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劇 天下黃河

■ 唐 棟 廣州軍區政治部

歌劇 天下黃河

■ 唐 棟 廣州軍區政治部

人 物 冼星?！?延安魯藝音樂系主任。男高音，美聲唱法。33歲。

錢韻玲—— 冼星海的妻子，延安魯藝高研班學員。女高音，民美唱法。24歲。

穆 揚—— 延安魯藝音樂系教授。男中音，美聲唱法。32歲。

蘭英子—— 陜北孤女，后參加八路軍。女高音，民族唱法。18歲。

王大雷—— 八路軍某部連長。男高音，通俗唱法。23歲。

李老漢—— 黃河艄公。男高音，民族（原生態）唱法。55歲。

序

【九曲黃河，十八盤繞，激流浩蕩，洶涌奔騰。

【伴隨著驚濤駭浪的拍岸喧囂，黃河纖夫們“杭育杭育！嗨喲嗨喲！”的號子聲猶如生命的吶喊，背負著重疴與苦難，在抗爭中不屈地前行……

第一幕

【1938年深秋。陜北，黃河岸邊。

【在日寇軍機的狂轟濫炸中，大批難民涌上；華僑裝扮的冼星海與妻子錢韻玲亦在其中。

眾難民 （唱）啊——逃難，逃難，豺狼闖進了我們的家園。房屋被燒毀，滿目瘡痍盡殘垣；奸殺又搶掠，遍地尸骨人涂炭。國破家也碎，山河嗚咽聲聲寒。啊——逃難，逃難，日寇鐵蹄踐踏著我們家園。哪里有活路，東去遍地是狼煙；背井又離鄉，西去逃亡黃河邊。國仇復家恨，一腔怒火燒上天！

【敵機又俯沖過來，王大雷率數名戰士跑上。

王大雷 （大喊）臥倒！（順勢將一個女孩保護在自己身下）

【轟炸過后，王大雷爬起。

冼星海 同志，你是……

王大雷 （對冼星海和眾難民）敵人的飛機還會來的，大家趕快離開這里，到那座山包后面去！

【難民們跑下。

【王大雷想起自己剛才救過的女孩，回頭看時，那女孩正要起來，卻因渾身無力又倒了下去。

王大雷 （急忙上前察看，取下自己身上的水壺，一手托起女孩的頭，一手給她喂水）小妹子，來，喝點水……

【女孩漸漸緩過，站起，看著王大雷……驀地，她想起什么，拖著極其虛弱的身子踉蹌著四處尋去。

王大雷 哎，小妹子……（將水壺和一條干糧袋交給冼星海）她一定餓壞了，把這些給她?。▽鹗總儯└襾恚。ㄅ芟拢?/p>

冼星海 （望著王大雷的背影，對錢韻玲）這位八路軍，都忘了問他叫什么名字……

【這時，黃河上飄來李老漢拙樸高亢的《天下黃河九十九道灣》——

李老漢 （唱）你曉得，天下黃河幾十幾道灣哎？幾十幾道灣上有幾十幾只船哎？幾十幾只船上有幾十幾根桿哎？幾十幾個艄公喲號來把船兒搬？

冼星海 信天游！

錢韻玲 （眺望河心）是那個船夫在唱，那只船正在朝這邊劃來！

【冼星海一邊學著哼唱一邊用筆做記錄。

【少頃，李老漢與身著八路軍服裝的穆揚前后走上。

冼星海 老大爺，剛才是你在唱？

李老漢 老大爺？我有這么老？

【李老漢哈哈笑著去拴纜繩。

穆 揚 星海！韻玲！

錢韻玲 啊？穆揚！

冼星海 （驚喜地）穆揚，怎么是你？（兩人緊緊握手）

穆 揚 （唱）我也是不久前才來到延安，在剛剛成立的魯藝做音樂教員。得知你們已到黃河東岸，上級派我和李大叔前來接應。

冼星海 李大叔？

穆 揚 （看著李老漢的背影）

（唱）黃河上的艄公他功夫最高，十里八鄉的信天游他唱的最好。聽說要接你和韻玲過黃河，李大叔高興得起了個大清早。

【李老漢轉來，拿冼星海他們的行裝。

冼星海 李大叔，謝謝您！

【李老漢擺擺手，下。

冼星海 （唱）在武漢接到魯藝的邀請信函，恨不能長上翅膀飛向延安。路途中我和韻玲結成了夫妻，有她陪伴我將揚起新的風帆。

錢韻玲 （將一塊糖放在穆揚手上）請嘗嘗我們的喜糖！

穆 揚 （把糖吃下）嗯，甜，甜！

錢韻玲 （唱）你二人曾是上海音專好學友，又在武漢演劇隊風雨同舟。而今相會在蒼莽的黃河之畔，又將譜寫出怎樣的青春歌篇？

冼、穆 （合唱）我的好友同窗，兄弟情永遠難忘。我們青春飛揚，來延安追尋音樂夢想。

穆 揚 （唱）星海啊星海，我嫉妒你的音樂才華，羨慕你巴黎的留學生涯。為抗戰救亡你毅然回國，譜寫的歌曲遍地開花……我追求音樂的純粹性，你主張音樂的民族化；雖然我們親如兄弟，卻常常為此吵架，有什么辦法！

