,難道看不懂的才是好詩呀?!……
自此,再也沒往這家雜志寄過詩稿。
如今,那家雜志已經半死不活,早已沒了詩歌欄目,美女編輯也離開了,不知去了哪兒,幾乎沒見到過她的詩作,還有曾經芬芳的名字。
我一直還在堅持業余寫作,有感觸則寫;沒感觸就不寫,看看書。
我的詩作陸續在各地報刊露臉,偶爾也把較為滿意的詩作發在微信朋友圈。朋友們紛紛圍觀點贊,有的還不忘評論一下,“還是這樣的詩看得懂接地氣,有人氣!”
于咸澀的汗水中咀嚼生活
匆匆于歲月枝頭,黃鶯壘起了窩巢,歌詠我短暫的歡愉;
云雀在半空尖叫,譏誚我青春的漂泊。
以審視的目光關注人類,螞蟻般的黑潮,在涌動。
舊日的風景徐徐掀動快門,在我滄桑的腦際定格……
想起高遠的天空下,白云悠悠,牛在山坡上吃草的日子,溫柔的韻律流過心間。
登上林木狂放的高坡,放飛一只潔白的信鴿,翱翔著——向蒼穹宣言!
在半夢半醒之間,曾經的羊群,異常活躍地在草地競逐。美麗的蝴蝶于花畔短暫停歇,又蹁躚至另一枚含情的瓣間……
喂養生活,我學會了勤儉,懂得了珍惜上天的恩賜。
在水源瘦弱的日子,我曾經用過竹筒打水,因為祖先的經驗告訴我,水就是稻谷,就是大麥,就是血液,就是生命!
無數孤獨的歲月里,我學會了在平平淡淡中采擷一朵朵米黃色的小花,芬芳寂寥的旅程;至于避雨茅廬,寄人檐下,痛定思痛,我會小心地放進背包。
于咸澀的汗水中咀嚼生活,我便有了一種慰藉,有了一種刻骨銘心的感受。
面對太陽和花,我便有了一種渴望,有了一種輝煌的沖動!
(作者供職于江西《九江日報》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