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妮·羅素
前年圣誕節以來,戒食餅干、花生,控制碳水化合物攝入的大衛·卡梅倫已成功減重近12斤,但在這個天色灰蒙的涼爽清晨,身處軍情六處附近一家小酒店的卡梅倫,正準備享用一頓相對豐盛的早餐:煎蛋、香腸、蘑菇、蕃茄和吐司。在自助餐廳取餐后,他在隨從邊坐下,口中說著:“今天不節食了。”對于卡梅倫的做法,沒有人說一個字,因為他是首相,不會有人想去質疑他的選擇。
大衛·卡梅倫是一個“問題”首相,去年5月成功連任的他在兩次選舉中都沒有足夠勝算。當他為連任而奔走的時候,已執政5年、在政界任要職超過10年的卡梅倫究竟是怎樣一個人,民眾的心中又出現了一連串問號:他究竟是一個慈悲為懷的保守黨人,推崇溫和的執政路線,卻受到財政垮臺的重創;還是薩切爾主義的擁護者,心若磐石,內心堅信善良有愛和同情心在當下已全無必要?他究竟是眼見大英帝國日漸衰落不為所動的壁上觀者,還是勤政賢能的政治家?對于這些問題,即便是他曾經的政治盟友都無法回答,心存疑惑。一位盟友評價卡梅倫:他削減各種預算,他的移民政策及福利政策右翼傾向明顯,這使他很難獲得大多數人的支持。另一位朋友評價:那個內心澄澈,崇尚社會自由與社會公正的卡梅倫哪兒去了?是他變了,還是我們之前都看走了眼?究竟發生了什么事?
當被問及這些問題時,卡梅倫有些震驚,人們認為他變了,他還略感受傷。他說自己是一個傳統的、“非常有同情心的人”,對于人們對他的右傾指責,他認為自己削減財政預算的政治舉措一直是“理智、正當和體察民情的”,而且是關注和保護貧窮民眾的。他也不是不在乎自己在民眾心中的形象,“一次,我打開一張報紙,照片上的男人手舉牌子,上面寫著:‘英國屠夫卡梅倫’,我當時想……”他的聲音越來越小,不住地搖頭,然后一言不發,看上去困惑不已。
采訪卡梅倫時,有一個詞他經常提到,“我希望人們認為我是一個‘通情達理’的人。政府所做的從根本上看都是合情合理的。”卡梅倫認為,“合情合理”如今在政治中的地位太過于無足輕重,“民眾批評政府,這一點可以理解,”他接著說,“但我希望,他們在批評之余,也會說:‘卡梅倫的決定和政策是情有可原,合情合理的。’”
卡梅倫的24小時
去年5月大選前,卡梅倫一周內有3天要在各地做巡回演說,拉選票。我們對卡梅倫24小時的追蹤采訪就從尤斯頓車站開始,一起同行的還有卡梅倫的保安官,隨從及來訪攝影師。我們快速地穿過檢票口,目瞪口呆的檢票員看到我們趕忙后退,沒有收票。兩小時后,我們走進國家會展中心,幾大波在校生正興高采烈地做著實驗。其中一些學生看到卡梅倫后,興奮地尖叫起來,并要求與卡梅倫自拍合影,且都如愿以償。一瞬間,追訪卡梅倫讓我產生了一種跟拍明星的感覺,只不過比追星更狂熱、更歇斯底里。另外,學生們見到卡梅倫異常興奮和激動也與政治熱情無關,不過是想把自己和卡梅倫的合影發到“臉書”上去——一個興奮得上氣不接下氣的12歲小男孩告訴了我他與卡梅倫自拍的初衷。
接著,我們一路疾行來到了伯明翰的一家酒店。在參加當地的新聞直播前,卡梅倫有90分鐘時間可以瀏覽“紅木箱”里的文件和簡報。但他首選的卻是慢跑3英里。他說這是他放松自己的方式。一天的繁忙公務結束后,躺在沙發上胡亂看30分鐘的電視然后進入夢鄉,對于卡梅倫來說,也是一種休整。
