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魏則西事件”講開去

宋瑾

【事件回顧】

2016年4月12日，年僅22歲的大學生魏則西在家中去世。此前，他因罹患罕見的滑膜肉瘤，通過搜索引擎指引，找到一家醫院接受了腫瘤免疫療法，最終因病情惡化，腫瘤轉移而不幸離世。一系列求醫過程，因他在網絡上的記錄而為大眾悉知，并隨后引起輿論關注。

有關媒體和網友針對此事件中起“作用”的搜索引擎，以及涉及的治療方案進行了質疑，國家有關部門亦高度重視。那么，腫瘤免疫療法究竟是怎么回事？面對疾病困擾時，患者又該如何規避風險，獲得恰當救治？

一、什么是滑膜肉瘤？

滑膜肉瘤，屬于惡性腫瘤的一種，源于關節、滑膜及腱鞘滑膜的軟組織，多見于成年人，好發于四肢大關節，表現為關節腫脹、疼痛、活動受限。本病病因尚不明確，目前仍以手術治療輔以放、化療的常規腫瘤治療方案為主，腫瘤可向區域淋巴結轉移，也可向肺部轉移，切除不徹底有較高的復發率。5年生存率為20%～50%。

二、認識腫瘤免疫療法

常規療法對滑膜肉瘤的治療并無較高勝算，尋求新的醫療技術和方案自然勢在必行。腫瘤免疫療法，是目前癌癥治療領域的大熱，顧名思義，它是要利用人體免疫系統來對抗腫瘤細胞。免疫系統對于人體，就像殺毒軟件對于計算機，是我們健康的衛道士，不僅能幫助抵抗外界細菌、病毒的侵襲，也能及時發現一些有癌變跡象的細胞，并進行有效的清除。但有一些腫瘤細胞，則十分狡猾，會想方設法躲避免疫系統的監視，悄悄發展壯大形成實體腫瘤。腫瘤免疫療法，就是要破壞腫瘤細胞的陰謀，讓它們無法逃脫機體的免疫監控，從而重新喚醒免疫細胞來清除癌細胞。這種療法具有特異性強、作用期長和副作用小等優點，美國《科學雜志》將腫瘤免疫療法列為2013年的重大科學突破。

具體來說，腫瘤免疫療法的思路有兩種，一是基因改造，即從患者體內抽取免疫T細胞，放到體外培養，同時用基因改造的方法，告訴這些T細胞，腫瘤長什么樣子，然后再把這些經過“教育”的T細胞注射回人體，就能對特定的腫瘤細胞進行攻擊了。在這個方向上，CAR-T是目前的熱門，也就是嵌合抗原受體-T細胞療法，這種療法對一些特定腫瘤具有一定的效果，尤其是急性白血病，參與試驗的患者有90%沒有出現復發，在臨床試驗中勘稱“奇跡”，盡管如此，這一療法目前仍然處于臨床試驗階段，并沒有正式進入臨床應用。二是接觸“抑制”。免疫系統在清除體內有害物質后，會通過與一些小分子的結合，來抑制自身活性，從而避免繼續攻擊人體正常細胞，避免造成自身免疫病。而腫瘤細胞，則也會利用這一點，麻痹免疫T細胞，抑制它的活性；使用免疫治療藥物，就可以設法阻斷腫瘤細胞對T細胞的“欺騙”，讓T細胞得以保持活性，對抗腫瘤。這其中，就有魏則西托網友的朋友帶的，能產生療效的“靶向藥”Keytruda，但這些藥物同樣不是萬能的。