冼星海 （唱）穆揚啊穆揚，看祖國到處戰火狼煙，我們的分歧可先放一邊。東北北平上海先后淪陷，民族的希望就在延安……延安是抗戰中流砥柱，延安是救亡歌詠的熱土；我們擁抱這片天地，把歌聲當作刀槍，走向那戰場！

穆 揚 抱負不小啊，還是以前那股勁！

錢韻玲 （此時發現那個女孩不見了）哎？那個女孩呢……（尋找）那兒！在黃河邊上……

冼星海 她……她怎么在往河里面走？

錢韻玲 （驚叫）不好！她好像是要跳河！

冼星海 ?。。ㄋΦ敉庖戮鸵獩_下）

穆 揚 （一把拉住冼星海）這黃河可不是你以前游泳的武漢東湖。看，李大叔已經趕過去了。

【幕后傳來李老漢的信天游，冼星海細聽著這凄婉的歌聲。

李老漢 （唱）叫一聲女娃娃你站下，叔給你說上句心里（呦號）話。見我娃年輕輕地要尋短見，你叔我心窩窩像刀子（呦號）剜……

【李老漢拉著女孩走上。

李老漢 （唱）東山上糜子西山上谷，娃你想哭就放聲地（呦號）哭。

【女孩面朝黃河喊了一聲“大……媽……哥哥……”，慟哭。

李老漢 （唱）哭夠了把眼淚擦它個干，天塌下也要把心放（呦號）寬。

錢韻玲 （用手絹給女孩揩淚）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女 孩 （哽咽著）蘭……蘭英子……

冼星海 蘭英子！你家在哪里？父母呢？親人呢？

蘭英子 （搖搖頭）沒有了……都沒有了……

（唱）我的家在陜北米脂趙家灣，

遭年饉我大餓死在荒草灘。

為活命我媽帶我和哥哥走呀走西口，

一路往東去討飯。

誰料想花園口決堤禍從天降，

黃河水嘩嘩地往下淹！

淹死的人像魚兒漂在水面，

那里頭就有我的媽媽呀，

我的肝腸斷……

聽人說紅軍的隊伍到延安，

我兄妹就一心要回趙家灣。

哥哥拉著我的手跟著逃難的人群走，

一路往西把家還。

可恨那鬼子飛機攆著來轟炸，

哥哥一剎那命喪黃泉！

沒有了親人我還活個啥，

跳進這滾滾的黃河水呀，

去見哥和媽……

【蘭英子忍不住悲痛，縱身撲向黃河。

冼星海 英子?。ㄒ话褜⑻m英子拉?。ǔ┬∶妹媚阋獔詮?，把國仇家恨記在心上。我們都是你的親人，有姐姐還有兄長。

冼、錢、穆 （合唱）我們都是你的親人，有姐姐還有兄長。

冼星海 （唱）還有一位八路軍沒留下姓名，留給你這壺水和一袋干糧。李老漢 （唱）從今后你就認下我這個大，我把你當親生的女兒來照（呦號）應。

【冼星海將王大雷留下的水壺和干糧袋掛在蘭英子身上。

蘭英子 ……姐姐……哥哥……大……（撲通一聲朝他們跪下）

【收光。

【幕間曲：由《黃河船夫曲》過渡到《到敵人后方去》……

第二幕

【延安，寶塔山下，魯藝音樂系駐地。

【音樂系的學員們簇擁著冼星海，余興未盡地唱著《到敵人后方去》走上——

“到敵人后方去，

把鬼子趕出境！

到敵人后方去，

把鬼子趕出境！

不怕雨，不怕風，

包后路，出奇兵，

今天攻下來一個村，

明天奪回來一座城，

叫鬼子顧西不顧東，

叫鬼子軍閥不集中。

……”

冼星海 好！今天的合唱就練習到這里。同學們還有什么問題嗎？

學員甲 冼主任，你這首歌寫得太好了，唱得我熱血沸騰！

學員乙 冼主任，你指揮得也特別棒，什么時候教我們學指揮??？

冼星海 別急，下個星期就上指揮課。

【穆揚看了一眼冼星海，不悅地扭頭走去。

冼星海 哎，穆揚！

【穆揚站下。

冼星海 我今天的合唱課，你給提提意見。

穆 揚 意見？

（唱）沒想到杜卡斯教授的得意弟子，一回國就把學習的東西忘記。合唱要經得起教科書衡量,你的歌曲缺乏柔情過于高亢不土又不洋！

冼星海 （唱）沒想到我的同窗好友還是那樣，一談起音樂就總是跟我抬杠。照搬西洋技法不適合我們，面向大眾立足本土土洋結合這才有力量！

穆 揚 （唱）做音樂就要做“正規軍”，你這樣“打游擊”有何意義！

冼星海 （唱）做“游擊隊”有什么不好？救亡歌曲就要像槍炮刺刀。

穆 揚 （唱）藝術歸藝術，戰場歸戰場，別忘了這里是培養音樂人才的地方！

冼星海 （唱）戰場中有藝術，藝術中有戰場，將二者剝離我們的音樂就沒有希望！

穆 揚 （唱）我不相信油和水能溶合在一起。

冼星海 （唱）要記住我們是音樂家也是戰士。

穆 揚 （唱）我來延安就是為追求音樂的純粹。

冼星海 （唱）抗日的現實和革命的浪漫怎能丟棄？

穆 揚 （唱）我有我的音樂美學思想！

冼星海 （唱）音樂的民族化才是方向！

【穆揚甩手走下。

冼星海 哎，穆揚……

【錢韻玲上。

錢韻玲 （唱）你的急脾氣也該改一改了，和穆揚在一起總是爭吵。難得一同在延安共事，傷了友情那可不好。

冼星海 （唱）他對音樂的癡迷可貴難能，可那種理念我無法認同。越是好友越不能遷就，我會與他慢慢溝通。韻玲，你放心，我會處理好跟穆揚的關系！哎，你們那個高研班怎么樣？

