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一刀

曾祥伍

俗話說，一方水土養一方人。

清水鎮并不大，百十來戶人家。三面環山，一條小河繞鎮而過，風景甚是優美。在此之前，清水鎮默默無聞地送走無數個春夏秋冬。直到出了個唐一刀，清水鎮才漸漸被人熟知起來。

說起唐一刀，周圍的人們是無所不知無人不曉。他原名叫唐燦，他家世代以殺豬為業。不過，他的祖上沒有什么名氣，到了他這一代，因其天賦極佳加上個人的勤奮，使他練就了一手過硬絕技：賣肉時不用秤，你要多少他一刀斬下去，然后提起來，分毫不爽。于是，“唐一刀”的美名不脛而走。

唐一刀心直人好，童叟無欺，憑良心做買賣，因此獲得人們的信任。雖然他賣肉不用秤，但誰也不會懷疑它的斤兩。每次他殺的豬一上案，不出半小時，就會銷售一光。換句話說，只要唐一刀的案上還有肉，人們絕不往別的肉攤上瞧。他們寧肯相信唐一刀的手，也不愿意信任其它屠戶手中的秤。

生意人的本事在嘴上，手藝人的本事在手上。名氣闖出來了，牌子打出去了，唐一刀的生意越做越紅火。在親戚朋友的幫助下，他干脆開了個鋪子，取名叫“唐氏肉鋪”，雇了幾個幫手專門到各地去采購，他親自操刀。一時間，遠近的人們都知道了清水鎮有個“唐一刀”，許多人為了一睹他的絕技，特地從老遠的地方跑來，把個清水鎮弄得沸沸揚揚。

唐一刀有一副熱心腸，他的收入并不全是揣入自己的腰包，常常接濟一些無助的人們。東家失火了，他千兒八百的給人家送去；西家遇到水災，他立即解囊相助。唐一刀做得最體面的一件事，是為清水鎮的一位大學生“請客”。那一年，清水鎮破天荒地出了一個大學生，全鎮人都為之感到榮耀，覺得是一件值得慶賀的事，但這位學生的家境貧寒，自然無力辦成這件好事，就在大家為此感到遺憾的時候，唐一刀親自殺了幾頭豬，擺了幾十桌酒席，為那位學生慶賀。這件事在清水鎮影響很大，尤其是對讀書的孩子是莫大的鼓舞。此后，清水鎮年年都有人考上了大學。于是，小鎮上的人們對唐一刀，除了信任外還有幾分敬意。

光陰似箭，日月如梭，時間過得很快。漸漸地，唐一刀覺得提刀的手有些不聽使喚了，常常感到力不從心。唐一刀老了，這是不爭的事實。他擔心因自己那不爭氣的手因年老而出現失誤，不得不把跟了他幾十年的刀交到兒子手上，并告誡說：“做生意，重要的是正直，憑良心做事，絕不能欺騙人”。

但是，兒子懶惰，怕吃苦，既沒有唐一刀那么好的天賦，又缺乏勤奮的精神，唐一刀那一手絕技他連皮毛都沒學到。沒辦法，為了生存，只能改為用秤了。

雖然唐一刀不親自操刀賣肉了，他卻沒有閑著。他憑著自己經營了幾十年的渠道，四處聯系調運質量好的“黑毛豬”進入“唐氏肉鋪”。因豬肉質量好味道正，不僅清水鎮的人們喜歡購買，就連那些不愿意吃“飼料豬”的城里人也紛紛到“唐氏肉鋪”買肉。于是，“唐氏肉鋪”的生意并沒有因唐一刀的“退休”而冷清，反而越發興旺起來。

一天黃昏，唐一刀閑著無事，就到街上去溜達。無意中，他聽到了兩人的對話。

“唉，真可惜了唐一刀一生的英名，被他那不成器的兒子給敗壞了，真是一代英雄一代衰啊！”“可不是嗎，跟他兒子買肉，一斤能有九兩就算不錯了。大家都忍著不說，完全是念著唐一刀先前的面子。”

聽完兩人的對話，唐一刀急急忙忙往家去。正巧兒子剛賣完肉回來，唐一刀就對兒子吼道：“逆子，我一世的英名全讓你毀了。”兒子微微一愣，但馬上明白過來，就說：“爸，時代不同了，你到市場去看看，如今誰不這樣。人們都說無奸不商……”“住口，你不配在‘唐氏肉鋪賣肉，從明天起，你另謀生計。”唐一刀未等兒子說話，就怒氣沖沖地走了。

從此以后，小鎮便沒有了“唐氏肉鋪”。小鎮人引以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