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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師范大學社會發展學院,江蘇 南京 2100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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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國晚期江南鄉紳主導下的地方水利糾紛
——以江寧縣攔江閘案為視角
周紅冰郭愛民
(南京師范大學社會發展學院,江蘇南京210097)
[摘要]民國晚期,江南地區的地方水利事務中,鄉紳階層保持著對政府的優勢地位。一般的水利糾紛沖突中,鄉紳的主張往往成為地方政府必須參考的重要意見。江寧縣攔江閘案中,地方鄉紳制止拆除原有攔江閘的主張,獲得了政府的支持,民生公司也放棄了原有的筑壩計劃。究其實質,政府在水利建設財力上的弱勢、傳統農業思維的影響以及鄉紳在輿論力量上的優勢,三個方面共同作用導致了這一現象的出現。
[關鍵詞]攔江閘案;鄉紳階層;輿論力量
民國時期的水利糾紛研究考察中,鄉紳的調控力量一直是學者們關注的重點。國內外學者對鄉紳在水利糾紛中地位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兩個方向上。
第一是鄉紳在水利糾紛中與政府、民眾的互動關系。衷海燕、潘雪梅等學者認為,在珠江三角洲地區的水資源糾紛中,“圍墾沙田的多是地方上勢力雄厚的宗族、鄉紳”,沙田水資源爭奪中的矛盾演變成了當地宗族之間的矛盾。[1]黃宗智則關注于華北地區農村與長三角地區在水利管理與運作上的不同之處。他認為,“與華北相比,長江三角洲的水利經常涉及國家政權、地方紳士和農民的三角關系。”[2]張家炎認為,江漢平原地區水利糾紛的械斗問題中,紳士和族長是某些小規模的組織人,“較小規模的械斗則由社區領袖如清代民國時期的紳士、族長或民國時期、建國后的鄉村干部組織”[3]。
第二是鄉紳在水利建設、水利糾紛中力量及地位的變化成因。馮賢亮、林涓等學者認為,進入民國后,鄉紳集團在江南水利建設中的地位出現了弱化現象。他們認為,“民國時期,這種公共工程的施展,首先有一個成熟的管理團隊,完全由政府組織,成員大多是水利專家,熟諳水文與技術”[4]。馮賢亮也注意到了,鄉紳在江南水利糾紛調解和水利建設上不可替代的作用,認為“盡管有時國家權力遠遠強于地方,但這并不排斥鄉紳在地方調控中的應有地位與作用”[5]。
從目前的研究狀況看,學界對于江南地區的研究多集中在鄉紳與政府、民眾的三角關系上。從時間跨度上,目前的研究也多集中在民國前中期,對于民國后期水利問題的探討尚顯不足。民國晚期,鄉紳如何在水利建設與糾紛中發揮自身的作用?鄉紳在民國晚期對于水利事務的控制力是否和之前一樣?這一系列的問題,國內外學者鮮有涉及,這就為我們的探討留下了寶貴的空間。
一、清代及民國前中期江南地區水利事務中的鄉紳力量
鄉紳作為古代中國地方統治的重要參與者與維持者,始終扮演著民眾與政府溝通中介人的角色。進入清代后,鄉紳階層日益成為維持地方統治的重要輔助力量。特別是在太平天國運動結束后,江南地方受到嚴重破壞。以蘇州府為例,李鴻章等人就曾向清廷描繪過戰亂后的景象,“該處百姓被賊殘虐,為數百年來所未有,各廳州縣田畝拋荒,著名市鎮悉成焦土,雖窮鄉僻壤,亦復人煙寥落,連阡累陌,一片荊榛,居民間有孑遺,頗連窮困之狀”[6]。就是在這種局面下,江南地方州縣衙門無力單獨重建地方秩序,迫使“政府容許紳士更多地介入地方事務的管理”[7]。同時,也就是在這種情況下,鄉紳力量的擴張,使得水利建設及糾紛中的鄉紳色彩變得大為濃厚。
