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剪你的欲望

馬志國

泰國曼谷的西郊有一座寺院，因為地處偏遠，香火一直非常冷清。

原來的住持圓寂后，索提那克法師來到寺院做新住持。初來乍到，他繞著寺院四周巡視，發現寺院周圍的山坡上到處長著灌木。那些灌木呈原生態生長，樹形恣肆而張揚，看上去雜亂無章。索提那克找來一把園林修剪用的剪子，不時去修剪一棵灌木。半年過去了，那棵灌木被修剪成一個半球形。僧侶們不知住持意欲何為，問索提那克法師，法師卻笑而不答。

這天，寺院來了一個不速之客。來人衣著光鮮，氣宇不凡。法師接待了他，寒暄，讓座，奉茶。對方說自己路過此地，汽車拋錨了，司機現在在修車，他進寺院來看看。法師陪來客四處轉悠。

行走間，客人向法師請教了一個問題：“人怎樣才能清除掉自己的欲望？”

索提那克法師微微一笑，折身進內室拿來那把剪子，對客人說：“請隨我來！”

他把來客帶到寺院外的山坡。客人看到了滿山的灌木，也看到了法師修剪成型的那棵。法師把剪子交給客人，說：“只要能經常像我這樣反復修剪一棵樹，你的欲望就會消除。”

客人疑惑地接過剪子，走向一叢灌木，“咔嚓咔嚓”地剪了起來。一壺茶的工夫過去了，法師問他感覺如何。客人笑笑說：“感覺身體倒是舒展輕松了許多，可是日常堵塞心頭的那些欲望，好像并沒有放下。”法師頷首道：“剛開始是這樣的，經常修剪，就好了。”

來客走的時候，跟法師約定他10天后再來。法師不知道，來客是曼谷最享有盛名的娛樂大亨，近來他遇到了從未經歷過的生意上的難題。

10天后，大亨來了；16天后，大亨又來了……

3個月過去了，大亨已經將那棵灌木修剪成了一只初具規模的鳥。法師問他，現在是否懂得如何消除欲望。大亨面帶愧色地回答說：“可能是我太愚鈍，眼下每次修剪的時候，能夠氣定神閑，心無掛礙。可是，從您這里離開，回到我的生活圈子之后，我的所有欲望依然像往常那樣冒出來。”法師笑而不言。當大亨的鳥完全成型之后，索提那克法師又向他問了同樣的問題，他的回答依舊。

這次，法師對大亨說：“你知道為什么當初我建議你來修剪樹木嗎？我只是希望你每次修剪前，都能發現，原來剪去的部分，又會重新長出來。這就像我們的欲望，你別指望它完全消除。我們能做的，就是盡力把它修剪得更美觀。放任欲望，它就會像這滿坡瘋長的灌木，丑陋不堪。但如果經常修剪，這些灌水就能成為一道悅目的風景。”大亨大悟。

此后，隨著越來越多的香客到來，寺院周圍的灌木也一棵棵被修剪成各種形狀。

人生的痛苦哪里來？就是因為我們所欲無限，而我們所能有限。即便你是蓋世英雄或貴為王侯，一樣有許多事情做不來，一樣有許多欲望達不到。怎么解脫這種痛苦呢？出路只有一條：修剪你自己的欲望，收回自己的心。欲望本身不是罪過。人的欲望很難不滋長，人的心很難不攀緣。你可以探索，可以拓展，可以進取，可以開創，可以拼搏向上，可以堅忍不拔，甚至可以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但是，如果有的景色還是看不見，就只能收回你的目光；如果有的地方還是走不到，就只能收回你的腳步；如果有的東西還是夠不著，就只能收回你的雙手。一句話，如果有的欲望還是滿足不了，就只能收回你的心。真的，只要你不放任欲望瘋長，只要你到時候能收回自己的心，你的心反而獲得了無限的自由。

其實，隨遇而安的這個“遇”，往往說的是不好的境遇，而欲望不能滿足的境遇，都是不稱心不如意的境遇。境遇不好了，還要想心“安”，怎么辦？修剪欲望，收收自己的心，由此我們才有了隨遇而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