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暑托班，難尋

陳冰

從一些培訓機構公布的托管班課程表來看，各種輔導課、興趣活動琳瑯滿目，但在家長最關心的吃和睡兩個問題上，則顯得很“寒磣”。

近兩個月的“悠長假期”，是孩子們的期盼，卻是雙職工家長的心病。放暑假了，誰來照顧孩子？除了親近大自然，組織暑期旅游，剩下的時間還是只能尋找各類暑托班、培訓班，給孩子找個臨時的“窩”，讓孩子乖乖去“上班”。只要看看學校門前不停散發的各種宣傳單就知道，屬于培訓機構的“黃金時代”，來了。

相關業內人士透露，一些教育培訓機構暑期兩個月的營收可以占到全財年的40%。為了滿足家長的需求，培訓機構也是各種投其所好——買課程送暑托，送迪士尼門票……即便是單純的暑托班，也開出了外教英語、思維訓練、機器人等熱門課程，讓家長覺得每個月兩三千元的暑托班物有所值，而不僅僅只是“看護”。

可這兩個月動輒五六千的托管費真的能讓人安心嗎？火爆的暑期培訓背后暗藏著許多隱憂。

小學生在操場上拼出“放假了”字樣迎接暑假。

誰來管熊孩子？

為了讓倆兒子上一個靠譜的暑托班，我也是操碎了心。小兒子幼兒園今年大修，不提供暑托班服務。8歲的大兒子在家，基本上天天都會捧著吉祥三寶“手機、iPad、電視”過日子，必須得找個地方消耗多余的精力。

早在放暑假前的一個月，各大培訓機構就展開了“搶生源”大戰，每天放學都在校門口發傳單。我的要求比較簡單，一是要有點好玩的課程，能像上學一樣早上去，晚上回;二是托班要能同時招收幼兒園和小學兩個年齡段的小朋友，這樣我就可以一次解決兩個小孩，而不用奔波不同的地方。

有一家開在小區里的家庭作坊，就在我家對面的小區，可一看日程表，基本是就是每天督促孩子做作業，沒有其他有意思的活動，想想這么過個暑假也是太無聊，連考察的興趣也沒有直接pass掉了。

經過一番篩選，我選中了三家培訓機構。一家就在家門口的生活廣場內，據說是某位學生家長開的。其實就是100平方米的商業用房被隔成了3個房間，其中兩間有窗戶的被用來安置小學生，另外一間完全沒有窗戶，只有一扇門的盒子房間用來接收10位幼兒園階段的小朋友。房間剛剛裝修好，還散發著一股異味，想想要把孩子像罐頭一樣悶在里面一整天，而這樣的日子要持續兩個月，實在于心不忍。放棄！

另外一家培訓機構規模更小，名號卻很大，號稱是某名牌大學基金項目，而且是實踐基地。實際上只有一個前臺加兩個裝修簡陋的房間，其中一間也是沒有任何窗戶的教室。號稱有英語外教，只看到一個黑人在教小朋友說著簡單的ABC，拿不出任何資質;午餐叫外賣;即使假期外出旅游也不退費，1個月的價格是2700元。我只有一個感覺——太不正規了，居然還敢開這么高的價格。

孩子們正在學習跆拳道。

最后選中的這家算是個小型連鎖培訓機構，其實也就兩間臨街有窗戶的教室，不過課程看上去不錯，外教口語、繪畫、硬筆、機器人、手工、繪本閱讀、思維訓練一大堆（我也沒指望他們能夠學到多少東西，至少有那么多選擇，看上去不至于太無聊），另外飯菜是專人負責燒制的，提前通知不去的話還能夠退費（3000元/月）。這樣至少不顯得那么霸王條款——雖然報名的時候他們只給了收據而沒有簽訂合同。如果發生意外，真不知道該怎么維權，我只能祈禱一切安好。

除此之外，我還安排了兩次長途旅行，以及7月份的籃球課（800元/10次）和8月份的游泳、跆拳道/空手道培訓（15次/3000元），總算把這兩個月填滿了，后果也挺嚴重——荷包完全癟了。