我與攝影師跟拍卡梅倫跑步,引起了他的抗議,“跑步沒有什么好看的。”他或許在為自己的形象擔憂,但其實并無必要。他現在比前年圣誕時瘦了不少,結實了許多,肚腩也不見了。跑步時,安保特派隊一路陪同卡梅倫。上任之初,一些保安官跟不上他的速度,如今,“能長跑”是對首相隨從的一個必要要求。
在唐寧街時,如果沒有正式的午餐安排,卡梅倫都會到工作人員為他專門準備的小單元房里待上20分鐘,其中5分鐘給自己做一道湯或沙丁魚吐司,其余時間看看文件。奧巴馬曾經告訴卡梅倫,要在日程表中留出冥想或思考的時間。20分鐘的獨處時間似乎與此不謀而合。
這天下午,卡梅倫坐在酒店26層套房的寬大的起居室內,還穿著跑步時穿的短褲,靜靜地批閱著文件,在每份文件的最上方都會認真地寫下三四句話。卡梅倫過去的一位隨從告訴記者,卡梅倫常自稱“問題的終結者”,并引以為豪——引起首相注意的最佳方式就是就某件事向他尋求解決方案。
另一位唐寧街的“知情人士”告訴我,卡梅倫是一個非常果斷,甚至有些武斷的人。卡梅倫自稱是一個能夠快速做出指示,下達指令的人,“否則其他人無法知道你的想法和態度,也將影響整件事的態勢和進展。”然而“知情人士”卻表示,卡梅倫的這個“急性子”時常導致他做出武斷的決策,這時身邊的工作人員便會提醒他,“這樣不行,首相,您需要對這件事再三考慮一下。”
卡梅倫總是提醒自己,盡量不要受到錯誤和遺憾的左右,但一些問題依然時常給他帶來煩惱。“有時你會竭力地沉思,但煩惱卻將你帶回原點,如果你不提醒自己該忘掉一些東西,之前的一切努力都將付之東流。”
黃昏時分,我們步行前往電視臺,由于沒有攝影師跟拍,幾乎沒人注意到首相剛從自己的身邊走過。實際上,人群中的卡梅倫確實不怎么起眼。
關于友誼和享樂
許多政客的社交生活是在其職業生涯及意識形態的基礎上建立起來的。他們的友誼都是為仕途服務的,當二者發生沖突,后者永遠排在第一位。但對卡梅倫來說,卻全然不是如此。他的社交圈和朋友可以回溯到少年時期,令他十分驕傲的是,20年來,他的朋友圈始終如一。
在卡梅倫心中,最親密的朋友是他的妻子薩姆。“除了你的妻子呢?”我問。“其他人和我妻子之間還有很大的距離,湯姆·高夫算是一個,我11歲起就認識他了。”高夫是一個純種馬代理商。兩個人結婚時,他們互為對方的伴郎,而且無話不談。卡梅倫從父親伊恩那里繼承了對朋友及友誼的忠貞。“我的父親有很多朋友,他喜歡交朋友,喜歡假期,喜歡一切能帶來快樂的事物。我現在很期待我的假期。”
卡梅倫在政治生涯以外的怡然自得的生活態度也給他招來了許多批評和指責。人們稱他為“淡定首相”,諷刺他總是一副云淡風輕的瀟灑姿態,總是開開心心,無憂無慮的。而民眾希望看到的卻是一番辛苦耕耘的景象,這樣人們才放心——他們的執政者正在為他們辛苦奮斗著。“淡定首相”的外號首次出現是在2012年的8國峰會,甫一出現就令卡梅倫很困擾,一位黨內人士告訴我,卡梅倫曾就此問題征詢過奧巴馬的看法,后者的回答是:人們總熱衷于把一個人的優點說成缺點。
一位內閣大臣為卡梅倫進行了辯護:作為決策者,不能總為一件事憂心忡忡,像尼克松、威爾遜或布朗那樣,總是為“A方案是否能奏效,需不需要B方案作支持”而焦灼……他們的幸福都被蠶食了。對于卡梅倫,他可能是這樣一個人:當他與朋友共度周末時接到急電——俄國人突然闖入英國領空,是否需要派出戰斗機迎戰——卡梅倫便能從度假模式迅速切換到決策者模式,迅速做出決定——派出戰斗機,然后又切換回休假模式,繼續款待他的老朋友們。
(摘自《海外文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