可以看出，腫瘤免疫療法確是一項正在迅猛發展的技術，雖然它只是一項新生技術，但仍不失為目前最有潛力的治愈惡性腫瘤的手段。

同時，臨床試驗也表明，腫瘤免疫療法存在著治療的個體差異性，即這一療法可以對一些患者有奇效，但對另一些患者，則可能完全無效，魏則西就屬于不幸對腫瘤免疫療法不敏感的患者之一，這是由于每個人的基因表達水平不同，使得腫瘤細胞的表達也不盡相同，藥物可以對其中一些表達方式敏感，對另一些，則療效欠佳。現在，已經有一些研究人員呼吁，為了更好地實現免疫療法的功效，應該在治療前，先對患者進行基因檢測，提前判斷藥物是否能在機體引起應答，做到真正的個體化治療。可以說，免疫療法并不是“大鍋飯”，它不能以一成不變的方案應對所有患者，而是需要量身定制的一種個體化治療。

此外，現階段國外所有的腫瘤免疫療法都處于臨床試驗階段，而國內個別獲準開展相關研究的機構，也并沒有獲準將這些方法正式投入臨床應用，患者在接受這樣的治療時，是不應該被收取費用的，而魏則西接受治療的這家醫院，顯然違反了這一規定。任何聲稱將這些療法投入臨床收費治療項目的機構，也都可能是有問題的。

三、尋找科學的就醫渠道

“魏則西事件”的導火索在于網絡搜索的“作用”。互聯網時代讓信息獲取變得方便快捷，也變得魚目混雜，尤其是面對專業性極強的疾病治療領域，在獲取網絡信息時更要慎之又慎。臨床醫學的專業知識，應當從專業從業人員那里獲取。根據自己從多種渠道了解的醫學知識來判定自己的疾病，甚至要求醫生按照自己的想法治病，是萬不可取的。一些涉及商業利益而刻意夸大或扭曲的醫學概念在網絡盛行，更加害人不淺。盡管針對這些現象的辟謠在不斷進行，包括電視、報紙、醫學期刊、醫學講座等也都在推進健康宣講，但這些在宣傳力度和及時性上都有待完善的空間。這就要求患者在對疾病認識一知半解的情況下，必須合理利用醫療衛生資源，掌握分級診療、預約掛號等基本原則和方法。選擇正規且適合自己病情的醫療衛生機構按流程就診，與醫生良好溝通，在診療過程中遵醫囑。

目前，我國醫院分為一、二、三級。社區衛生服務中心和鄉鎮衛生院屬于一級醫院。一級和二級醫院的醫務人員一般都經過專業培訓，具有正規的行醫資質，具備對一些常見病和多發病進行診療的能力，比起網絡搜索，這些醫院要可靠得多，比起盲目費力去三級醫院，這些醫院也要便捷得多。對付常見病和多發病，一、二級醫院更應當是患者首選。

此外，樹立疾病預防的觀念也十分重要，定期健康體檢，能及早發現影響健康的高風險因素及潛在的疾病隱患，達到預防和早期治療的目的。

如果疾病確實需要去三級醫院就診，建議在看病前通過醫院官方網站、12320衛生熱線等正規渠道了解相關信息，對醫院專業特色、科室分布、出診信息等進行初步了解，做到心中有數，根據自身的情況有針對性地選擇預約掛號。遇到緊急情況，撥打120急救電話。

總之，平時在家想要學習健康科普知識，應該閱讀專業權威平臺的文章，遇有身體不適，則要遵循正規就醫渠道就醫。

四、正確認識現代醫療水平

醫學不是萬能的，盡管它在不斷朝更好的方向發展。現有的醫學水平依然遠沒有達到攻無不克、戰無不勝的境界，我們應當正確理解醫學的局限性，明白它只能幫助我們解決有限的健康問題，而不要抱著醫學可以治愈所有疾病的期望。對于惡性腫瘤也好、其他疾病也好，醫學都不存在百分之百的治愈率。在面對具體疾病時，不因輿論影響而將患病的不良后果簡單歸咎于醫護人員的“不盡心、沒水平”。當對醫務人員的診療結果有異議，或認為其工作有過失時，也應通過正當渠道或法律手段解決，這對于醫患雙方，都是保護利益、獲得公正的最好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