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癮害人亦害鬼

井瀾

《醉茶志怪》中記載，山東書生徐若玉在夜里抽鴉片時，煙味勾來了一個貪煙成癮的孤魂野鬼。徐生性格豪爽，當即大方邀請這位鬼朋友坐下同享。于是他面前出現了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男人，雖然衣衫襤褸，舉手投足倒是讀書人風范。

據年輕人自陳身世，徐生得知他叫馬君妍，生前酷愛抽大煙，屢教不改，以致父親抑郁而終。有人贈馬生路費勸他上京考科舉，他不但沒有戒煙奮起，反而因在考試前夜吸煙過量，第二天誤了時辰。馬生自此愈加墮落，終于敗盡家財，因煙癮發作死無葬身之地。馬生的亡父當了陰司的大官，對兒子的煙癮深惡痛絕，在陰間將他關了禁閉。直到陰司有官吏空缺，馬生才借參加公務員考試的機會出門，順著徐生這里的煙味找上門來。

徐生聽說考試就在明天，忙催馬生出發趕考，馬生卻貪戀大煙，遲遲不肯動身。他在大煙的香氣中如墮云霧，飄飄欲仙，大言不慚地說：“我就好這一口，只要抽了煙，就感覺自己上了九天，當了皇帝，連玉皇大帝手下的官都不稀罕當，何況考什么冥差？讓我做閻王爺我都不去！”

徐生義正詞嚴地指責道：“煙不是不能抽，如果是文人墨客用來陶冶性情，那無可厚非。但因為抽大煙敗光家產，這種寡廉鮮恥的事是萬萬不能干的。”馬生不以為然：“您這話就不對了。每代人都有自己的嗜好，古人嗜酒和今人嗜煙，都是應運而生，誰知道幾百年后人們又嗜好什么？假如古代有大煙，那嵇康、阮籍他們也會沉溺于此，劉伶、陶潛等人吸煙肯定能傳出一段佳話。嗜酒的是名士，難道嗜煙的就不是名士了？”

徐生聽了他這番狡辯，更加惱火，當即要趕他離開，沒想到馬生不肯走，還跪地求徐生收留。原來他自知考試時辰已誤，陰間規矩嚴苛，必然要對他施以重刑懲罰。馬生哀求道：“拜托您收留我住在床底下，今后不敢再指望能吸煙，只要給我一點煙斗里的殘渣就好了。”徐生自然不肯被這煙鬼纏上，兩人糾纏之時，突然有人破門而入，大喝道：“原來你在這兒！”

只見陰司的牛頭厲鬼提著鋼叉闖進來，要捉馬生歸案，說閻王立了規矩，但凡考試不到的人，生病、有事的都可諒解，唯有因為“黃賭毒”三樣缺考的罪無可恕。

馬生忙將徐生的煙盒作為禮物送給牛頭，以圖脫罪。牛頭接過一看，盒子里竟然空無一物，大煙都被馬生抽完了。這下牛頭怒從心起：“無恥小賊！拿著別人的東西賄賂人也就算了，還敢用空盒騙我。這下一定不放過你！”

牛頭將鋼叉一戳，刺到馬生腿上。徐生不忍見他在這里魂飛魄散，正要勸解，卻見馬生已經沒了動靜。徐生埋怨牛頭太殘忍，牛頭卻渾不在意：“沒大事，他只是暈過去了，你把煙灰放到他鼻子下面，他立刻就能醒過來。”

徐生將信將疑地取了些煙灰，馬生果然聞見煙味就蘇醒了，還趁牛頭不注意逃了出去。他這一逃也沒逃多遠，恰好徐生的鄰居家在煮大煙，馬生就不管不顧地沖了進去。他撞翻了煮煙的爐鼎，直至煙味揮發殆盡，才離開另尋他處，自此再無蹤跡。

鴉片煙癮如此可怕，害得活人家破人亡，連死人都不能幸免，今人要引以為戒了。

編輯/決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