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漢陸賈的《父子養老協議》

顧明杰

陸賈，西漢初期杰出的政治外交家。口才非常好，思維敏捷，能言善辯。

劉邦死后，呂后掌權，朝中波詭云譎，陸賈一看情勢不對，選擇急流勇退。他找了一處土壤肥美環境優雅的地方安家，告病離職休養，過起了怡然自得的田舍翁生活。

陸賈一共有五個兒子。人，官再大、錢再多，總有老得不能自理的時候。陸賈未雨綢繆，他擔心真到了自己老邁神志不清腿腳不便時，未必五個兒子個個都甘心情愿贍養照看他，何況屆時兒子身后都有個妻妾掣肘呢。想來想去，他想了個好辦法，做出了如下安排：

陸賈把先前南越王趙佗贈他的那一大包珠寶，全部賣了換成現金，一千金現金，兄弟五人每人分到二百，不偏不倚，公允合理。剩余的資產，就是南越王另外送他的那些同樣價值千金的禮品，另外加上陸賈平時俸祿的結余，陸賈用這些錢，購置了一輛駟馬豪車，聘用了十多個舞者樂師和仆人，另外買了一把價值百金的寶劍。然后召五個兒子前來，跟哥五個簽訂了一份協約。

這份協約，我們姑且稱之為《父子養老協議》，主要內容有兩款：一是在父親陸賈身體健康階段，老爹有權坐著自己的駟馬豪車，挎著寶劍，歌女樂師仆從相伴，入住五子中任何一家，到誰家由誰家提供老爹及隨從人馬食宿，并滿足其歌舞玩樂之需要;二是老爹住每家以十天為限，十天后則換另一家，以此類推，五兄弟及其內人皆不得無故拒絕。三是，若陸賈老態龍鐘病倒臥床不起時，五兄弟家仍以十日為限，接去家中照料，最終老爹咽氣在誰家，“得寶劍車騎侍從”，百金寶劍、駟馬豪車以及歌舞仆從等遺產，統統歸誰所有。

五兄弟妯娌初看協議，都沒覺出不妥，只是表情上流露出：十天一輪是不是太勤？陸賈早看出了兒子媳婦們的心思，他補充說道：按一年365日計，我還要不時安排去同事老友家住些時日，粗算起來，我在你們各家一年里至多不過待兩三回，我也不會老在你們各家待的，常去我還覺著不新鮮呢，待久了我還怕你們膩歪我呢。

兒子們一聽，臉上藏不住笑了，老爺子真是開明又有遠見，隨之一一在協議上簽了名。陸賈這便開始踏踏實實地游山玩水、輪流居住、樂享晚年。

其實，兒子們是大大地賺到了。陸賈后來并未完全不問政事，在呂后死后，他出謀劃策幫助陳平、周勃削除呂氏勢力，迎接漢文帝登基。丞相陳平為了表示謝意，一次就送給陸賈一百個奴婢、五十套車馬、五百萬錢。讀者想也能想到，有了意外的這筆巨額財產，那份《父子養老協議》，一定執行得更加順利圓滿。事實上也確實是，陸賈安安穩穩活了七十多歲，壽終正寢，沒遭一點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