癮茶

潘姝苗

不知從何時開始，茶已成為我生活的一部分；也不知從何時起，文字變成我宣泄情感的出口；音樂如必不可少的背景，襯在這兩樣里。若少了它們，我就如同擱淺在岸上的魚，對著枯燥的日子目瞪口呆，茍且營生。

對喝茶一事我慢慢在意，從容器到水，由形狀至色，口味感官越發地挑剔。偶遇無茶的清晨，我會坐立不安，手足無措，疑已成“癮”。想我從前常勸父親去戒煙，不想有朝一日自己也要斬斷些個身外的瓜葛。

在我來看，茶是“好癮”，無需防備，不必去戒。那什么東西篤定是錯而要被拒絕的呢？除卻一些必須遵守的法規紀律以外，只須把心安放得舒服，不必非要拿秤桿定一個準星，切一刀厚薄，稱一斤輕重，衡量出一個是非對錯來的。以前，我的包容度很小，會將抽煙的老爸推到窗前，把孩子扯得老遠，嘀咕著父親不該只顧自己舒服，殃及一大片“無辜”。這些年，知道孝順之道先要“順”，隔三差五會去買一條焦油含量低的煙，小心翼翼遞到父親手里，嘴上不說話，心里想的是：這次要抽久些才好。

甚可欣慰，對于茶，我愛上就沒有變過。我一直喝綠茶，曾拿各色的花去配它：菊花、茉莉、玫瑰，才換時口感新鮮，但三五日過后，還是只放炒青。我還是喜歡它的單一、純粹、醇厚，苦盡甘來的回味，綿而不衰的香氣，濃也好淡也好，就認那一個味。像過慣了日子的伴侶，床頭吵架床尾和，不隔夜、不記仇。喝到新茶的感覺就像偶然的艷遇，雖有一時心動，但除了熟識的茶，其他終究是“過客”。有一種太平猴魁茶，葉片闊，扁而薄，綠得有些曖昧。本以為它的樣子泡出來肯定很濃烈，沒想到沖了之后茶湯寡淡，雖養眼可目，卻無味不香，未免輕薄了我對它醇厚非凡的想象。

我前幾日感冒，吃藥須斷茶，這下可苦了腸胃。沒有茶喝，就像少了體己的人，面色無光，昏天暗地，早上和晚上根本沒有區別，都是一樣寂寞空洞無聊。生活索然無味，只盼著一天的腳步早些結束，快將我從這冗長的囚禁中抽離。盛在碗里的白開水，就著喝藥時仿佛有什么牽絆住我，嗆到了嗓子，水潑灑下一地。那一連串劇烈的咳嗽發泄出心中不快，倒是給索然無味的日子加添了點聲色。

我聽音樂跟喝茶差不多，投心所好，專要那種歌詞里有情節，旋律里有云天的情境，和詞伴曲一起彈奏心頭藏納的愛與哀愁。外表沉靜的人內心往往按捺了如火的激情，神秘的“英格瑪”最能喚醒這種欲望的回聲。憑借鼓點躍動、排簫流轉，沉吟之聲若隱若現，人恍如置身神秘的山谷叢林之間，任由音符在時間里流淌，身體和靈魂交錯了時空，夢游一般在塵世跋涉，四周環繞著高山流水。

給我一段時光，無需華麗：一支鉛筆、一杯清茶、一曲英格瑪，就能讓我不覺疲累。茶香浸潤，指尖游走，身心熨帖，淡而舒服。在這紅塵間，有什么比潛入生命的河流更愜意的呢？與心靠近，如此這般貼切。

編輯/賈馥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