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文學魯軍的重要代表,近30年間,作家王方晨先是執著于鄉村文化探索,在鄉土文學領域獨樹一幟,近年來又先后創作了以《大馬士革剃刀》為代表的、以濟南歷史文化為背景的小說,引起熱烈反響,他也由此成為當代都市文學書寫的代表性作家。
5月8日,王方晨創作研討會在濟南舉行。中國作協副主席李敬澤、莫言分別發來賀詞。
濟南老街巷里的“中國范兒”
“寬厚所里寬厚佬,老實街上老實人”——以《大馬士革剃刀》為代表的“老實街”系列小說,讓人們從老殘、老舍的記憶中走出,重新打量濟南這座溫吞的城市,成為新的文學標簽。
老實街是一個載體,承載了濟南老街的變遷,人和人之間的愛惜、誠信、擰巴、俠客之風,隨著一只貓的活動展開,剃刀是交流的工具,也是綿延在這座城市老街巷的“倚天劍屠龍刀”。不過,這些充滿神秘主義的烏托邦故事,就像老實街的孩子,“如今都已風流云散”。
一次訪談中,王方晨說過一句生動形象的話:“在現代城市中,重新找到親切的村子。”在他這里,鄉村記憶不僅存在于古老的鄉村,還存在于我們生活的城市,在每一個小區、每一條街道、每一間辦公室。楊學鋒指出,“大家經常談論一個作家的文學特質,王方晨的與眾不同之處就恰恰體現在這里。他的筆觸總是能夠犀利地直達生活的本質,又像是從幽深的大海里撈起一顆顆珍珠。”
近年來,王方晨以濟南為背景的一系列小說,在文壇上引起轟動。胡平給出了這樣的回答:他的寫作關乎人的存在,“他寫塔鎮、寫鄉村,也從來不是單純地寫鄉土和農民,而是寫人性、文化和現代人的生存困境,因為他的哲學底色,他就可以輕易地轉向城市。”
因鄉村到城市之間轉換的“輕易性”,多位專家將“老實街”系列小說定位為市井小說。與城市的陌生人社會相比,“老實街”更接近于鄉村的熟人社會。何向陽說,這些“老實街”系列小說體現了他對中國傳統文化優秀成分的吸收,奇譎的句子和玄幻的妙想給她留下了很深的印象。王干說,《大馬士革剃刀》是一篇具有多重意義的優秀文本。馬兵指出,“在老舍的《濟南的冬天》之后,很長時間里,濟南缺乏有自己的城市性的作品,王方晨在老實街的故事里再次讓我們看到了一座城和它的性格之間的關系,這一點非常不容易。”
“在今天的城市化背景下,人心、人性到底向何處去?我們到寬厚里看到寬厚仁義,他看到仁義的另一面。他寫人性已經不再是憤怒,而是出離了憤怒,更多的是一種悲憫的情感,是同情的、寬厚的。”張麗軍說。
“‘中國故事’大體上經歷了從抗議性的寫作到辨認性的寫作,再到冷靜的、膽量的、記述的,但內里面有一種寬憫之心的寫作,這種寫作使得中國文學有了和世界文學對話的可能。”施戰軍指出,王方晨不斷調整到今天,他的“老實街”系列小說,“不僅有‘中國故事’的特點,也有了‘中國范兒’。”

行于鄉野而懷先鋒之志
與“老實街”同時以及之前數十年,王方晨在“塔鎮”。王春林說,他認為王方晨現在建立了塔鎮和老實街兩個文學根據地。
2005年,《人民文學》與山東省作協曾共同舉辦過王方晨的作品研討會,那次會上,“鄉野的先鋒”(李敬澤語)成為王方晨作品的重要標簽,他也確立了自己在現實小說和先鋒小說之間“左右逢源”的文學氣質。
11年過去了,王方晨繼續走向文學的縱深。
5月8日,王方晨創作研討會在濟南舉行。中國作協副主席李敬澤、莫言分別發來賀詞。中國作家協會書記處書記吳義勤、小說創作委員會副主任胡平、創研部主任何向陽,《人民文學》主編施戰軍,《小說選刊》副主編王干,魯迅文學院副院長邱華棟,中國小說學會副會長王春林,《文藝報》文學部主任劉颋,山東省作家協會黨組書記、副主席楊學鋒,副主席苗長水、譚好哲、李掖平,濟南市文聯黨組書記劉溪、主席張柯,以及山東的評論家陳文東、張麗軍、張艷梅、房偉、馬兵、趙文明等參加會議。
30年,600萬字,多位專家談到王方晨作品的驚人數量。吳義勤指出,“一般情況,作家可能在某一個時段會面臨一個瓶頸,方晨卻保持著一個均勻的創作節奏,每年都有作品,這一點在現在的青年作家里是很少見的。有的時候創作要比爆發力,但是長遠看,寫作就像一個長跑運動員。我個人覺得在現代青年作家里,王方晨幾乎是耐力最好的運動員。”
施戰軍用“三體”來概括王方晨的創作。首先自然是體量大,和吳義勤的判斷如出一轍,并且其作品中經常出現“大”字,《王樹的大叫》《老大》《大陶然》《大馬士革剃刀》《巨大靈》,“像核彈頭一樣,永遠處在爆發力的狀態”。
其次是“體認”,很難說他是一個什么樣的作家,這是他體認方式的駁雜和個人興趣的豐盛帶來的。三是“體面”,“在所有表達價值上沒完沒了地去質問、探尋,比如道德問題。”他把屬于倫理學、社會學、生活的東西轉到文人層面,由道德轉為體面,是屬于人的尊嚴。
讀王方晨的作品,邱華棟經常想起福克納。“福克納的作品里面,把美國南方的歷史和圣經的原型建立一個關系,王方晨大量涉及到鄉村、小鎮和城市的作品,也建立了跟中國傳統、人文、文化、倫理的隱秘關系。”
王方晨一系列追求的載體,就是塔鎮。在這個以鄉村為背景的小鎮上,他耕耘了30年。邱華棟用“瘋癲的大地與奔走的人”來概括塔鎮世界里的人物和作品,“他的背景大地本身在抽搐、在運動,而人也在奔走,同時很多作品在情節上張力巨大。”
胡平說:“王方晨的小說和其他作家的很多小說是不一樣的,擺脫了我們很多現成的觀念,能夠發現世界和人類生存本身的荒誕和非理性,他看的比許多作家更深,他筆下的悲劇有時候是一種無法解脫的悲劇、本源的悲劇。”劉颋則認為,王方晨是一個純粹的小說家,他的文字干凈和內斂,感覺他在寫作時一手拿著解剖刀,一手把著顯微鏡,呈現出了人們都沒有意識到、忽視了的或者沒有看到的心智、心念。房偉指出:“他繼承了沈從文、孫犁、汪曾祺文化抒情小說的味道,同時又有神秘的東西,也看到了《聊齋志異》這樣一種古典的文人小說傳統。”
研討會現場,何向陽、李掖平分別宣讀了中國作協副主席李敬澤和作家莫言的賀信。李敬澤指出:“他的鄉土敘事與中國現代以來的鄉土敘事傳統有一種緊張關系,他獨調別彈、孤身犯險,行于鄉野而懷先鋒之志。”莫言也稱其“揭示了當下中國巨大變化中人的精神的豐富層面”。
目前,張艷梅正在寫一部關于王方晨創作的專著,全方位展示他的創作成就,她說:“無論是鄉村還是城市、歷史還是現實,無論是新老市民、新舊農民還是知識分子,他的寫作都帶給我們一個對文學視野不斷打開的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