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李后主詞成就

蘭秋娥

摘要：李煜，五代詞人，南唐國君，他獨特的身份與經(jīng)歷決定了其詞的創(chuàng)作風(fēng)格。李煜的詞可分為前后兩期，以宋太祖開寶八年（公元975年）他降宋時作為界線。前期的詞，題材較窄；后期詞大多抒發(fā)亡國家破和懷舊傷今之情，風(fēng)格沉郁。

關(guān)鍵詞：李煜詞成就；家國意識；詞風(fēng)

文章編號：1674-120X（2016）02-0024-02收稿日期：2015-10-27

李煜，字重光，號鐘隱，又號蓮峰居士。南唐中主第六子，彭城（今江蘇徐州）人。宋建隆二年（公元961年）在金陵即位，在位十五年，世稱李后主。公元974年10月，宋兵南下攻金陵，次年11月城破，后主肉袒出降，被俘到汴京，封違命侯。太宗即位，進封隴西郡公。太平興國三年（公元978年）七夕是他的四十二歲生日，宋太宗恨他作“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之詞，命人在宴會上下藥將他毒死。追封吳王，葬洛陽邙山。

李煜是我國五代時期最有成就的詞人，他繼承了晚唐以來花間派詞人的傳統(tǒng)，但又通過具體可感的個性形象，反映現(xiàn)實生活中具有一般意義的某種意境，將詞的創(chuàng)作向前推進了一大步，擴大了詞的表現(xiàn)領(lǐng)域。李煜前期的詞已表現(xiàn)出他非凡的才華與出色的技巧，但題材較窄，主要反映宮廷生活與男女情愛，風(fēng)格柔靡，表現(xiàn)的是一種精神上的沉醉，傾注的是對宮廷女性的無限激情。到了后期，李煜由皇帝變?yōu)榍敉健Ｇ璧纳睿鰢某镣矗碌淖窇洠按酥腥障χ灰詼I洗面”，使他的詞的成就大大超過了前期，不再是沉醉、沉淪，而是一種精神上的追尋。《破陣子·四十年來家國》反映了他身世與詞風(fēng)的轉(zhuǎn)折。《虞美人·春花秋月何時了》《浪淘沙·簾外雨潺潺》《相見歡·林花謝了春紅》等是他后期的代表作，主要抒寫自己憑欄遠眺、夢里重歸的情景，表達了對“故國”“往事”的無限留戀，抒發(fā)了明知時不再來而心終不死的感慨，藝術(shù)上達到很高的境界。

李煜的詞，繼承了晚唐溫庭筠、韋莊等花間詞人的傳統(tǒng)，又受了李璟、馮廷巳等的影響，將詞的創(chuàng)作向前推進了一大步。其主要成就表現(xiàn)在：

（1）把詞的表現(xiàn)領(lǐng)域擴大了。在李煜之前，詞以艷情為主，內(nèi)容淺薄，即使寄寓一點懷抱，也大都用比興手法，隱而不露。而李煜詞中多數(shù)作品則直抒胸臆，傾吐家國身世之感，情真語摯。在亡國之后，他在汴京大書特書自己的亡國傷感之情，毫不畏懼。一句“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的豪邁思國之感，開創(chuàng)了詞亦可抒情的先河。但也正因為這首《虞美人》葬送了一代偉大的詞人，但與此同時也造就了這個悲劇詞帝的萬古流傳。

多少恨，昨夜夢魂中。

還似舊時游上苑，車如流水馬如龍；

花月正春風(fēng)！

多少淚，斷臉復(fù)橫頤。

心事莫將和淚說，鳳笙休向淚時吹；

腸斷更無疑！

這首《望江南》，是李后主入宋后追戀故國之作。李煜詞筆，揮灑自如，以寥寥幾句，寫人間大悲劇，以昔日之榮盛反托今日之凄涼。憑著他的高超藝術(shù)技巧，把重溫舊夢的一腔悲恨，表露得隱而實顯、淺而深致。所以王國維說：“詞至李后主而眼界始大，感慨遂深，遂變伶工之詞而為士大夫之詞。”

（2）李煜詞語言自然、精練而又富有表現(xiàn)力。不鏤金錯彩，而文采動人；不隱約其詞，卻又情味雋永；形成既清新流利又婉曲深致的藝術(shù)特色。李煜的這類作品受到了花間詞的影響，可又不完全繼承花間詞風(fēng)。花間詞雖輕艷綺靡，但總體上還是有中國傳統(tǒng)文人那種古典的含蓄，掩飾一些隱諱的內(nèi)容。李煜的詞卻摒棄了這種掩飾，致力于把所有的情和景一吐為快。如《菩薩蠻》：