錢韻玲 （唱）魯藝高研班人才濟濟，那么多文化人會集在這里。授課的老師都赫赫有名，你猜今天講課的是誰？

冼星海 是誰？

錢韻玲 （唱）今天講課的人身材高大，穿布鞋著布衣留一頭長發。他騎著白馬從棗園走來，說一口濃濃的湖南話……

冼星海 （驚訝地）是毛主席！

錢韻玲 （唱）毛主席講課縱橫捭闔，從時事到藝術史再到哲學。他說文藝要為人民服務，他說文藝要與工農兵結合。他還委托我向你問好，送給你一樣東西……猜猜是什么？

冼星海 又讓我猜，這……

錢韻玲 毛主席送給你一支派克鋼筆！

（唱）讓你到生活中去多寫歌！

冼星海 （激動地接過）派克筆？毛主席送我的……我正想寫一部大合唱呢，就用這支筆寫?。ò压P插在胸前衣兜）可是……現在還沒有找到滿意的歌詞，急人哪！

錢韻玲 別急，延安有這么多文化人，還愁找不到你想要的歌詞？

【冼星海像似進入了大合唱的創作狀態，陶醉地打著拍子低聲哼唱……

【傳來蘭英子亮麗的歌聲，冼星海和錢韻玲凝神靜聽。

蘭英子 （唱）南坡上紅棗棗紅紅的（那個）紅，一顆紅棗兒一顆心。紅棗樹長在黃河（那個）邊，根盤著黃土頭望著天……

【蘭英子手提柳籃，斜背著王大雷的那只水壺，唱著走上。

錢韻玲 英子！

【穆揚聞聲跑來。

穆 揚 是誰？誰在唱？

冼星海 你看，是英子?。@呀地）英子，你也會唱信天游？

蘭英子 打小就會，我干大又教了我好些個呢。

穆 揚 英子，你很有唱歌的天賦，干脆來考我們音樂系吧！

蘭英子 音樂系？音樂系是個啥？

冼星海 就是……專門學唱歌的地方。（用手中的指揮棒比劃了幾下）

蘭英子 那這個棍棍又是個啥？唱歌的時候為啥要比劃它？

冼星海 這不叫棍棍，叫指揮棒，合唱時都要跟著它的拍子唱，才能唱得整齊。

蘭英子 噢，就跟我干大船上的櫓一樣，櫓咋個搖，船就咋個走。

冼星海 對，是這個道理！英子，如果考上了，就讓穆揚老師教你，他不光是個音樂理論家，還是個很有經驗的聲樂老師！

蘭英子 （高興地）嗯，我就愛唱歌。

穆 揚 好，我愿意教你。（為回避冼星海，轉身離去）

蘭英子 哎，穆揚哥……老師……

【穆揚臨下，又回頭頗有意味地看了蘭英子一眼。

蘭英子 來，吃棗，我大叫我送來的紅棗。（從柳籃抓起紅棗不停地往冼星海和錢韻玲的衣兜里塞）

冼星海 好了好了，裝不下了……

錢韻玲 （突然注意到蘭英子背著的水壺）英子，這水壺……你就天天這么背著？

蘭英子 韻玲姐，人家喜歡嘛！（把柳籃塞到錢韻玲手上）給穆揚老師捎上點去……（動情地）韻玲姐，星海哥，你們就多吃幾顆紅棗補補身子吧……

蘭英子 （唱）南坡上紅棗棗紅紅的（那個）紅，一顆紅棗兒一顆心。黃河流水棗樹下（那個）過，時時地把親人揣在心窩窩……

冼星海 英子……

【錢韻玲愛憐地拉住蘭英子的手。

【一聲戰馬嘶鳴，王大雷在幕后對應著蘭英子的歌——

王大雷 （唱）北坡上青棗棗青青的（那個）青，紅棗唱罷青棗兒應。青棗樹長在黃河（那個）畔，天天和紅棗樹面對著面……

【王大雷走上。

王大雷 （唱）青棗棗紅棗棗一對對（那個）對，紅棗甜來青棗兒脆。信天游伴著黃河（那個）水，唱紅棗棗的妹子你是個誰？

【蘭英子認出了王大雷，激動得不知所措。

王大雷 小妹子，剛才是你唱的吧？你看我對的咋向？

蘭英子 （害羞、慌亂地）我……我不知道……

王大雷 （仔細打量蘭英子）噢？是你？

錢韻玲 （也認出了王大雷）英子，他就是救了你并給你留下水壺和干糧的那個八路軍……

王大雷 （發現了蘭英子背著的水壺）我的水壺……

蘭英子 （欲將水壺還給王大雷，又往懷里一抱）我不給你！（跑下）

錢韻玲 哎，蘭英子……（跟去）

王大雷 （望著蘭英子的背影）英子？她叫蘭英子……

冼星海 同志，我們又見面了！上次沒顧上問你，你是……

王大雷 我叫王大雷，陜北綏德人，八路軍第129師385旅偵察連連長！這次來延安執行任務，劉伯承師長囑咐我完成任務后到魯藝找冼星海同志！

冼星海 找冼星海？我、我就是！

王大雷 （狐疑地）你是冼星海？你說你就是寫《在太行山上》的那個冼星海？

（大笑）看你這土里土氣的樣兒，還敢冒充冼星海！

（唱）冼星海人家那可是留過洋，穿西服戴眼鏡皮鞋锃锃的亮；寫下的抗戰歌曲能裝幾籮筐，瞅瞅你，就是個炊事員的樣！

【錢韻玲笑。

冼星海 ??？（低頭看看自己）

（唱）同志你看我像個炊事員的樣，這說明我正在鍛煉中成長；我渴望成為一名真正的戰士，就像你，有一天也能上戰場！

錢韻玲 王連長，他真的就是冼星海，我是他的愛人錢韻玲。

王大雷 啊，真的？

【冼星海點點頭。

王大雷 啊，我真是有眼不識泰山！（狂喜地抱起冼星海轉了幾圈）

（唱）心想著冼星海會不會把我見？沒料到大音樂家就在眼前。《在太行山上》唱遍了前線，鼓舞著抗日將士奮勇殺敵頑。劉師長叫我一定要當面向你表達謝意，邀請你去我們部隊看一看。

冼星海 王大雷同志，我一定去你們部隊！

王大雷 好，咱們一言為定！

冼星海 一言為定！（與王大雷緊緊握手）

【《在太行山上》的歌聲起——

“紅日照遍了東方，

自由之神在縱情歌唱！

看吧！千山萬壑，銅壁鐵墻，

抗日的烽火燃燒在太行山上，

氣焰千萬丈！

聽吧！母親叫兒打東洋，

妻子送郎上戰場。

我們在太行山上，我們在太行山上。

……”

第三幕

【延安窯洞，冼星海和錢韻玲的住處。

【窯洞前一溜兒擺開幾輛紡車，錢韻玲和戰士們正在紡線。冼星海和蘭英子分別裝扮成老頭、老太太，與兒童們一起風趣地演唱《生產大合唱》中的《酸棗刺》——

“酸棗刺,尖又尖

敵人來到黃河邊

當壯丁,上前線

能打敵人的是好漢

王老二,李老三

你我都是好青年

張大哥,王大哥

大家都是好小伙

你拿刀,你拿刀

我拿槍,我拿槍

牽起手來打東洋

……”

【演唱博得圍觀軍民的陣陣喝彩。穆揚則不以為然地搖搖頭，拂袖而去。

冼星海 （在蘭英子耳邊說了幾句）同志們，鄉親們，我正在譜曲的《黃河大合唱》，已經完成了一部分，現在就請蘭英子為大家唱一首其中的《黃河怨》?。▽μm英子）英子，請——