讓孩子們去“上班”

我想我的經歷還是具有一定的代表性的。沒有老人幫忙，夫妻又都是忙碌的雙職工，暑假只能考慮也讓孩子們“上班”。

反正現在的各類培訓機構也很能適應需求，報班送托管服務。基本上絕大多數家長之前都會給孩子報英語培訓、思維訓練、美術、圍棋之類的課程，而這些機構都會適時推出暑期托管班，提供的服務也十分雷同：上午上課，中午吃飯午休，下午輔導作業、下下棋、玩游戲、看電影或是做手工。

從一些培訓機構公布的托管班課程表來看，各種輔導課、興趣活動琳瑯滿目，但在家長最關心的吃和睡兩個問題上，則顯得很“寒磣”。

以我們就讀的培訓機構暑托班為例，孩子的午休場所就是上課的教室，房間15平方米大小，沒有床，午休時鋪上涼席和枕頭。

這并非個案。在多家大型教育連鎖機構，當我詢問暑期托管班能否提供中餐時，負責接待的老師說都是幫孩子訂外賣的，“老師也是吃這些飯菜的，想吃飯或吃面都成，價格自己決定。”

目前，在暑期托管班市場上，部分是培訓機構開辦的托管班，基本上是功課輔導、興趣培訓;部分則是在職、退休老師或者私人開辦的托管班，大多辦在居民樓內，這類暑托班大多冠以“××培訓中心”、“××輔導中心”或“××老師工作室”等名稱。

相比較而言，大型教育培訓機構的老師還都比較靠譜，至少有相關的從業經驗或者教師資格證書，而一些 “家庭作坊式”的托管班則真的是魚龍混雜了，好多是租套房子就開張——托管服務只需要到工商注冊即可，這其中隱藏著消防安全、衛生食品安全等諸多隱患。

在上海靜安區的一個老小區內，記者看到有三家托管班，都是租住的房間改造成托管班。走進其中一家托管班，不到5平方米的房間里放了6張課桌，光線昏暗，十分擁擠。

“你們這里有消防和衛生許可證嗎？萬一做飯時候起火了怎么辦？”聽到這句話，這名40歲的阿姨先是愣了一下，隨即笑著說：“我們都辦五六年了，沒出過事，放心好了。”

“從行業性質看，這種小范圍的、以家庭為單位經營的學生托輔機構，在備案上屬于服務類行業，不在教育部門的管轄范圍內，而工商部門在審批時目前也缺少相應的準入規范。”相關法律人士指出，這種“家庭式”托輔機構與家長之間屬于民事關系，應通過法律手段明確托管責任，以便維護各方的合法權益。不過目前的現狀卻是面對許多“合理卻不合法”的暑托班，托班和家長都抱著僥幸心理，不會簽署任何協議。

很多幼兒園，暑期并沒有暑托班。相關報道顯示，上海市公辦幼兒園暑托班報名率不足五成。

我家倆兒子相隔4歲，就讀同一所幼兒園，已經遇到兩次幼兒園裝修，而且大班畢業那年肯定是不能再上幼兒園暑托班的，所以運氣好一點也就有一個暑假可以在幼兒園度過。

無論城市還是鄉村，都有暑期孩子無人看管的問題。

如果正規的小學和幼兒園能辦托管班，很多家長更傾向于進學校的暑托班，但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公辦小學老師直言，可操作性比較低。“首先，教育部門明令禁止中小學校在假期辦各種培訓班輔導班，暑托和暑期輔導的界限不清，學校不愿意冒風險。”另外，她坦言，因為是帶薪休假，老師們也不愿意再為了一點錢攬辛苦活。