花明月暗籠輕霧，今宵好向郎邊去！刬襪步香階，手提金縷鞋。畫堂南畔見，一向偎人顫。奴為出來難，教君恣意憐。

這首四十四字的小詞，作者所選擇的景物、細節(jié)、語言都十分精練，具有高度概括力。“花明”“月暗”“輕霧”構(gòu)成一幅朦朧和諧的圖畫。李煜把小周后的動作神情表現(xiàn)得活靈活現(xiàn)，讓人心生愛憐。李煜在寫作時就是如此直陳其事，直抒其意，毫不隱諱。他以這種風(fēng)格得以流芳百世，這種直抒胸臆的率真在其后期詞中更是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

（3）具有較高的概括性。李煜的詞，往往通過具體可感的個性形象來反映現(xiàn)實生活中具有一般意義的某種境界。李煜詞之所以能引起廣泛的共鳴，在很大程度上有賴于結(jié)句以富有感染力和象征性的比喻，將愁思寫得既形象化，又抽象化。作者并沒有明確寫出其愁思的真正內(nèi)涵——懷念昔日紙醉金迷的享樂生活，而僅僅展示了它的外部形態(tài)——“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這樣人們就很容易從中取得某種心靈上的呼應(yīng)，并借用它來抒發(fā)自己類似的情感。因為人們的愁思雖然內(nèi)涵各異，卻都可以具有“恰如一江春水向東流”的外部形態(tài)。又如“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間”（《浪淘沙》）、 “離恨恰如春草，更行更遠還生” （《清平樂》）等名句，通過流水、落花、春草等具體可感的形象深刻而生動地寫出了人生悲歡離合之情，引起諸多讀者的共鳴。這些后期詞作，凄涼悲壯，意境深遠，已為蘇辛所謂的“豪放”派埋下了伏筆，為詞史上承前啟后的大宗師。至于其語句的清麗、音韻的和諧，更是空前絕后的了。

李煜詞高度的藝術(shù)成就是公認的，在五代的詞壇上，他別開生面，獨樹一幟。李煜詞之所以能取得如此高的成就主要在于他不同于別人的表現(xiàn)手法：

第一，直抒胸臆的抒情手法。李煜的大多數(shù)詞都有這種揮灑淋漓、一吐為快的抒情方式，有的甚至通篇都用。如自述囚居生活，抒寫離愁，所謂：“亡國之音哀以思”的《相見歡》：

無言獨上西樓，月如鉤，寂寞梧桐深院鎖清秋。剪不斷，理還亂，是離愁，別是一番滋味在心頭。

下篇開頭：“剪不斷，理還亂，是離愁。”三句，用貼切形象、深刻而又入微的語言將千絲萬縷難以言狀而又無法排遣的離愁直傾而出，如同“抽刀斷水水更流”一般。結(jié)尾一句“別是一番滋味在心頭”更將那是恨是悔無從說起而又令人哀痛至極的離愁別恨一覽無余地訴諸筆端，淋漓盡致地揮灑出來。

第二，直接抒情與間接抒情相結(jié)合。直抒胸臆是李煜的主要抒情手法及風(fēng)格，但并非絕對特點。有時表現(xiàn)為先直接抒情，然后通過典型的景物描寫使這種感情變得更加深沉。李煜的《望江南》就是如此。一開頭“多少恨，昨夜夢魂中。”就直白的將哀痛欲絕的痛苦傾訴出來。接下來筆鋒上轉(zhuǎn)，形象而具體地描寫出夢中游上苑的歡樂情景。以樂寫悲，在直抒情懷的基礎(chǔ)上更進一步表現(xiàn)了詞人抱恨終生的強烈感情。

第三，多樣化的表現(xiàn)手法。在李后主的《虞美人》《浪淘沙》等詞中，用比擬、夸張等抒情手法把憂愁和春江之水聯(lián)系起來，形象感人，催人淚下。“問君能有幾多悉，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用極其恰當?shù)男蜗蟊扔鳎偌釉O(shè)問句式達到了幾近完美的抒情效果。“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間！”這一句更是含盡天下萬種愁了，反映出了李后主對現(xiàn)實的極端不滿和深深的無奈。

“真”是一切藝術(shù)作品的生命線，這也是李煜詞的一個重要特點。而無論是李煜前期的詞，還是后期的詞，都是他感情的真實流露，正是這份真情打動了古今無數(shù)的讀者。有人曾說，在我國歷史上如果少了像李煜這樣一個皇帝人們也許不會太在意，但是如果少了像李煜這樣一位詞人恐怕就會給我們的詞史留下一段空白及給后人留下遺憾。在唐宋詞人中，我是偏愛李煜的，他的詞總是一波三折，回環(huán)往復(fù)而又率真自然。他有一種抵抗孤獨的姿勢，僵硬而又柔軟，但最后，似乎總是徒勞無功。若能安靜地坐在一隅，在斑駁的時光中讀他的一闋小詞，感受他的眉角與文采一起俊逸飛揚，感受他那“恰如一江春水向東流”的國恨家仇，那么，關(guān)乎他的其他的一切，你都會原諒。

參考文獻：

〖1〗朱紹候中國古代史〖M〗福州：福建人民出版社，1980.

〖2〗王奕清，唐圭璋詞話叢編〖M〗.北京：中華書局，19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