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黃金傳說

郭忻杪

8.1970-71賽季密爾沃基雄鹿

尼克斯1970年勇奪隊史首冠，但也付出了極大代價，那就是威利斯·里德的傷病。這位紐約人心目中“永遠的隊長”職業生涯僅持續十個年頭就揮手作別，長年累月的傷病是罪魁禍首。而彼時，沙曼還沒有入主湖人。于是，1970-71賽季，在尼克斯之后、湖人之前，命運的天平傾向了雄鹿，一支建隊僅三年的球隊，締造了傳奇。

他們是NBA成立后前30年里最好的球隊——常規賽66勝、連續20場不敗、主場只輸兩次、史上第一支單季命中率超過50%的球隊、季后賽場均凈勝接近15分……前一年休賽期，狀態尚未大幅下滑的奧斯卡·羅伯特森帶槍來投，再加上賈巴爾、鮑勃·丹德里奇、喬恩·麥克洛克林、格雷格·史密斯等，在拉里·科斯特略（教練）帶領下，密爾沃基人一飛沖天。有一種說法，稱這支雄鹿隊創造了NBA歷史上從建隊到奪冠用時最短的紀錄，但其實這樣說并不確切，還應該在之前加個定語：1948年以來。饒是如此，只用三年時間便問鼎總冠軍，這一壯舉依然令人瞠目結舌，而這也是雄鹿隊隊史迄今為止惟一的總冠軍。

輝煌的起點始于亞特蘭大，揭幕戰，賈巴爾力取32分助球隊107比98客場擒下老鷹取得開門紅，“大O”作為新援第一次正式首發，本場中規中矩貢獻15分。然他們的賽季第一場失利也是來得如此之快，三天后去到底特律，114比115，“天勾”&“大O”第一次雙劍合璧（64分），卻被對面戴夫·賓、吉姆·沃克、鮑勃·蘭尼爾三人聯手75分搶了風頭。

帶著開局1勝1負的戰績終于回到主場，卻不想首戰就遭到了子彈隊的頑強抵抗。客隊陣中，比賈巴爾早一年進入聯盟的威斯·昂塞爾德新秀年便贏得MVP，兩位年輕內線、一攻一守的對抗是比賽最大看點。最終賈巴爾再次砍下39分，帶領球隊歷經雙加時艱難取勝，自這以后，密爾沃基人就開啟了一段長達一月之久的16連勝之旅（其中更還包括一個五連客）。這16場比賽他們有15場得分不少于110，進攻火力堪稱兇猛，賈巴爾這期間場均貢獻32分，為自己后來贏得生涯第一座MVP獎杯奠定了堅實基礎。

這波連勝后被尼克斯終結，而且“大蘋果軍團”還是完成背靠背連續雙殺，雄鹿得分均未過百，這也就是為什么我愛這支尼克斯、贊他們是“紐約史上最強”的原因。再算上另外三次交手，這個賽季霍爾茲曼的球隊面對雄鹿戰績是4勝1負，只可惜雙方總決賽沒能碰上，如果相遇，這輪對決的結果勢必將會大幅左右我對這兩支球隊的排名。

遭遇連敗后，接下來一個月，科斯特略的球隊戰績是12勝4負，進入新年，又是一波10連勝，然后是略顯低迷的6勝4負，卻始終能穩居中西區頭把交椅。正當所有人都昏昏欲睡地以為“哦……他們又要創造隊史最佳戰績”的時候，從2月6日起一直到3月8日止，一波更震撼，且當時破聯盟紀錄的20連勝又突然來襲。不同于賽季初的16連勝，這次密爾沃基人不但自己場場得分破百，還有11場限制對手得分在100以下，這跟他們在季后賽的表現相當契合——保持進攻火力同時，防守強度還上來了。NBA在這之前還從未有過一支球隊單賽季能取得三次雙位數的連勝場次，常規賽最佳戰績是1967年76人的68勝，而取得20連勝后，雄鹿這賽季戰績已經來到65勝11負，看起來，很有希望……

結果，我不清楚究竟是什么原因，沒有嚴重傷病，賈巴爾還幾乎場場都能得30分，但他們又確實在最后6場中輸了5場，最終戰績定格在66勝，與紀錄擦肩而過。如果當年我是雄鹿球迷，想必一定會擔心壞了，好在這種頹勢在季后賽開始后立即煙消云散，所以現在我就只能理解為：“怕是，科斯特略有意為之，他告訴隊員們重要的是調整狀態、避免傷病，輸贏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蓄力季后賽。”

