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倫多這樣管理網約車

孫不熟

從網約車在世界各國與政府博弈的經驗來看，加拿大多倫多的故事最為精彩。跟國人想象的可能不同，資本主義國家所謂的“開放與包容”并非與生俱來，而是經過各方利益主體公開博弈之后才有的成果。

作為一個關注互聯網經濟的人來說，最近有三則新聞引起了我的關注。

一則是多倫多市議會剛剛通過了一個專車新政——《多倫多市雇用車管理規定》，這既讓爭執不休的多倫多出租車行業風波落下帷幕，也給世界各國的專車管理提供了一個很好的范本。

第二則新聞是美國“互聯網女皇”瑪麗·米克發布了著名的《2016互聯網趨勢》報告。該報告顯示，中國在按需交通服務領域（網約車）可以“吊打”全球了，其在全球市場份額中占比70%。該報告還濃墨重彩地指出，從多個維度來看，中國已經超過美國成為全球互聯網的領導者。

與網約車“為國爭光”的同時，則是中國城市狠抓網約車的新聞：6月1日，蘇州市對外公布了2016年以來查車數據，今年前5個月共查處私家車從事“專車”非法營運836輛次。媒體報道，5個月時間里，蘇州在專車上的罰款很可能高達1672萬元。

不要對這些數字無感，因為每個數字的背后都是一個為生計而奔波的車主。嚴打專車的城市當然不止蘇州一個，此前廣州等城市的打擊行為同樣引起過廣泛的爭議。不僅如此，媒體此前還傳出“專車新政”即將落地，私家車可能不再允許從事載客運營服務。網約車該如何管理，在國內還遠遠沒有形成共識。

不能否認，網約車在世界上很多國家都還沒有獲得政府層面的認可，但這并不代表沒有成功的管理經驗可供借鑒。

從網約車在世界各國與政府博弈的經驗來看，加拿大多倫多的故事最為精彩。跟國人想象的可能不同，資本主義國家所謂的“開放與包容”并非與生俱來，而是經過各方利益主體公開博弈之后才有的成果。

雙贏的平衡機制

多倫多是加國最大的城市，人口超過600萬，但傳統出租車還不到5000臺，再加上出租車糟糕的服務與較低的效率，讓網約車在多倫多以摧枯拉朽之勢占據市場優勢。但加拿大的工會力量十分強大，很快，出租車行業開始組織罷工，各種“群體性事件”不斷，多倫多市政府不得不擺出嚴打網約車的姿態。

2015年，多倫多市政試圖像溫哥華、蒙特利爾那樣從法律上禁止網約車，但該市所在的安大略省高等法院卻駁回了這一請求，并表示沒有證據表明網約車以出租車的方式經營違反了市政法規。

在工會的持續施壓下，多倫多市政府沒有放棄對網約車的圍剿，很快市議會又通過決議嚴查網約車駕駛，指示多倫多警方即刻強制實施所有交通法規，一律禁止無商業用執照的出租車和大型豪華轎車駕駛者執業。

針對多倫多市政府的步步緊逼，網約車企業沒有選擇“黯然退出”，而是表示傾全力支持旗下司機：如果多倫多網約車司機被開罰單，罰款則全部由企業支付。

通過這場精彩的博弈，政府、出租車行業、網約車平臺與乘客的利益訴求獲得了充分表達，很快達成一個雙贏的平衡機制。5月份，多倫多市議會以27：15的票數通過了一個“專車新政”——《多倫多市雇用車管理規定》。

適度放開出租車價格管制

該《規定》可能是目前全球最值得推廣的一個“專車新政”，其核心做法體現在這樣幾個方面：

其一，允許網約車提供客運服務，直接駁回了政府與出租車行業“禁止網約車”的意圖，但同時也給網約車企業設置了更多的附加條件。比如，在市場準入方面，《規定》要求網約車司機在年齡、犯罪背景調查、駕駛記錄要求等方面，符合出租車司機同樣的標準。網約車車輛每年進行一次安全檢測，執行出租車安全檢測標準。

對運營過程中可能發生的意外，《規定》要求網約車與出租車一樣需購置不低于200萬加元的機動車責任險，網約車企業需要購置不低于500萬加元的商業綜合責任險。

其二，降低出租車管制成本，在中國則可以叫做“降低承包費”。《規定》將出租車牌照使用費從390加元/年下調為130加元/年。在成本下降的同時，出租車司機還可以利用車身提供廣告服務以增加收入。在此之前，只有出租車經紀公司向市牌照及許可證管理辦公室申請后，方可以進行車身廣告。

多倫多市還計劃進一步推進改革，減少因公司管理、牌照轉租等產生的“中間”成本。

其三，實施靈活的價格政策。《規定》要求網約車價格不得低于當地出租車起步價（3.25加元），在此前提下，網約車平臺可以自行制定價格。《規定》要求網約車每次報價需預先征得乘客同意，事后向乘客提供日期時間、起終點、總里程、單價、附加費、總價、司機姓名等詳細信息。

《規定》還適度放開了出租車價格管制，規定出租車通過互聯網或電話提供預約服務時，可以進行運價的上、下浮動（在巡游服務和停靠站候客時仍需執行規定價格）。

要允許公開博弈，允許出現不同的聲音

由此，多倫多“專車新政”至少給中國城市這樣幾點啟示：

首先，私家車載客服務有了成熟的管理經驗。

交通運輸部部長楊傳堂在今年兩會時表示：“網約車作為新生事物，給乘客帶來良好體驗，要給這種服務方式一個合法的出路。”多倫多的專車新政在私家車載客服務安全保障、運營管理等方面，均已形成了完善的監管模式。中國城市應該學習借鑒這種先進的管理經驗，有效利用私家車閑置運力方便群眾出行，這也是對城市客運多樣化服務體系的重要創新。

其次，要允許公開博弈，允許出現不同的聲音，只有經歷這樣一個充分的公共討論與激烈的公開博弈，政府的政策才能凝聚到共識。如果仍然對網約車持一種不容商量的取締態度，到時候，企業只能黯然退出，市民仍然抱怨打車難，出租車司機的收入照樣得不到改善——什么問題都沒有解決。

再次，降份子錢、降份子錢、降份子錢——重要的話，說三遍。維護出租車司機利益，維護出租車行業穩定，正確的做法，永遠都不是以犧牲公眾利益為代價去打擊網約車，而是改革出租車行業的收入分配機制，適度減少出租車企業的既得利益，通過降“份子錢”的方式，實現乘客與司機的雙贏。

最后，放開價格管制，允許更靈活的價格機制。傳統出租車行業一個很大的問題，就是價格管制，價格管制導致資源的錯配，導致交易效率的低下。多倫多借“專車新政”在一定程度上建立了出租車行業靈活的價格機制，提高了司機的積極性。

網約車平臺的一大特點是實現司、乘雙方的信息透明。在全面放開出租車行業價格管制的條件未成熟時，可以借助網約車平臺實現出租車價格的部分放開。網約車平臺和出租車合作的實踐表明，價格單一是乘客不愿意在網上選擇出租車的主要原因。如能適度放開價格管制，出租車將可以獲得更多的線上訂單。

有了多倫多的管理經驗，中國城市在專車管理上不用再“摸石頭”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