【蘭英子取下老太太裝飾，一下就進入了情緒；穆揚聞聲返回，不等蘭英子開口就氣沖沖一把將她拽了出來。

穆 揚 英子，走！

蘭英子 穆揚老師……

冼星海 穆揚，你這是干什么？

穆 揚 請問，土得掉渣的《酸棗刺》、不土不洋的《黃河怨》，都是你叫蘭英子唱的？

冼星海 怎么？

穆 揚 （唱）蘭英子天生一副好歌嗓，我把她作為重點來培養。好一個難得的花腔女高音，你不該將這類歌曲給她唱！

冼星海 （唱）英子唱《酸棗刺》幽默風趣，唱《黃河怨》更是回腸蕩氣。這說明她唱歌的路子寬廣，不應該框定她在某種類型里。

【人們漸漸散去。

【蘭英子見兩位老師在為她爭執，不知如何是好，跑下。

【錢韻玲搖搖頭，無奈地走進窯洞。

穆 揚 （唱）不明白你為何如此熱衷大合唱？為何總是把旋律寫得剛烈又張揚！

冼星海 （唱）寫大合唱為的是抗日救亡，綿綿之音怎能激起熱血一腔？

穆 揚 （唱）音樂的魅力就在那風花雪月，小橋流水最能讓人心情蕩漾。

冼星海 （唱）我也想寫一寫小橋流水，但不在今天不在這黃河邊上。

穆 揚 （唱）我勸你不要貽誤了蘭英子前程。也不要再浪費自己的音樂才能！

冼星海 （唱）穆揚啊，你的話令我心情沉重，用歌聲救亡不就是我們的前程？如果我們的音樂不發出抗戰吶喊，縱有才華又有何用！

穆 揚 星海，你別跟我爭了，說句心里話吧，延安并不像我來之前想象的那樣。當初的激情澎湃，已經不再，生活又這么艱苦，我真懷疑自己還能不能堅持下去？（下）

【冼星海一陣沉默。

錢韻玲 （從窯洞走出）你們又是一頓吵架……

冼星海 吵架？要能打一架才好?。òl泄地將門口一只搪瓷盆踢得咣當響）

錢韻玲 你、你瘋了！

冼星海 對，瘋了，我瘋了！

（唱）從現在起，

我要發瘋！

我要拼命！

我要戰斗！

我要沖鋒！

我要一直寫到深夜，

再從深夜寫到天明，

盡快把《黃河大合唱》的曲譜全部完成！

錢韻玲 你又要熬夜？

【冼星海大步走進到窯洞。

錢韻玲 你一天都沒顧上吃飯了，我給你熱一下。

【冼星海鋪開稿紙，每想出一句音符，就用小提琴試拉一遍，然后快速在稿紙上記下。

【錢韻玲在門口的爐子上熱飯，不時深情地往窯洞內探望。

錢韻玲 （唱）他那專注的神情，把音樂融進了生命。

多少個白天和夜晚，

陪伴著日月星辰。

常見他苦思冥想，

寫呀寫從不停頓。

看他一天天消瘦，

那樣子叫我心痛。

我愛慕他家國天下，

選擇他是我的幸運；

我愛慕他意志堅定，

愿與他風雨同行……

【窯洞內，冼星海用小提琴試拉著《黃河頌》的旋律。他顯然遇到了障礙，猛一用力，撥斷了琴弦，音樂戛然而止。

【錢韻玲一怔，端飯碗進來。

錢韻玲 星海……

冼星海 （焦躁地來回走動）真是見鬼！

（唱）大合唱的其它幾首歌詞，

總是找不到滿意的旋律。

以前從沒有這種情況，

我怎么會這樣！

錢韻玲 （唱）遇到點困難這也很正常，

寫不下去不妨就放一放。

先趁熱吃了這碗飯吧，

你別把身體傷。

來吧，先吃飯。

冼星海 （一看，失望地）又是小米加土豆！錢韻玲 現在延安遭到封鎖，這小米和土豆，還是照顧我們的。

冼星海 我不吃，不吃?。ㄒ粨P手，無意中將碗撞翻在地）

錢韻玲 你……

【冼星海愣怔地看著摔碎的飯碗。錢韻玲 （唱）我知道天天小米飯你難以下咽，

我知道頓頓吃土豆你腹脹胃酸。還有那鹽水煮蘿卜，

你一個廣東人怎能習慣……

