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只為孩子活

青香

閨女出嫁那天，一直都認為“男孩女孩都一樣”的我們，突然真切地體會到了“男女有別”的滋味：親家娶媳婦，臉上笑開了花；我們嫁閨女，淚水模糊了雙眼。這一進一出，感覺還真是不一樣。

晚上，老公一直坐在陽臺上抽煙，我喊他休息，他突然說：“你說沒了閨女，這日子還過得啥勁啊！”閨女結婚第三天，按照習俗和女婿一起回門，老公很高興，挽留女兒在家多住幾天，女兒說：“爸，我婆婆說了，今天必須回去的。”閨女雖然是一邊撒嬌一邊抱著她爸爸脖子說的這句話，老公的臉色還是瞬間一暗。午飯老公喝多了，醉得一塌糊涂，閨女和女婿走的時候他也沒送。

這以后，老公一直悶悶不樂，回家越來越晚，經常滿身酒氣。我不解，問他：“干嗎去了，為啥總喝酒？”他來了句：“透透氣，喝酒解愁。”我生氣地說：“你有啥愁的？”他竟說：“膝下無子，晚年凄涼。”看他落寞的樣子，我沒和他理論。

沒承想，原本工作認真負責的老公，對工作也變得馬虎應付，屢屢出錯，差一點晚節不保。我勸他，他也不聽。我一生氣，索性不管他了，任他鬧騰去吧！以前親親密密的我們，漸漸地就生分了，時常一連幾天不在一起吃飯，只有閨女回來的時候一家人才坐在一起吃頓開心飯。

老公喜歡外出喝酒后，我也不愿意一個人在家待著，晚上就出去跳廣場舞，跳累了，回家倒頭就睡。那天晚上，我身體不舒服，早早回家休息，打開門，卻見老公坐在沙發上發呆，我不解地問：“你怎么在家？”他看看我，說：“我爸住院了。”公公一直住在農村老家，雖然70多歲了，但身體一直挺好，我問老公：“怎么突然住院了呢？”老公吞吞吐吐地說：“肺部有個瘤，得做手術。我想讓他到這里來做，這兒的條件好些。”說實話，對公公婆婆我是很陌生的，剛結婚時和老公去過一次他老家，后來生了閨女，我本打算抱著閨女讓爺爺奶奶看看，可老人重男輕女，讓我們生了孫子再回家。因為我不能要二胎，無法滿足老人的愿望，老人很生氣，這么多年一直不歡迎我，每年都是老公自己回家看望他們。這次閨女出嫁，他們也沒來參加婚禮。如果不是這次生病，估計老人也不愿意來我們家。

公公肺部做了手術，術后身體虛弱，出院后我主動提出接他到我家。老人不好意思，問我：“你倆都上班，哪有時間管我？”我說：“閨女出嫁后，家里空蕩蕩的，您去住住增添點人氣。”老公對我的決定滿懷感激，說：“沒想到你能這么做，咱爸以前可對你生分。”我說：“咱家吃的肯定比老家好些，在這里復查也方便。孝敬老人天經地義，計較那些干什么！”

公公來了以后，老公不再外出吃飯喝酒了，下了班就匆匆往家趕，吃過飯陪老人聊天，爺兒倆每天晚上嘰嘰咕咕說個沒完沒了。我背后問老公都說了什么，他說：“都是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唄。這些年，我每次回家都是來去匆匆，沒時間陪他好好說過話，他好像攢了好幾火車皮的話要給我說，現在有機會天天相處，就讓他說個夠吧！”我說：“爸如果喜歡這里，就一直住著。”老公說：“爸跟我說了，身體復原就回家，他記掛著媽，記掛著家里呢！”我說：“等過幾年退休了，你多回家陪陪他們。”老公低頭良久，沒說話，再抬頭的時候，眼圈紅了，對我說：“多虧你，讓咱爸住進來。我這幾天才醒悟，自己不只是個爸爸，還是個兒子，這些年只顧著養閨女，很少顧及父母。如今閨女長大嫁人，我正該好好孝敬父母才是。前些日子竟然犯渾，過得渾渾噩噩的，把做兒子的責任都丟了，想來慚愧啊！”老公的一番話把我也說哭了。我說：“我知道你和閨女親，可咱這輩子也不能只為孩子活著，咱有父母要孝敬，咱有夫妻要守護。閨女有老公疼，有公婆愛，將來也要做媽媽，咱別再一顆心系在她身上了。”老公連連點頭。

公公在我家住了一個多月，我和老公盡心服侍，老人輕易不說“謝”字，臨走時對我說：“等放假了，你們一起回老家住幾天，讓你媽包餃子給你們吃。”這遲來的邀約和接納，依然讓我激動。其實我該感謝老人的這場病，讓老公幡然頓悟，從空巢的頹廢里重新找到了生活的意義。

孩子離家后的空巢不可怕，可怕的是心里空了。只有明白人生的責任與擔當，才不會在空巢的日子陷入迷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