總體上來看,水利事務中的鄉紳力量主要體現在兩個方面上。第一個方面,鄉紳勢力的擴張使得原先依靠政府財政撥款、地方鄉紳組織人力的水利建設模式發生轉變。魏丕信就認為,清政府在水利事務領域建立起財政上的干預制度,“最具根本性的則是在18世紀,迅速發展起來一種經常性的(如果說不是制度性的話)財政干預”[8]。然而在太平天國運動結束后,江南地方政府已經無力在水利事務中持續進行大規模的財政干預。以同治年間太倉州的海塘修復工程為例,署理兩江總督的張樹聲、署理江蘇巡撫的恩錫就曾就向清廷中央上奏稱,“現在坍損情形萬分危急,自應趕緊興工以資捍衛。惟需費太巨,值此司庫支絀,委實無從籌措”[9]。
以蘇州府為例,自康熙年間起,同治《蘇州府志》記載的水利建設項目有52起,其中由政府負責水利經費(以帑銀、借帑名義)的有19起,占水利項目總比重的36.5%。康熙至乾隆年間,官費支出的水利項目有17起,占同時期總項目的51.5%。而在清王朝進入衰敗期的嘉慶至同治年間,由官費支出的水利建設項目銳減至2起,只占同一時期總項目數的10%。地方政府在水利建設項目中出資數量的銳減,使得大量水利項目的維修與建設只得由以鄉紳為主導的民間出資。在這種局面下,鄉紳在水利事務中的地位越發凸顯。
表一蘇州官費水利項目表

年號各朝水利項目數官費項目(帑銀、借帑)所占比例康熙6350%雍正6583.3%乾隆21942.7%嘉慶200道光10110%咸豐100同治6116.7%總計521936.5%
資料來源:同治《蘇州府志》卷十一《水利三》
由上表可知,從清朝中后期開始,由政府財政支持的水利建設情況開始發生轉變。面對財政上的壓力,江南地方政府不得不讓渡出一部分水利事務上的領導權與話語權,以換取民間的財力物力支持。由此,鄉紳階層也獲得了水利維護與建設上更多的權力。
第二個方面,鄉紳階層在水利事務的獨立程度進一步加深。進入清朝中后期,鄉紳階層在水利事務中不再滿足于從屬于政府的角色,謀求更高的領導地位。光緒八年(1882年),句容縣準備疏浚赤山湖,政府無力承擔治水的費用,工程陷于停頓。句容縣當地鄉紳、候選教諭譚烺向江蘇司道衙門上書,聲稱“惟處時勢艱難,庫款支絀之際,固不然過廢庫項,然亦不能遷就藏事,于國計民生兩無裨益”[10]。由此可見,在地方政府不愿進行水利維護的時候,地方鄉紳階層會承擔向上諫言的任務,強調自身在水利事務中的作用。
進入民國后,這種趨勢依然沒有改變,鄉紳對政府組織的水利事務仍強調自身的獨立性,對政府干預水利的舉動時常抱有抵制態度。以吳淞江水利協會為例,民國二十年(1931年)十一月,由政府組織的吳淞江水利協會召開第一次全體大會,原定有關各縣的代表一百七十五人,在第一次會議時僅出席一百零九人,“第二次猶少,只有七十八人,且有中途退席者,視重要之大會如兒戲”[11]。江南各縣地方勢力對吳淞江水利協會的態度直接反映了這一時期地方政府在水利事務中作用的弱化。
同時,地方鄉紳開始追求水利建設和人員選用上的獨立性。以民國初年的太湖水利局總辦人選為例。民國初年,江浙兩省為統一籌劃太湖水利,而聯合成立了太湖水利局。太湖水利局成立后,江浙兩省的鄉紳向政府“指名請派”錢能訓擔任督辦,并認為“政府因而命之,重民事也”[12]。錢能訓因故辭職后,會辦王清穆繼任督辦一職。然而王清穆并未得到江浙鄉紳的支持,其水利計劃也受到地方的阻撓。當地鄉紳代表、江浙籍國會議員褚輔成就認為,“王清穆為桑梓肩此重任,于水患若何預防,施工若何次第,自宜征集兩省紳耆,及夙有水利經驗者詳細討論,繼以實測,然后有工程之可言”[12]。江浙水利聯合會的會員丁鳳元更是指出,“政府選舉繼任人才,當以民望所歸者為宜”[13]。丁鳳元口中的“民望”和褚輔成認為需要倚重的“紳耆”,都反映了當時水利建設、糾紛中的現實局面。即進入民國后,江南地區的鄉紳階層對水利事務的干預與獨立程度,較之前清,有了進一步的擴大。
也正是基于鄉紳階層在清末民初的勢力擴張,使得他們在水利事務領域的干預能力進一步強化。到民國中期,鄉紳依然是水利事務中不可或缺的主導力量之一。并且,鄉紳在水利事務中的強勢局面依然存在于民國后期的水利糾紛中,江寧縣攔江閘一案便是其中一例。