【錢韻玲蹲下清理地面，突然一陣干嘔（妊娠反應）。

冼星海 （急忙扶住妻子）韻玲，對不起，我忘了你已經懷上咱們的寶寶了……（幫妻子撿起碎碗）

（唱）我知道你天天都在為我操勞，

我知道你時刻都在把我照料。

延安就這樣的條件，

我不該發脾氣如此粗暴……

錢韻玲 （唱）我知道你為寫黃河大合唱焦慮，

不要急不要急要相信你自己。

冼星海 （唱）我知道每當此時你總為我分憂，一路走過來都有你拉著我的手。

冼、錢 （二重唱）拉著手啊拉著手，

你我并肩往前走。

走過黃河走高山，

走過黑夜走白晝，

走過風雨見彩虹，

走到天邊不回頭！

錢韻玲 星?！?/p>

冼星海 韻玲……

【兩人深情相擁。

【外面一聲雞鳴，李老漢肩背褡褳，懷抱一只大公雞走來。

李老漢 （唱）生格靈靈的雄雞冠冠兒紅，過了那個五更就打（喲號）鳴。

一鳴打到天邊邊亮，

打得那個黃河浪推（喲號）浪。

啦不愣噔啦不噔呼呀呼兒嗨，

啦不勒個噔噔啦不勒個嗨……

【冼星海和錢韻玲跑出窯洞。

冼星海 李大叔！

李老漢 星海，韻玲……

錢韻玲 （拿來板凳）李大叔，快坐，坐！

冼星海 （盯住李老漢抱著的雞）大叔，你這是……

李老漢 （唱）聽說韻玲有了喜，

老漢我送來一只大公雞。

這公雞是自家養下的，

沒結婚還是個“童男子”。

用它給韻玲補一下身，

生他個胖娃娃啷個那個哩……

錢韻玲 （感激地）李大叔……

李老漢 給，拿上，都拿上。

冼星海 大叔，這這……

錢韻玲 好，那我們就收下了，謝謝大叔！

（接過，進窯洞）

冼星海 （掏出幾張邊幣）大叔，我現在是八路軍了，得遵守三大紀律八項注意，這錢你必須收下。

李老漢 （猶豫了一下）行，我收了。（接過）走咧，我還要到黃河上放船去。

【錢韻玲從窯洞出來。

李老漢 噢，聽英子說，你正在寫一個黃河的曲曲？

冼星海 對，叫《黃河大合唱》！

李老漢 我說，你要寫黃河，那就得多去黃河

看看，坐上我的船來回過上幾趟，便曉得黃河是咋回事了。（下）

錢韻玲 李大叔，慢走。

【李老漢唱著信天游走去。

冼星海 （思索、回味著李老漢說過的話）“你

要寫黃河，就得多去黃河看看……”

錢韻玲 李大叔說的對！毛主席送給你鋼筆的時候不也說過這樣的話嗎？叫你多到生活中去體驗……

【遠處傳來《生產大合唱》中的《二月里來》樂曲……

錢韻玲 聽，你寫的《生產大合唱》！當時你也是寫不下去，可當你去到大生產的現場參加了幾天勞動后，這首大合唱就一氣呵成了……

冼星海 （唱）無源之水怎會碧波蕩漾？

無根之木怎會樹影婆娑？我要匍匐大地，

親吻泥土的芳香。

我要高高飛翔，

尋找天空的遼闊。

我要過黃河，

擁抱那滾滾的驚濤！

我要去前線，

沐浴那紛飛的戰火！

啊……

我要過黃河，

我要去前線；

我要去前線，

我要過黃河！

錢韻玲 （激動地）星海，我跟你去！

【窯洞里響起一聲雞鳴，錢韻玲下意識地撫摸著自己有點鼓起來的肚子。

冼星海 那我得問問，他同不同意？（把耳朵貼在錢韻玲腹部諦聽）

【兩人甜蜜偎依……

第四幕

【幕間：《黃河大合唱》之《黃河船夫曲》——

“咳喲！咳喲！

劃喲，劃喲，劃喲，劃喲！

用力劃喲，用力劃喲，用力劃喲，用力劃喲！

咳喲！咳喲！

烏云啊，遮滿天！

波濤啊，高如山！

冷風啊，撲上臉！

浪花啊，打進船！

咳喲！劃喲……”

