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與其他審訊者不同,史蒂芬斯更擅長施加心理壓力。他將“O2O號營區”與外界環境隔離開來,營造了一種詭異的安靜氛圍令犯人們恐懼。守衛一律穿著網球鞋,從麗肖除唧步聲,造成他們隨時會出現的假象。
羅賓·史蒂芬斯是二戰期間英國軍情五處的間諜審訊官,因為右眼總是戴著一副單片眼鏡,甚至連睡覺時也不愿取下來,由此得名“鷹眼”。據說電影《哈利波特與火焰杯》中的“瘋眼”穆迪就是參照了史蒂芬斯的形象。不過史蒂芬斯這個現實中的“瘋眼”卻有著一個在外人看來褒貶不一的“絕活”——他能夠不需要任何身體接觸就能讓落網的德國間諜說出一切。據說,他曾用5年的時間,先后審訊了500余名間諜,這個紀錄直至今日也沒人能夠打破。對當時的德國間諜而言,被英國反情報機構抓獲只是噩夢的開始,真正驚恐的是接受史蒂芬斯的審訊。
善于揣摩人心的語言通
史蒂芬斯1900年出生在埃及的亞歷山大港,曾在法國的公立中學讀書,先后就讀于英國達利奇學院和皇家軍事學院。輾轉奔波的經歷讓史蒂芬斯成為一名語言通,除了英語、法語和阿拉伯語,他甚至能夠流利地使用烏爾都語。從皇家軍事學院畢業后,史蒂芬斯被派往英軍駐印度的一支廓爾喀軍團中服役。這可不是一件好差事,要知道,管理一支外籍軍團不僅要克服語言和文化上的差異,更要能把握住這些“外國人”心里在想些什么。在外籍軍團10余年的經歷,讓他善于觀察、判斷對方心思,算是為日后審訊間諜埋下了伏筆。盡管曾經周游世界,史蒂芬斯卻絕對不是一個心胸寬廣的人。他承認,自己面對外國人會有種莫名的恐懼感。作為英德混血兒,他卻十分厭惡德國。談到間諜,他更是一臉不屑,認為“他們就是一群烏合之眾,一群反復無常的小偷”。
事實上,舉止粗暴的史蒂芬斯和一般的獄卒沒什么兩樣,但史蒂芬斯絕對是獄卒中的“佼佼者”。通過對部分被捕德國間諜進行審訊,史蒂芬斯順藤摸瓜將德國派駐英國的間諜網絡一網打盡。很多間諜不堪史蒂芬斯折磨,選擇為盟軍工作。從1942年開始,德國對英國的人力情報工作基本陷于癱瘓,這些被英國牢牢掌控的德國間諜,開始例行性地向柏林發送假情報,德國人對這些假消息完全信以為真。甚至諾曼底登陸已經過去了一周,德軍仍有幾十個師按兵不動,因為根據英國等方面的情報顯示,喬治·巴頓將會率領盟軍實施真正的反攻。
令囚犯聞之色變的冷暴力
1940年初,英德兩國的情報戰已經進入白熱化階段,大量被捕的德國間諜令軍情五處有些無能為力,亟須建立一個專業的審訊機構,以便盡快從這些間諜口中得到想要的信息。名聲在外的史蒂芬斯很快進入了軍情五處的視線,一番考察過后,同年7月,史蒂芬斯被調入軍情五處,工作地點則是在倫敦市郊的一戶民房里,任務就是組建秘密審訊基地。這座色調灰暗,雜草叢生的老建筑位于倫敦城邊。一戰時期,這里曾經作為英國國防部的戰時醫院。到了二戰初期,這里劃歸英國監獄署管理,使得房子周邊布滿了鐵絲網。院落的寧靜很難讓人聯想到這里就是英國軍情五處的秘密審訊中心——“O2O號營區”。史蒂芬斯在原有30個房間的基礎上額外增加了92間牢房,外加一個懲戒室——號稱13號牢房。第一批德國間諜于1940年9月入住這里,在接下來的5年里,先后有500余名犯人“造訪”過“O2O號營區”,他們中的大部分是德國間諜,很多人為了活命選擇為盟軍工作。