二、江寧攔江閘案始末
民國三十六年(1947年)四月二十六日,《救國日報》刊登了一篇名為“攔河造閘損害農田”的文章。文章中指責江寧縣參議院議員張道揆、龍潭鄉鄉長孫克明等人擅自在便民河上修筑攔河水閘,造成“沿河兩岸八萬畝之農田,即有全遭淹沒之虞”[14]。
該報所報道的攔水閘修筑之爭,其實早有爭端。民國十年(1921年),江蘇省議會議員屠宜厚提議在便民河修筑攔水閘。該計劃得到了時任江南水利局總辦羅樹森的支持。經過勘查,羅樹森認為便民河“圩埂單薄,因決定先筑東莊口大閘,防止水流沖刷”[15]。這一時期的東莊口大閘即是后來攔水閘的雛形。
民國十五年(1926年),屠述三等在便民河附近創辦中國水泥廠。因為便民河水位季節變化大,導致中國水泥廠“每年冬季平均有兩個月水源缺乏”[15]。在這種情況下,組織承運中國水泥廠物資產品的民生公司,決定在東莊口大閘的基礎上修建攔水閘,“筑壩蓄水,以利運輸”[15]。該舉立即引起了攝山鎮鄉紳菊浩言等人的反對。菊浩言一度“率眾阻止”[15]便民河的筑壩行為。為了平息事端,民生公司邀請菊浩言加入民生公司,至民國十七年(1928年),筑壩行為才獲得地方上的支持,“壩又復筑”[15]。
攔水閘建成后,中國水泥廠、民生公司和當地鄉紳一直相安無事。然而在抗戰時期,中國水泥廠由日本方面接管,便民河長期“不加疏浚、河道淤淺”[15]。抗戰勝利后,中國水泥廠、民生公司等相繼恢復生產。民生公司準備重新設計攔水閘,抬高水位,以方便運輸。民生公司成員、江寧縣參議員張道揆乃向政府提議,“于攔江閘原址建筑平水閘”[15]。
該舉動立即引起了便民河流域的三楊、攝山兩鄉民眾的抵制。三楊鄉鄉紳陶淵等認為民國十七年(1928年)民生公司所建的攔水閘使三楊等鄉民眾“獲無窮之利”[16]。張道揆所提議的在原址基礎上重建平水閘的方案,遭到了以三楊鄉鄉紳陶淵、攝山鎮鄉紳李福興等人地聯合抵制。陶淵等人認為原攔水閘“在形式上只可修理,不能拆除”[16]。
攔江閘重建與維修之爭,事實上是建閘的方式之爭。原來在東莊口大閘基礎上修建的攔江閘,固然能夠提高水位,保證航運運輸,但攔江閘高度不高,所能提高的水位有限。因此,中國水泥廠每年只能臨時筑壩,提高河流水位。即便是在日本占領期間,這種方式仍在沿用,公司“每年仍需筑壩”[15]。為了解決這種困境,張道揆等所提議的平水閘,就是旨在提高大壩高度,增加蓄水高度。
攔江閘增加蓄水高度,卻對沿河兩岸的農業生產產生了不良影響。便民河因為長期得不到疏浚,原攔水閘附近的河床淤塞嚴重。提高攔水閘高度,增加蓄水量,遇到大水洪澇,一旦泄洪不暢,洪水勢必會沖擊兩岸農田。陶淵等人認為攔水閘位于下游,“專供宣泄山洪之孔道,(平水閘)如果一旦筑成,對未來之山洪,勢將倒灌入河,兩岸農田將不堪設想”[16]。
陶淵等人在向省縣主管機關請愿的同時,運用輿論向政府施壓。《救國日報》四月二十六日的報道,使主管水利建設的江蘇省建設廳不得不迅速向江寧縣發函詢問。建設廳在向江寧縣的回電中強調,“據錄該報攔河造閘損害農田一文,查該報所載各節究何實情,仰即詳細查明,報候核辦為要”[17]。
陶淵等人運用自身在地方上的地位,聯合靖安鄉農會、攝山鎮農會以及靖安鄉圩董曹澤民等,“呈請制止拆除東莊口閘,興修攔江閘”[18]。東莊口大閘本早已被攔江閘取代,而此時陶淵與曹澤民等人則認定東莊口大閘亦在拆除之列,將矛盾進一步擴大化。江寧縣政府迫于陶淵等人的壓力,已經不能控制局面,只得向省建設廳請命,“飭派水利專家蒞縣覆勘,以昭慎重,實為公便”[19]。
省建設廳派往江寧縣的技術人員在實地考察了攔江閘之后,認為“依據過去建閘歷史,(重新建閘)在原則上自無不可”[15]。技術人員并且認為,“如能設計得當,非但對于水泥廠之工作不致因水源缺乏而受影響,即棲霞、三楊、攝山、龍潭、靖安等五鄉鎮之農田灌溉亦受其利”[15]。為了緩和矛盾、維護當地鄉紳民眾的利益,技術人員張捷生提議不在原址修建平水閘(平水閘在原有攔江閘下游),并且將新修建的平水閘的壩高“較東莊口閘閘底低一公尺”,并且體諒當地鄉紳在請愿書中的顧慮,要求平水閘“冬季蓄水水位,應低于兩岸農田半公尺”。[15]