【啟光。黃河岸邊。

【錢韻玲在河邊洗衣。蘭英子走來（背著那只水壺）。

蘭英子 哎呀韻玲姐，你的身子……不能動涼水！

錢韻玲 沒事，這水不涼?？茨阈呛８绨堰@兩件衣服穿的……

蘭英子 讓我來！（從錢韻玲手里拿過衣服洗）韻玲姐，我們這次從延安出來采風，還真管用，星海哥一下子就把《黃河船夫曲》和《黃河頌》寫成了，連我干大一聽都說：“撩得很！”

錢韻玲 他呀，靈感一來就是這樣。那不，又在琢磨《黃河大合唱》別的曲子呢。

蘭英子 太好了，我就等著唱呢……韻玲姐，星海哥馬上還要帶我們過黃河、去前線，你說，到了前線能見到王連長嗎？

錢韻玲 王連長？噢，王大雷呀，那就看運氣了。你想他了？

蘭英子 誰想他啊，人家就這么一問……（往身后一看，小聲地）哎，韻玲姐，穆揚老師怎么了？打出來就一直繃著個臉。

錢韻玲 可能有什么心事吧。他這次不想出來，是星海硬叫他來的。

蘭英子 哦，他會有啥心事？

錢韻玲 我去晾上。（下去晾衣）

【穆揚出現，在不遠處看著蘭英子的背影。

穆 揚 （唱）我的心事你怎知道？

單純得就像蘭花花草。

你好似天天都變樣，

越變模樣越俊俏。

你天生一副好嗓音，

還沒見誰能比得了……

【蘭英子洗完另一件衣服要去晾，穆揚叫住了她。

穆 揚 英子！

蘭英子 穆揚老師……

穆 揚 英子，我教你聲樂有大半年了吧？對你各方面的感覺越來越好，可就不知你對我……印象如何？

蘭英子 （爽朗一笑）那還用問？我對穆老師的印象，就跟對星海哥哥和韻玲姐姐一個樣?。ㄓ拢?/p>

穆 揚 （上前攔?。┯⒆?！我還想問你一下，如果我離開延安，能不能把你也帶走？

蘭英子 （一驚）什么？你要離開延安？把我也帶走？

穆 揚 （唱）你本是藏在泥土里的一塊玉，

埋沒在這里太可惜。

我帶你去上海謀發展，

讓你紅遍南北大地。

蘭英子 （唱）我本是黃土里生來黃土里長，

這噠噠就是我家鄉。

穆老師的想法欠思量，

不知你為啥要這樣？

穆 揚 （唱）南去的候鳥北來的雁，

我有我的理由離延安。

要帶你走是為你好，

我不想蘭花花變枯草！

蘭英子 （唱）蘭英子曾受盡人間的苦，

家仇國恨在胸口堵；

蘭英子吃的是解放區的糧，

我的歌要為延安唱；

蘭英子穿的是八路軍的裝，

一輩子跟定共產黨！

不去不去不跟你去，

想把我帶走是瞎想！

【蘭英子轉身走去。穆揚失望地搖搖頭，背起背囊欲下。

【冼星海拿著歌譜上，叫住穆揚。

冼星海 穆揚，來看看我剛寫的《黃河大合

唱》里面的幾章，給提提意見。

穆 揚 沒興趣……我要走了！

冼星海 （驚詫地）走？你要去哪里？

穆 揚 先回延安向大家告別一下，然后去上海，或者香港。

冼星海 （一把拉住穆揚）為什么？為什么要

走？難道就因為我們之間的音樂理念不同？因為延安生活艱苦……

穆 揚 （搖搖頭）這些……不算什么了。

（唱）你也應該知道，

武漢已經淪陷！

那可是五省通衢的樞紐，

那可是抗日的重要防線。

她的淪陷讓人驚慌，

延安還能否把救亡的重任擔當？

她的淪陷讓希望渺茫，

我們在延安做音樂還有何用場！

【錢韻玲和蘭英子返上。

冼星海 （震驚地）穆揚，原來你是失去信心了……你來！你過來！你好好看著這黃河，看看能感受到什么……

（唱）啊，黃河，

偉大的父親河。

你像一頭雄獅從高山呼嘯而來，

在炎黃大地上驚濤澎湃；

你披荊斬棘無所畏懼，

激蕩著中華民族的魂魄！

啊，黃河，

親愛的母親河。

你披一身霞光從遠天奔涌而來，

在莽莽原野上排山倒海；

你氣勢如虹百折不撓，

流淌著中華兒女的血脈！

錢韻玲 （唱）穆揚啊穆揚，

愿你能汲取到黃河的力量，

不要動搖了最初的理想。

蘭英子 （唱）老師啊老師，

愿你能感受到黃河的堅強，

不要走歪了前行的方向。

冼星海 （唱）請留住你的腳步，

請放下你的背囊，

面對著黃河水，

你再想一想……

穆 揚 （唱）站在這黃河邊，

我已經想了又想……