年輕的賈巴爾常規賽82場全勤，場均出戰40.1分鐘貢獻31.7分、16個籃板、3.3次助攻、57.7%命中率收獲MVP，并帶隊昂揚開啟季后賽之旅。首輪，他們的對手是太平洋區第二、西部第四，戰績41勝41負的勇士，4比1，其中第五場更還136比86狂勝50分！分區決賽面對湖人，不得不說，只是差了一個沙曼，結果就天差地別。幾乎跟33連勝賽季一樣的人員配置，紫金軍團卻只有一場得分破百，1比4輕松敗下陣來。隊史第一次站上總決賽舞臺，雄鹿沒有等到向尼克斯復仇的機會，來到他們面前是爆冷闖到這里、常規賽只有42勝的子彈。這次，密爾沃基人一場也沒有交出，4比0橫掃捧杯。

好了，到此為止，1980年（也就是近代NBA）之前的所有上榜球隊就都排完了，1971年這支雄鹿位列上古之首。現在很多評論員都說：他們這個冠軍拿得太容易了，因為這個賽季的NBA是如此羸弱，全聯盟第二尼克斯才只有52勝，西部戰績第二好的公牛51勝。這也正是我覺得美中不足的一點——密爾沃基軍團史上最強，卻沒有一個足夠能去映襯、匹敵它的，好的對手。誠然，尼克斯常規賽曾三勝雄鹿，但卻沒有一場是在20連勝，對手攻防兩端都打出絕對統治性表現的階段，而這正是后者季后賽擁有的狀態。如果，雄鹿總決賽遇到的是尼克斯不是子彈，我不認為紐約人會至少多贏下兩場，這是他們當時的狀態使然（常規賽后半程勝率只有50%，分區決賽輸給子彈，更絕非偶然）。場均凈勝將近15分奪冠，這件事情光是想想就會讓人覺得脊背發涼。都說上世紀七十年代NBA是個亂世，但不可否認，這亂世的初期，1970年尼克斯、1971年雄鹿、1972年湖人，三支球隊個個堪稱豪強。三選一，我的選擇是雄鹿，就是這樣。

7.1982-83賽季費城76人

如今人們回憶起上世紀80年代，總會脫口而出：“那是黑白爭雄，湖凱輪流坐莊的年代。”可一些同行卻認為，嚴格講，這種說法并不確切，至少在1984年之前、1987年之后是不符合實際情況的。他們覺得這一時期被明顯劃分為三大階段：其一，從1980到1984年，湖人、凱爾特人、76人三足鼎立，雄鹿是東部最強有力挑戰者；其二，從1984到1987年，沒什么爭議，就是湖凱爭霸；其三，1987年之后，綠衫軍逐漸勢微，東部活塞、公牛崛起，湖人則進入最后輝煌期。

我同意這種說法么？這不重要。

重要的是，為上述第一個階段畫上句點的，正是1982-83賽季76人。此前三年內兩次沖冠失利，令費城高層終于痛定思痛，開始正視球隊陣容的惟一短板——內線。想冠軍想的發瘋的他們在1982年休賽期做了兩件事，一是將從1975年起就始終效力于球隊的中鋒，綽號“巧克力炸彈”的達瑞爾·道金斯交易到籃網；二恰逢火箭決心重建，允許摩西·馬龍成為受限自由球員另覓東家，9月，馬龍決定同76人簽約，但火箭又不甘心白白失去這位MVP，于是要求先簽后換。商議過后，76人送出考德維爾·瓊斯和1983年首輪選秀權，得到了夢寐以求的馬龍，同“J博士”一起組成雙MVP組合。

馬龍、“J博士”、莫里斯·奇克斯、安德魯·托尼、馬克·雅法羅尼……陣容上已幾乎沒有瑕疵的費城軍團在新賽季伊始便勢不可擋，前11場贏了10場。這個賽季他們沒有打出特別長的連勝（最多14場），但卻一直都非常穩定地保持著高水準（只遭遇過兩次連敗），最終常規賽掠下隊史第二多的65勝，高出第二名湖人7個勝場，高出同區凱爾特人多達9個勝場，一時風頭無兩。