另外,張捷生主張由主持修建平水閘的民生公司劃撥一部分資金,補助地方上的水利經費,“以示愛護地方公益之意”[15]。省建設廳的態度如此,使民生公司與張道揆無可奈何,只得與地方鄉紳妥協。當年九月,建設廳再次命令江寧縣政府,將改正后的平水閘樣式圖上交備案核準。[20]民生公司再也未向江寧縣政府、江蘇省建設廳提出抗議,該案終以陶淵為首的江寧五鄉鎮鄉紳的大獲全勝而告終。
三、鄉紳主導水利糾紛的原因分析
在江寧縣攔江閘案中,以陶淵為首的地方鄉紳實力強大。他們不僅迫使民生公司原地重建平水閘的計劃破產,還獲得了省建設廳的強力支持。鄉紳在水利事務中的強勢,是這一時期江南地區水利建設與糾紛中的突出表現。而造成這一狀況的原因主要集中在三個方面上。
第一個方面,財政上的壓力使政府對水利事務進一步放權。如前文所述,清中后期以來,江南地區由官府直接出資的水利項目日益減少。政府所能維系的水利項目,大多集中在護城河、城中內河的日常維護上。地方州縣衙門對大規模的浚河、修圩無能為力。
表二蘇州內河維護項目情況表

年號各朝水利項目數日常內城河、護城河維護數所占比例康熙6116.7%雍正600乾隆2129.5%嘉慶2150%道光10333.3%咸豐11100%同治6116.7%總計52917.3%
資料來源:同治《蘇州府志》卷十一《水利三》。同治年間,除日常的護城河、內城河維護外的水利建設項目大幅增加,但其中的官修色彩大為減少。同治《蘇州府志》中記載的同治年間蘇州府進行的六次水利項目中,只有浚白茆河一項由官府出資(以暫借庫銀的形式)。其余五項皆是鄉紳、民眾出資助役完成的。
反之,鄉紳在水利方面財政負擔逐漸增大。從嘉慶年間起,由鄉紳單獨出資的水利項目一直占同時期蘇州府水利項目數的50%以上。
表三蘇州民間出資水利項目情況表

年號各朝水利項目數由民間出資、助役(由鄉紳單獨出資)所占比例康熙61(0)16.7%(0)雍正60(0)0(0)乾隆214(0)19%(0)嘉慶22(2)100%(100%)道光106(3)60%(50%)咸豐11(1)100%(100%)同治64(2)66.7%(50%)總計5218(8)34.6%(15.4%)
資料來源:同治《蘇州府志》卷十一《水利三》。
民間出資修筑水利項目的趨勢在民國晚期依然持續。抗戰結束后,國民政府原本制定的一系列的國民建設計劃,由于“經費用于內戰軍事,致使發展基層建設的計劃大都擱淺”[21]。以江蘇水利建設為例,民國三十五年(1946年),高淳縣在修護疏浚河道時,縣政府就曾向省建設廳提議,“根據國民義務勞動、辦理浚河工賑”[22]。在民國三十八年(1949年)溧水縣的圩田修筑計劃中,省建設廳給予溧水縣政府的意見也是,“指導各圩自行攤工修堵”[23]。以江陰縣為例,民國三十七年的水利疏浚工程幾乎全部由地方負責,政府對水利項目的補助幾近于無。
表四民國三十七年江陰縣辦理疏浚情況表

政府撥款項目地方自籌、征工項目業食佃力項目水利項目數量0111所占計劃水利總項目數比例091.7%8.3%
資料來源:根據民國三十七年江陰縣辦理疏浚河流情形表[24]繪制。
由民間自行進行水利建設,勢必會提高鄉紳對水利事務的控制程度。而這也正是鄉紳階層能夠在水利糾紛中態度強硬的重要原因之一。
第二個方面,傳統農業對工商業的排斥。進入近代后,工商業雖然得到快速發展,然而傳統的農本思想依然十分盛行。以六合縣的朱家山水道修浚為例,康熙年間,六合朱家山水道的建設引發了當地鄉紳的強烈不滿。當地的鄉紳認為,朱家山水道“是雖名為洩水,有益田畝,其實圖通舟楫以利商賈而不知于六合一邑禍害極矣”[25]。當地鄉紳將水道修浚視為商賈行商便利,而對農業生產并無好處,所以極力反對。當地州縣衙門也禁止朱家山水道的修筑,“嚴飭寢議,勒石永禁”[25][P28]。直至光緒三年,再次議決開通朱家山水道時,也因為“防軍北去而罷”[26]。由此可見,在清代中后期,重農思想仍十分普遍,犧牲農業發展工商業的舉動遭到江南地方鄉紳的強烈抵制。