【冼星海、錢韻玲、蘭英子三重唱——

冼星海 （唱）你不該在這時候離戰場，

有延安就有勝利的希望。

只要黃河不倒流，

中華民族就不會亡！

錢韻玲 （唱）你不該在這時候走他鄉，

有延安就有曙光出東方。

只要黃河不倒流，

中華民族就不會亡！

蘭英子 （唱）你不該在這時候打退堂，有延安就能窮人得解放。

只要黃河不倒流，

中華民族就不會亡！

穆 揚 （唱）聽你們講，慷慨又激昂，

可我依然是迷惘又傍徨。

請原諒我已心生去意，

咱們就此各奔東西……

穆 揚 對不起，我……走了！

蘭英子 （幾乎是哭著大喊）站住，你敢！

冼星海 英子?。ò醋√m英子準備拔槍的手）讓他……去吧。

【穆揚下。

【蘭英子氣得跺腳直哭。

冼星海 （對眾）大家不要受此影響。按照計劃，我們要馬上過河，上前線去！大家抓緊準備一下，李大叔的船就在那邊等著！

【眾隨冼星海下。

【遠處傳來馬蹄聲和王大雷唱的信天游——

“紅棗棗的妹子喲，

望呀么望見了你；

青棗棗的哥哥喲，

過呀么過來著哩……”

【蘭英子聞聲返上。

蘭英子 （眺望，驚喜地）啊，是他……（唱）青棗棗的哥哥喲，

我也望見了你；

紅棗棗的妹子喲，

在這噠等著個哩……

【戰馬嘶鳴，王大雷跑上，與蘭英子激情相對。

王大雷 （唱）十里里山路九道道彎，

蘭英子就在我面前。

蘭英子 （唱）山澗澗流水山丹丹紅，

活生生冒出個八路軍。

王大雷 （唱）自打上回照了個面，

就把你藏在了心里邊。

蘭英子 （唱）自打你唱了個“青棗棗”，

害得我晚上睡不著覺。

王大雷 （唱）常念想回來把英子看，

反掃蕩打鬼子就沒時間。

蘭英子 （唱）紫格英英的花花開滿山，

抗戰的人兒心在一搭拴。

王大雷 （唱）米脂的婆姨綏德的漢，

我兩個走到一搭你愿不愿？

蘭英子 （唱）一對對的毛兔兔草灘灘上蹦，

我有心叫哥哥叫呀么叫不出聲……

王大雷 （激動地）英子……

蘭英子 大雷……

【兩人互相奔向對方，正要貼近時，冼星海和錢韻玲背著行裝走來。

錢韻玲 哎呀?。ㄞD身捂住雙眼）我什么也沒看見。

冼星海 我看見了，這不是王連長嗎！

【蘭英子害羞地跑開。

王大雷 星海老師！韻玲老師！

冼星海 王連長，你怎么到這兒來了？

王大雷 我帶偵察連奉命東渡黃河，執行一項戰斗任務，沒想到在這兒遇上你們。

【李老漢一手持槳、一手提著王大雷給英子的那只水壺上。

李老漢 好！我送你們過河！

王大雷 大叔，謝謝您老人家！

李老漢 （亮了亮水壺）英子給我說了，都快成一家子了，謝個甚?。ㄉ舷麓蛄恐醮罄祝┼牛揲L的沒麻噠。過了河，英子就交給你了。多拾掇幾個小鬼子，甭給我丟臉！（去往船上）

王大雷 （向李老漢敬禮）是！（驀地）什么？英子，你也要過河？

蘭英子 是的！

（唱）星海老師正要帶我們過河，

我要上前線給戰士們唱歌。

錢韻玲 （唱）要寫好抗戰歌曲就得去前方，星海他這幾天做夢都在想。

冼星海 （唱）我曾答應過要去你們部隊，感受那烽火硝煙和戰地花香。

王大雷 （唱）河那邊正在打一場惡仗，

戰場上的情況變化無常。

敵人的子彈那可不長眼，

過了河隨時都有生命危險！

我和我的戰友們過河，可是準備去赴死的呀！

冼、錢、蘭 我們也不怕死！

（三人合唱）死就那個死，

咱們怕什么，

只要天下得解放，

只要抗日救中國！

【蘭英子和王大雷隱去。

冼星海 （對錢韻玲唱）

為了腹中的生命，

你必須留下。

我這一去要是犧牲了，

你就把孩子撫養大。

將來告訴他，

他父親是光榮的戰士、人民音樂家！

錢韻玲 （無限深情地注視著丈夫，唱）

為了我們母子倆，

你必須回來。

我就在河這邊等著你，

哪怕天上把刀子下。

將來咱們仨，

歌唱人民報效國家建設新中華！

冼星海 韻玲……（激動地將妻子緊緊抱在懷里）

王大雷 好！我們就一起過河！

【王大雷朝后一揮手，一隊戰士跑上

列隊。冼星海、蘭英子入列其中。

【李老漢幕后聲：“等一哈！”

