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鳳
高山流水琴為媒
1986年年底。盛中國準備在日本籌備一場個人演奏會,需要找一個鋼琴伴奏。經紀人中山女士向他推薦了剛剛從日本國立音樂學院畢業不久的瀨田裕子。
盛中國讓中山女士把法國作曲家弗蘭克的《A大調小提琴奏鳴曲》曲譜轉交給瀨田裕子,要求一周后檢驗成果。該曲專業鋼琴家練習一周都很難彈好,但裕子完成的水準超出了盛中國的預期。更重要的是,裕子琴音里流露出的氣質,讓盛中國有種他鄉遇故知的親切感。
之后三個月的準備期,兩人幾乎每天在一起磨合、練習。1987年3月28日演出當日,琴瑟和鳴般的絕妙演奏引起了轟動。那次演出后,受國內邀請,盛中國開始帶著裕子全國巡演、錄唱片、接受采訪。
時間一久,周圍人看待兩人的眼光就發生了奇妙的變化,走哪兒都是:“你們好般配。”
彼此都有好感,加上外界的撮合,兩位當事者之間產生了奇妙的“化學反應”。
當愛情跨越國界
盛中國不懂日語,裕子不會說中文,兩人英文又很差。開始接觸時,兩人幾乎無法溝通。
音樂充當了兩人的“交叉點”,再輔助字典、畫畫,兩人的交流愈發順暢。
幾個月學習后,盛中國給裕子講了一個笑話。說完,裕子笑了。“哦,我知道她能聽懂了。”回憶起這段往事,盛中國得意地點了點頭,一旁的裕子也不甘示弱:“我很聰明的。”
欣喜之外,帶給盛中國更多的還是感動。盛中國日文零基礎,裕子主動遷就他學習中文。看著裕子抱著字典認真糾正發音的模樣,盛中國知道,他所尋找的最真誠的伴侶就在眼前。
得知女兒的戀情,裕子的父親很不放心。為規避異國戀風俗文化上的沖突,兩人在婚前達成共識:彼此都不改變國籍,尊重彼此國家的習俗。每年元旦,盛中國會陪裕子回日本,春節則結伴在中國。
“門當戶對的婚姻是比較理想的,比起財富和地位的相當,最重要的是家庭信仰的匹配。”在盛中國看來,這段婚姻水到渠成。
1994年,相識相戀7年的兩人在日本和北京分別舉行了婚禮。
戰友加情人
在盛中國眼中,對待婚姻最好的態度是表里如一。“很多人戀愛時,會把最好的一面展現給對方,結婚后才露出廬山真面目。”盛中國總結婚姻觀:“夫妻間最好的關系就是戰友加情人的關系。”
一場演奏會上,裕子的伴奏不夠理想,下半場情緒很低落,盛中國沒有安慰她,而是在下半場時,努力飽滿自己的情緒來帶動裕子。“戰友就是一個負傷,另個就要把她扛下來。”
“真正的情人會與你保持一定的空間。”盛中國說,許多相濡以沫的夫妻,在進入中年后難免會彼此心生猜忌,甚至鬧出不必要的風波,影響家庭和諧。在盛中國的家里卻有一條不可動搖的原則,隱私不是對方的陪嫁品。
結婚多年,夫妻倆從不私拆對方的信件,絕不查看對方手機,他倆的共識是:有事出門的一方主動告知行蹤,而另一方也不會費心地跟蹤和查崗。另一條原則是“革命靠自覺”,對方不問不等于可以毫無顧忌。
出于對“空間”的保護,盛中國和裕子的銀行賬戶一直是分開的。每場演出下來,盛中國把三分之一的收入劃撥到裕子賬戶,生活大小開支都由他負責,彼此不知道對方到底有多少錢,更不會過問彼此錢的用途。去年裕子過生日時,他卻毫不猶豫花重金買下一架斯坦威鋼琴送給浴子,“好的鋼琴家,就應該擁有一架好琴。”
而“情人”的角色又能燃起生活、工作的激情。“我們就是彼此的知己。”或許正是因為心態上的年輕,盛中國夫婦從不覺得20歲的年齡差距會是障礙。
談到這,裕子眼波流轉,望著丈夫補充說:“伴侶就像一本書,隨著歲月流逝,人生精彩的篇章終究會被讀完,就像人逐漸衰老的容顏終究會被人厭倦。但我們給彼此精神空間,不斷充盈自己,用共同的進步寫出新的詩篇。”
最浪漫的事
盛中國說:“一個男人喜歡女人的方式有很多種,給她再多的鉆石鮮花,也只不過是用鉆石編織了一個鳥籠。不如成就她,讓她能擁有一份獨立的事業。她頭上成功的光環,是你所能給予的最浪漫的愛的禮物,這是任何財富比擬不了的。”
婚后,盛中國不愿意妻子一輩子只是做他的伴奏,他開始有意識地“培養”妻子。他們曾經在日本嘗試了一系列音樂會,半場是兩人的合奏,半場是裕子的獨奏。慢慢地,裕子得到了越來越多的認可,最終成功舉行了獨奏音樂會。
一次在到山東臨沂石油學院演出時,裕子遭遇不公待遇,盛中國為她挺身而出。
學校的院長、黨委書記一臉嚴肅地對他們說:“今天上午學校有輛日本汽車被砸了,出于安全考慮,晚上的音樂會要不太太就不出場了。”裕子當場淚如雨下。
看著委屈的裕子,盛中國鼓起勇氣大跨步登上演奏臺,“有一個日本鋼琴家,她跟我一樣,用自己的雙手做幾場音樂會捐錢給亞運會,我們還一起資助了142個貧困大學生,這樣的鋼琴家你們歡不歡迎?”
話音落地,掌聲雷動,學校領導都驚呆了。
舞臺上,裕子端坐在盛中國背后的鋼琴前,輕輕奏響《梁祝》的前奏,不需眼神交匯,盛中國的小提琴聲,便在恰當的節點緩緩匯入,響徹全場。當琴音如潮水般退去,盛中國與裕子不約而同轉身、對望、微笑。那一刻,仿佛整個世界,只有他們如織如歌的愛情。
(卡司摘自《家人》2015年11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