而到了民國中后期,這種重農思想依然是國民政府在指導水利建設中的重要依據之一。民國三十一年(1942年)公布的《水利法》中對民眾的用水順序做出了規定。該法案規定,國民的用水順序遵循,“一、家用及公共給水,二、農田用水,三、工業用水,四、水運”[27]。由此可知,國民政府依然將農業用水的使用權限置于工商業用水之上。江寧縣鄉紳、乃至整個江南地區的鄉紳勢力在維護農業水利的大前提上,與國民政府保持了高度的一致。因此,當農業用水與工商業用水發生沖突時,政府往往會支持農業用水,而不是工商業用水。就攔江閘個案來看,張道揆作為江寧縣參議員,應也屬于地方鄉紳的一員,但其工商業者的身份,使他與主張維護農田水利的地方鄉紳階層顯得格格不入。其主張的原地重修平水閘計劃,維護的是以中國水泥廠、民生公司為首的工商業群體的利益,而非當地擁有大量土地的鄉紳階層的利益。從歷史源流來看,便民河原本是乾隆四十五年(1780年),地方上為方便商業航運而新開挖的河道。該河道開通后,“商賈賴焉”[28]。即便如此,當便民河上的筑壩工程可能影響到當地的農田水利時,依然遭到了當地鄉紳的極力阻攔。攔江閘案中張道揆計劃的失敗與其說是鄉紳階層的勝利,不如說是傳統農業對近代工商業的勝利。
第三個方面,輿論力量的介入使鄉紳對水利糾紛的影響力增大。民國建立后,就有人對水利事務中的輿論現狀表示到,“前清官廳專制辦理地方公益事宜,人民幾無置喙之余地,今幸民國肇造,稍可容納民意”[29]。而民意的表達方式,則具體表現在媒體輿論力量與地方民眾的反應上。
在媒體輿論方面,江寧縣攔江閘案爆發后,迫使省建設廳、江寧縣政府全面介入此事的直接動因,便是《救國日報》在四月二十六號所刊載的文章。在該報報道此案之前,江蘇省建設廳對于此案,還只是命令江寧縣政府查明實情,“并繪具該地形勢備呈”[30]。然而在《救國日報》報道此事后,江蘇省建設廳與江寧縣政府為了給社會輿論以交代,不得不派技術人員實地勘察。江寧縣政府在給江蘇省建設廳的回電中,也不諱言這個目的,聲稱“以據救國日報四月二十六日刊載有關該閘消息,飭查報核等因,奉此度”[19]。因此,在媒體輿論力量偏向于地方鄉紳階層時,政府就不得不顧忌到社會輿論的影響。
在地方民眾的反應上,鄉紳階層握有為民眾代言的權力。在江寧縣攔江閘案中,上書向省建設廳、江寧縣政府請愿的民眾代表為各鄉鎮的實權人物。請愿的三人代表中,陶淵名為“鄉民代表”、李福興為“攝山鎮農會理事”、曹澤民為“三楊鄉圩董”。[17]三人看似是民眾代表,但其身份表明,實則是江寧縣鄉紳階層的代言人。而這種情況在民國晚期也并不罕見,在民國三十六年(1947年)的三墩子港糾紛案中,控告方王伯仁聲稱代表德字圩全體民眾,施行“集團阻止”[31]。王伯仁便是以鄉紳的身份假借民意,阻撓疏浚委員會的開河行動。民國三十五年(1946年),丹陽縣王元浩侵占河床一案,控告方姜堰鄉鄉長梅勁,也表示“代表民意,瀝陳事實,以請命也”[32]。不難看出,這一時期的鄉紳往往在水利糾紛中,將民意作為提起訴訟要求的有力武器。而鄉紳一旦將水利事務與民意聯系起來,就迫使政府更加慎重對待水利糾紛中鄉紳階層的態度。正如王元浩案中,梅勁所說的那樣,“值此復員伊始,首在收復人心”[32]。而鄉紳正是借助民意的旗號,取得了對政府輿論上的優勢地位。
四、結論