不少人建議，是否可以由社區居委會或街道辦牽頭開辦暑托班，實行集體管理，招聘工作人員并對他們進行培訓，提高素質。又或者由學校牽頭管理，整合資源，保證質量。

作為市政府實事項目，上海市政府自2014開設了“愛心暑托班”，資金由政府補貼，教職人員由團市委協調，同時還有不少志愿者參與進來，三周總共600元的費用都花在了孩子的伙食和保險上。暑托班的場地要么是當地街道的少年宮，要么是社區文化活動中心，基礎設施完備，閱覽室、影音室、多媒體教室、娛樂休閑室一應俱全。“高性價比”讓家長們對愛心暑期班蹺起了大拇指。

可是全上海共有70多萬小學生，才2萬人左右的愛心暑托班名額顯然太搶手，以至于不少家長不得不凌晨起床排隊。鑒于場地資源有限，愛心暑托班想要迅速擴大招生還有一定的難度。

在公辦機構托管孩子粥多僧少的情形下，更多的家長還是只能無奈地尋找社會上形形色色的培訓機構托管孩子。

培訓班還會漲價？

在給孩子報名參加各種各樣的暑期班時，家長們明顯發現，今年暑期班的價格有所上漲。“根據不同的科目和課程，估計暑期班的價格比去年上漲了10%到20%。”一位家長說。

“暑期班確實提價了。”一位上海教育培訓的業內人士說，“首先是因為運營成本上升了。場地租金、人工、營銷等費用都漲了。”

更重要的是，教育培訓市場的迅猛發展，也在推動著價格的上漲。德勤發布的《中國民辦教育行業發展思考2012》顯示，中小學課外輔導市場已成為中國民辦教育增速最快的市場之一。根據研究機構IDC報告，2011年至2013年中國輔導市場的年均復合增長率有望達到11%。隨著中國人均可支配收入的增加，以及對優質教育資源的需求增大，中小學課外輔導市場的發展增速依然不減。

暑假伊始，孔子故里曲阜“三孔（孔廟、孔府、孔林）”每日迎來國內外眾多學生及游客前來參觀游玩。

在上海的各大繁華商圈，教育培訓機構正在不斷“攻城掠寨”。“大家對市場的發展都很有信心，有的機構一年內迅速擴張出很多個點，對自身的業績目標也非常高。”業內人士說，“一般來說，教育培訓機構從當年7月到次年6月為一個財年，而暑假這兩個月的營收在整個財年中所占的份額，差不多可以達到40%。從這個角度來說，暑假就是教育培訓市場的黃金期，暑假班價格就有了上漲的動力。”

近年來教育法規改革逐步加深帶動了資本市場的火熱，國家層面對教育的改革也在不斷持續，2015年1月7日，李克強總理主持召開國務院常務會議，討論通過了部分教育法律修正案草案。草案明確表示，將“對民辦學校實行分類管理，允許興辦營利性民辦學校”。這無疑極大地推動了民辦教育市場的蓬勃發展。

在政策利好的大環境下，面對教育這個朝陽行業，越來越多的商業機構選擇跨界進入教育領域。這其中既包括以互聯網巨頭為代表的平臺型跨界案例，也包括加強產業鏈延伸的整合型跨界案例。跨界現象的出現也意味著更多的資本進入教育行業，這也客觀加速了行業整合與發展。

2015年12月27日，十二屆全國人大常委會第十八次會議表決通過了關于修改《教育法》和《高教法》的決定，《民促法》二審稿暫不進行表決。值得注意的是《教育法》將“任何組織和個人不得以營利為目的舉辦學校及其他教育機構”，修改為“以財政性經費、捐贈資產舉辦或參與舉辦的學校及其他教育機構不得設立為營利性組織”，這意味著非政府資金舉辦的民辦學校可以登記為營利性機構，“辦學不得以營利為目的”的原則性規定得到修改。

2016年4月18日，深改組審議通過了民辦學校分類管理的相關細則，會議強調：“要建立營利性和非營利性民辦學校分類登記、分類管理制度，提高教育質量”。

這意味著，民辦教育舉辦者要么選擇成為非營利性學校，這樣辦學收益再難取得。而如果選擇營利，意味著土地、稅收等優惠政策再難享受，運營成本肯定會大幅上升，傳導到消費者層面就是——漲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