史蒂芬斯討厭被人稱作“監獄官”,在他眼中,他一直扮演著“指揮官”的角色。在“O2O號營區”,他始終強調,“嚴禁暴力”。“使用暴力審訊不只是得到答案而已,這么做同時也降低了情報的標準。”在審訊工作要點中,史蒂芬斯寫道:“使用暴力一點也不明智,犯人為了避免皮肉之苦就會信口開河,這樣得來的情報都是基于一個錯誤的前提。”里德爾曾是“O2O號營區”的一名軍官,在他的回憶錄中曾記載過史蒂芬斯阻止其他軍情五處官員使用暴力逼供的情景。里德爾寫道:“我很清楚,這個營區不能使用暴力。除了道德上的原因外,這些蓋世太保的手段從長遠來看并不會奏效。”為了阻止頻頻發生的刑訊逼供,史蒂芬斯甚至開除過一名審訊官。
與其他審訊者不同,史蒂芬斯更擅長施加心理壓力。他將“O2O號營區”與外界環境隔離開來,營造了一種詭異的安靜氛圍令犯人們恐懼。守衛一律穿著網球鞋,從而消除腳步聲,造成他們隨時會出現的假象。所有房間都裝有竊聽器,嚴密監視犯人的一舉一動。犯人們被相互隔離,完全不知道彼此的存在。犯人的食物單調乏味,他們沒權享受香煙和咖啡。剝奪睡眠在這里是家常便飯,從而破壞犯人的時間感,讓他們在這里度日如年。有些犯人的牢房燈24小時保持照明,有些人的牢房則是終目不見光亮,個別犯人甚至一連數月不許穿衣服。除了這些常規的精神折磨手段,史蒂芬斯還利用了法律提供的便利條件。根據規定,戰時被捕的間諜如果拒絕合作就會面臨極刑。“O2O號營區”前前后后收容過500余名犯人,15名間諜曾先后被史蒂芬斯槍決或是吊死,還有很多間諜因為不堪折磨而自殺。從這點來講,史蒂芬斯被稱作“酷吏”算是一點也不為過。正是用這種殘忍的手段,他從這些間諜中收獲頗豐。送來的500余名間諜中,120人被鑒定為具有重要價值的人員,移送給軍情五處總部用作迷惑德國情報組織。
成功地改造為雙面間諜。
在史蒂芬斯看來,他是一個業余的心理專家。他為此閱讀了大量心理學著作。談及自己出色的審訊能力,他毫不掩飾地講,這一切都要歸功于他在廓爾喀軍團中同那些外籍雇傭軍斗智斗勇的成果。“我們在這里就是為了從心理上打垮間諜。”他告訴下屬,“將他們的心徹底擊碎,再審視一下這些碎片是否有價值,而那些頑抗到底的人將會被絞死以正視聽。”史蒂芬斯曾經在報告中寫道:“審訊者是天生的,這種技能沒法培養。犯人會因為審訊者的性格特點、語音語調和詢問速度感受到壓力,連續主動地發問容易使犯人不知所措。”
面對提審的犯人,史蒂芬斯通常會身著廓爾喀制服來到走廊,故意“遲到”一個小時,而這期間犯人們必須起身等待他“隨時”來臨。伴著一盞白熾燈,史蒂芬斯通常會一連數個小時地“拷問”犯人,再加上兩個膀大腰圓的軍官在一旁助陣,一點點地打垮犯人的心理防線。和其他的審訊官不同,史蒂芬斯對一些繁瑣的細枝末節問題會表現出格外的興趣。他經常會要求犯人始終保持清醒超過48小時,之后他再進行審訊,喜歡就一些細節問題反復盤問,以此來印證這些間諜是不是在講真話。有時,他還會對犯人實施心理上的關懷,用他自己的話說就是“打一棒子,給一甜棗”。
戰爭結束后,史蒂芬斯迅速迎來了人生的低谷。原因很簡單,已經沒有那么多間諜可供他審訊。諾曼底登陸時,史蒂芬斯的權力曾經盛極一時,就連軍情五處的高層領導也要讓他三分,對他提出的各種要求一一滿足。然而,隨著戰爭的結束,加之史蒂芬斯平時為人傲慢自大、性格古怪,除了死人幾乎沒人能和他和平相處,軍情五處開始有人認為,繼續維持“O2O號營區”是一種資源浪費,甚至有呼聲要求把這個居功自傲的“獨眼龍”派到德國。最終,史蒂芬斯被派往德國巴德嫩多夫監獄負責審訊戰犯。
邢大軍據《青年參考》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