綜上所述,至民國后期,鄉紳在水利事務中的力量依舊保持了之前的強勢地位。并且,鄉紳在水利建設、糾紛中的態度仍是民國地方政府所不得不考慮的重要因素。晚清以來,鄉紳們在水利事務領域所確立的優勢,使得鄉紳階層在水利糾紛的調解過程中往往占據主導地位。同時,不容忽視的是,在水利糾紛的調解過程中,鄉紳們的態度也成為政府所必須參考的重要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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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江蘇省建設廳復溧水縣政府電,民國三十八年元月四日[Z].江蘇省檔案館藏,檔案號1004-15-25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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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 江蘇省建設廳致江寧縣政府電,民國三十六年四月十六日電[Z].江蘇省檔案館藏,檔案號1004-15-2521.
[31] 王伯仁致江蘇省建設廳電,民國三十六年四月十二日[Z].江蘇省檔案館藏,檔案號 1004-15-2527.
[32] 梅勁上省政府、省建設廳請愿書,民國三十五年三月五日[Z] .江蘇省檔案館藏,檔案號1004-15-2526.
[作者簡介]周紅冰,男,南京師范大學中國經濟史研究所專門史碩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為近代江南地區水利史;郭愛民,男,南京師范大學中國經濟史研究所教授,主要研究方向為經濟史、區域經濟史比較研究。
The Domination of Water Conflicts by the Squire of Jiangnan during the Late Period of Republic of China: A Perspective of the Langjiangzha Dam Conflicts
Zhou HongbingGuo Aimin
(Faculty of Social Development, Nanjing Normal University, Nanjing, Jiangsu 210097)
Abstract:During the Late Period of republic of China, the squire kept the dominant position for the government to decide the water affairs in Jiangnan. The squire’s opinion always became the important suggestion the government paid attention to in the normal water conflicts. Owning to the government’s support in the Langjiangzha dam conflict, the squire succeeded in preventing the dismantle of Lanjiangzha Dam. Meanwhile, Minsheng Company also gave up their original idea of building a dam in this conflict. Three reasons, including the weak financial support of government, the traditional agriculture idea and the advantage of the squire in public opinion, worked together leading to such phenomenon.
Key words:Langjiangzha Dam Conflicts, Squire Stratum, Public Opini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