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晨璐
1954年深秋,中南海懷仁堂。
寬闊的門庭前,微風習習。花壇里,怒放的菊花潑灑著金黃的光。中間是一大片空場地,一邊,是黨和國家領導人;另一邊,是來自全國各地的民間藝術團隊。
在這些藝術團隊中間,有一支民族舞獅隊,他們來自安徽省五河縣臨北回族鄉。“咣——咣——,年輕后生王德元敲響了銅鑼,臨北舞獅隊開始上場。“唰——”,他一個側滾翻,穩穩地立在場地中,迎來了人群中一片掌聲。
在掌聲中,這只獅子安閑地游走了幾步,又輕輕地抖抖鬃毛,似乎在閉目養神了。“咣——”一聲鑼響驚醒了它。它疑慮地左右張望,隨即又撲閃撲閃眼睛,是那樣地靈動可愛,一下子把領導們逗樂了。這次進京,他們可是背負著家鄉人民的希望。一位留有長長胡須的長老說:“到了北京,代我向毛主席問個好。”
“還有周總理呢——”
“還有朱總司令呢!”
“好好看看天安門,好好看看中南海,回來給我們說一說。”
長老怎么也沒有想到,他的一句話竟引來了眾鄉親那么多句話。馬宏陽、馬家生、王德元、林四這些前往北京的小伙子們,被大家說得呆呆地在一旁直點頭。
“咣咣咣——”急促的鑼聲響了起來。林四兩個利索的筋斗翻了進來,隨即舉起繡球,在獅子面前左搖右晃。“呱——”獅子向前用力一撲,真可惜,就差那么一點點。林四迅速騰挪開來,拿著繡球在地面上滾動了起來。大獅子急了,縱身一躍,向前撲去。沒想到,林四又把繡球猛地從地面抽了出來,隨即再一個后筋斗,閃開了,又把繡球高高地舉起。“騰”的一下,獅子就地一滾,又高高站立了起來。那獅子,前腿抬起,上下擺動,那雙大眼,隨著頭的轉動在左顧右盼……把全場的人都逗樂了。
臨北舞獅隊有著獨特的民族風格,它講究動作輕靈,模樣俊秀,從不用拙力。據說,開始表演獅子時,無論是撲還是咬,當家人馬宏陽都不滿意,覺得動作幅度雖大,但都是笨勁,不能給人以舒心的享受。于是,他們一行玩舞獅子的,就到鳳陽明皇陵去觀摩那里的石獅子的模樣、情態和動作。一連幾天過后,他們心有所悟,便對臨北獅子做了大幅度的改進:重做獅子頭,鬃毛短了,色調清淡了一些,骨架也適當調整,以便更好地調控。獅子的皮毛也減少了厚度,以便更加輕巧,好做動作。
“咣咣咣——咣咣咣——”戴著白色帽子的王德元緊敲起了鑼來,要開始表演走梅花樁的絕技了。梅花樁就是幾個倒放八仙桌的幾條腿兒,距離很寬。獅子先左右搖晃著腦袋,似乎有所疑懼。“咣——咣——”,又來兩聲響鑼,把它的疑懼震跑了。咣,隨著一聲重重的響鑼,那獅子勇猛地跳上了梅花樁。隨即,又連跳了幾下,動作瀟灑,神情閑適。可不是嘛,你看,那只獅子還在悠閑地用前爪撓癢呢。
聽長輩說,獅子里的兩個人,要配合默契才能完成一個個動作。后面的那個人,頭完全埋在獅子皮下,什么也看不到,全憑聽鑼聲。舞獅場上的鑼聲,平常人是難以分辨其差別的,但舞獅者可以根據鑼聲敲擊的位置、力度及長短,明白鑼聲的指令。舞獅者不僅有良好的聽力,還有不俗的武功——馬宏陽的查拳功夫可了不得,那五步拳的套路演練起來可虎虎生風。
一會兒,那獅子又從梅花樁上跳了下來,開始上高山了。由三層大桌子架起的“高山”有一人多高,只見獅子隨著鑼聲“噌噌噌”地躥了上去,又在大桌子上玩了一個倒立。說時遲,那時快,只見那獅子縮緊著身子,一骨碌地滾了下來。隨后,馬宏陽舉起了獅子頭,馬家生抖開了獅子皮,林四、王德元都走過來了。他們都戴著白帽子,身穿素凈的回民族服裝,向中央領導人深深鞠躬。
這時,領導人也站起身,走過來向他們問好。呀,前面那位領導慈眉善目的,好熟啊,像在畫像上看到過的呀?啊,朱總司令!
“我們看到朱總司令了,朱總司令還和我們握手呢!”回家后,他們逢人就講。王德元傳得更加神奇:“朱總司令頭有笆斗大,手像蒲扇樣。他一伸手,就把我的手裹進去了……”他邊說著,還邊揉揉手,似乎朱總司令和他剛剛握過,他還感覺到有些癢癢呢。
懷仁堂前舞獅子
這是篇紀實性的文章,寫的是舞獅隊進京給國家領導人表演的事。鄉下人進京,總帶著仰望、崇敬、緊張的心情,作者寫出了這種感覺。家鄉人民的殷切希望,回來后舞獅人的深切回憶,有夸張,“似乎剛和他握過手,還感到有些癢癢呢”,也很傳神。作者還詳細描寫了舞獅隊對傳統舞獅的改良和舞獅的整個過程,讀者也好像在現場看舞獅了。結尾干凈利落,余韻悠長。(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