【李老漢提著那只水壺上。

李老漢 娃們，來，把這壺黃河的水喝了，我李老漢為你們壯行！

蘭英子 大——（接過水壺，深情地遞給王大

雷，王大雷喝過之后一一傳遞）眾 （唱）喝一口黃河水，

喝的是黃河魂。

水在血管里流，

壯我沙場行！

喝一口黃河水，

喝的是黃河情。

水在心頭上流，

抗戰為人民！

喝一口黃河水，

把黃河來保衛！

喝一口黃河水，

我們是黃河兒女！

【蘭英子最后一個喝罷，將水壺挎在身上。

李老漢 娃們，上船！

錢韻玲 （發出揪心地一喊）英子……星

?！?/p>

【暗轉。

【復明。河東前線戰場，硝煙彌漫，戰火紛飛。

【在《保衛黃河》的合唱聲中，王大雷和他的戰友們迎著槍林彈雨前赴后繼，奮力殺敵。

合唱隊 （唱）風在吼，馬在叫，

黃河在咆哮，黃河在咆哮！

河西山岡萬丈高，

河東河北高梁熟了。

萬山叢中，抗日英雄真不少！

青紗帳里，游擊健兒逞英豪！

端起了土槍洋槍，揮動著大刀長矛，

保衛家鄉！保衛黃河！

保衛華北！保衛全中國！

【戰士們一排排倒下。突然，王大雷連中數彈，蘭英子呼喊著沖上，抱住快要倒下的王大雷。

蘭英子 大雷哥！大雷哥……（用水壺給王大雷喂水）

王大雷 （吃力地）英、英妹子……我想聽……聽你唱歌……

蘭英子 （含淚點點頭，臉貼著王大雷）大雷哥，我給你唱……

（唱）死就那個死，

咱們怕什么，

只要天下得解放，

只要抗日救中國！

王大雷 （唱）我要是死了，你就抱抱我……

王、蘭 （合唱）要是咱兩個都死了，下一輩子你還做我的哥（妹），那會兒再娶我（你），嗩吶聲聲鑼鼓咚咚騎馬戴花扭秧歌……

【遠處隱隱傳來歡快激越的嗩吶聲和腰鼓聲。舞臺后區,王大雷和蘭英子的化身披紅戴花，興高采烈地扭著秧歌……

王大雷 英……子……（含笑犧牲）

蘭英子 （悲痛呼喊）大雷哥——（戰斗愈加激烈，蘭英子擦去眼淚，拿起王大雷的槍向敵人猛烈掃射）小鬼子，我跟你們拼了！

【蘭英子中彈，最后一個慢慢倒在戰士們中間……

【靜場。

【冼星海從血與火中掙扎著爬起，尋

找到抱在一起的蘭英子和王大雷。

冼星海 大雷……英子……

（唱）你在我眼前英勇倒下，

卻將戰旗插上了烽火山崖；

你的身影已然遠去，

卻將生命融進這血色紅霞。

聽黃河嗚咽，

祖國母親在訴說滿腔的悲憤；

看遍地焦土，

日寇的鐵蹄把我們家園踐踏！

啊，起來吧起來吧兄弟姐妹，

昂起我們的頭顱，

挺起我們的脊梁；

啊，戰斗吧戰斗吧男兒女兒，

把亡國恨裝上刺刀，

把民族仇推上槍膛。

將日寇趕回東洋，

將侵略者消滅光！

冼星海 （將布滿彈孔的戰旗插在高處，悲憤、激昂地）聽啊，珠江在怒吼！揚子江在怒吼！黃河，掀起你的怒濤，發出你的狂叫，向著全中國被壓迫的人民，向著全世界被壓迫的人民，發出你戰斗的警號吧！（注：此為原《黃河大合唱》朗誦句）

【天幕上出現黃河壺口瀑布那排山倒海、氣勢如虹的壯觀景象。倒下的戰士們和蘭英子如同雕塑般從黃河波濤中一個接一個地站起，在冼星海的指揮下，《怒吼吧，黃河》的合唱聲如山呼海嘯，撼天動地——

“怒吼吧，黃河！

怒吼吧，黃河！

怒吼吧，黃河！

掀起你的怒濤，發出你的狂叫！

向著全世界的人民，發出戰斗的警號！

啊——

五千年的民族，苦難真不少！

鐵蹄下的民眾，苦痛受不了！受不了！

但是，新中國已經破曉；

四萬萬五千民眾

已經團結起來，誓死同把國土保！

你聽，你聽，你聽：

松花江在呼號，黑龍江在呼號，珠江發出了英勇的叫嘯，

揚子江上，燃遍了抗日的烽火！啊！黃河！

怒吼吧！怒吼吧！怒吼吧！

向著全中國受難的人民，

發出戰斗的警號！

向著全世界勞動的人民，

發出戰斗的警號……”

尾聲

【寂靜的黃河。

【李老漢的木船載著冼星海和錢韻

玲，行駛在波光粼粼的 金色河面；河

岸，穆揚背著背囊，在躊躇徘徊。

李老漢 （唱）你曉得，天下黃河幾十幾道灣哎？

幾十幾道灣上有幾十幾只船哎？

幾十幾只船上有幾十幾根桿哎？

幾十幾個艄公喲嗬來把船兒搬？

【蘭英子出現在河岸山崖上，她的歌聲吸引了冼星海、錢韻玲和李老漢，也吸引了穆揚。

蘭英子 （唱）我曉得，天下黃河九十九道灣哎！九十九道灣上有九十九只船哎！九十九只船上有九十九根桿哎！九十九個艄公喲嗬來把船兒搬！

【劇終。

（演出單位：解放軍總政治部歌劇團，劇照攝影：周杰民）

【責任編輯：尹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