在主教練比利·坎寧安麾下，馬龍得分從前一個賽季的31.1下降到24.5（仍是全隊第一），但他場均摘下15.3個籃板，是連續第三次、也是生涯第四次摘下籃板王，并蟬聯MVP，成為NBA歷史上惟一一個連續兩個賽季，在兩支不同球隊拿下該獎的球員。“J博士”和托尼場均分別貢獻21.4和19.7分，奇克斯在控衛位置上數據是12.5分、6.9次助攻、2.3次搶斷，替補鮑比·瓊斯9分。

兩位MVP級別巨星作用自不必說，值得一提的是托尼、奇克斯、瓊斯三人，即便在76人浩瀚的史冊中，他們也都占有一席之地。和1967年那支“35周年最偉大球隊”類似，這支76人幾乎在各個位置亦有兩名不俗的可調配之兵，一些替補球員若去到其他球隊都是穩獲首發，而這種價值在季后賽顯現的尤其明顯。

首輪輪空，分區半決賽4比0尼克斯，過程卻并不像比分那樣是一邊倒，坎寧安的球隊只有一場凈勝兩位數，其中第三、第四場分別只贏2分和3分，奇克斯在第二場和第四場分別貢獻26+6和24+7。如果你是那個年代的雜志編輯，卻沒有寫過一篇“MC（Maurice Cheeks）是這支球隊第三號球星”的文章？那一定會被說業余。在之前《金字塔》一章中，我提到“J博士”曾出演過《拯救匹茨堡的魚》，這部電影大概是《快攻》（1979年一部喜劇片，伯納德·金在其中出演）的奇葩表兄弟，Doc飾演角色叫摩西·古鐵雷，匹茨堡雙魚座隊球星，多次拯救球隊。毫無疑問，這輪系列賽中，化身古鐵雷的就是奇克斯。

分區決賽，對手是此前連續兩年都被自己淘汰出局的雄鹿，密爾沃基球迷那時應該恨透了76人，否則他們的球隊本應至少獲得一次可以登上東部巔峰機會的。這次蒙克利夫、布里奇曼、馬奎斯·約翰遜帶隊終于觸摸到東決的地板，1比4，費城卻再次成為了他們的終結者，托尼這輪有四場得分不少于20。眾所周知，蘋果公司在圖形用戶界面和鼠標控制方面對家用電腦有重大影響；比爾·詹姆斯是著名棒球寫手，發明了大量數據專用名詞，還是最早運用數據來分析、研究、預測棒球比賽的人。托尼有個綽號叫“波士頓的陌生人”，但或許，“安德魯·精確制導·托尼”或“費城的比爾·詹姆斯”要更合適些。第四戰在密爾沃基，是76人這年季后賽輸掉的惟一比賽（94比100），三十多年后當那些雄鹿老球迷想到“哦……至今聯盟中還沒有一支球隊能全勝奪冠”時，恐怕心里多少能因這場勝利感到一絲驕傲吧。

總決賽終于等到湖人。一部我兒時看過但卻忘了叫什么名字的電影，里面有一幕是晚上男主角在操場同姑娘約會，70年代糟糕的音樂伴奏，他扣了幾個籃，結果并不理想，然后等姑娘走后就氣急敗壞地虐了對面半場的年輕人。1982年總決賽76人2比4不敵湖人，老實講，他們并不冤枉。那支“魔術師”逼宮后的湖人只在本篇排名十名開外，就差一個馬龍，這一年劇情便是大反轉的4比0。

時隔16年再度捧杯，16年前，當坎寧安還是球員時他效力的那支球隊被認為將開創一個王朝，結果沒有，16年后這番論調又被再次提及。作為自1949年便加入聯盟的元老級球隊，76人在NBA歷史當中始終占有舉足輕重的地位，而沒能開創一個屬于自己的王朝絕對是件憾事。這一如他們隊史最偉大球星之一“J博士”的職業生涯，總是在被驚艷、膜拜、質疑、救贖中前行，他把最光輝的歲月留在了ABA，然后用“說了你也不懂”來解釋為什么無法在NBA復制同樣的傳奇。這正是最適合的匹配，最好的76人出現在他們最好的球星32歲那年，同樣極盛一時卻始終無法讓人理解為何輝煌又是那樣短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