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電兄弟

段超

比賽進入暫停時刻，威斯布魯克帶著標志性的咆哮沖向杜蘭特，熟練撞胸之后，威少沖著杜少大喊：“決定乾坤的時刻到了，大顯身手的時候到了！”

這一幕在杜蘭特和威斯布魯克的職業生涯里發生了無數次，可能球迷早就已經習以為常，但對于杜威二少來說，每一次都有著完全不同的意義，就像他們并肩作戰的那些歲月一樣，成長、關系、狀態、球隊的戰績、各自的發揮，

一無所有

過去六個賽季，球員效率榜的前十名中總會有他們的名字，不過，像這樣同時擁有兩個用不同方式打球的精英球員卻經常會被認為是一種苦惱而不是福音。畢竟球場上只有一個籃球，卻飛奔著兩個NBA里最好的得分手。

杜蘭特和威斯布魯克知道彼此的差別，但他們卻把這個看成了球場上必要的平衡反應。“我們一起打拼很久了，我們作為聯盟中最好的兩個球員已經一起打了八年球了。”杜蘭特說，“我們變得偉大的原因是我缺少的他可以補充，他缺少的我也可以提供，我們彼此完善，而不是比較誰更強，或者誰做得更好。”

“當我需要誰來點燃激情的時候，我就會去找他。而當他需要有人提醒他冷靜一點的時候，他就會找到我，這樣很完美。”

他們的關系到底有多和諧，反正在杜蘭特即將成為自由球員的背景下，他們攜手戰勝了剛剛闖進了西部決賽。雖然沒有走到最后，可他們的關系絕不像外界所調侃的那樣，不過達到現在這樣的狀態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同樣經歷了一段漫長且復雜困苦的過程。

杜蘭特和威斯布魯克剛來到這支球隊的時候，一切都正處于蠻荒時期。雖然他們并不是一年進入聯盟的，可所面對的境遇卻大抵相同。杜蘭特在2007年第二順位被西雅圖超音速隊選中后便被當成這支球隊重建的基石。次年，威斯布魯克來到這里，管理層則希望他能成為球隊的助燃劑。他們第一次并肩為雷霆隊打比賽的時候，都只有20歲。“我感覺他就是準備好跟我一起迎接挑戰的那個人。”杜蘭特說，“我被選中的那一年，他們交易走了雷·阿倫和拉沙德·劉易斯，所有人都希望我能成為重建的起始點。當拉塞爾被選中的那一天，我感覺他就是幫助我完成重建的下一塊拼圖。”不過，那份最初的設想只是一廂情愿。

對于威少這個從沒打過專職控衛的“勁量兔子”而言，這個所謂預設的角色可不是那么舒服的。雷霆隊選擇培養他們正值青春的二人組，陪伴他們一同承受成長中的困惑與傷痛。杜蘭特和威少都對成長中的痛苦深有體會，其中威少的感覺更加讓人記憶猶新——他的處子賽季，俄克拉荷馬只拿到了23場勝利，但威斯布魯克卻以一個新秀的身份占據著聯盟失誤榜的榜首。躊躇滿志遭遇的卻是當頭一棒。

互補轉機

沒過多久，雷霆隊又迎來了哈登和伊巴卡。自此，雷霆隊的戰績開始一路飆升，在接下來的兩個賽季里他們分別取得了50勝和55勝的戰績。不過，在他們闖進2011年西區決賽前幾個月，杜蘭特卻告訴身邊的人，他想要和總經理普雷斯蒂碰個頭，一塊談談他對威斯布魯克不斷增加的質疑，以及由此帶來的麻煩。

他們之間的煩惱在那一年的12月份達到了頂峰。在與灰熊隊的比賽里，暫停時威少憤怒地指責塞弗洛沙擁有空位三分時不該優柔寡斷，此時已經晉級巨星行列的杜蘭特在看到這一幕后試圖讓威少能冷靜下來。可這一舉動卻引發了更為激烈的爭吵，威斯布魯克甚至打飛了杜蘭特想要安撫他的手掌。最終，那場比賽威斯布魯克13投0中，而杜蘭特則砍下了32分，率領雷霆以98比95險勝對手。

“就像我一直說的，我們會有不同意見。”杜蘭特在那場比賽結束后說，“但是我百分之一百一支持他，他也同樣支持我。”

于是，與普雷斯蒂那次本該急切渴望的碰面并沒有發生，相反，杜蘭特還下了決心，要繼續堆建球隊成立之初他所看到的前景。“我一直在想這個，這是我們的終極目標。你從最底層起步，逐漸建立起爭冠的希望，你肯定會希望能與最開始的那些人一起經歷這些偉大的時刻，因為我們曾一起經歷那些艱難的過往。”在談到和威少一起爭冠這個話題時，杜蘭特說道。“這就是我和拉塞爾在考慮的事情，我們在不斷成長，而在這條路上總是會遇到碰撞和摩擦，這些在所難免。”

最好的彼此

2013年季后賽的西部半決賽，帶有頭號種子身份的雷霆隊卻以1比2的大比分落后于灰熊隊。賽后，發布會的桌子前只有杜蘭特一個人坐在那，他穿了一件平原灰的長袖襯衫，袖口挽著。而通常都會和他一起出席發布會的好搭檔威斯布魯克此時卻不知所蹤。

就在杜蘭特感到自己有些形單影只時，有記者問他：“威少的缺陣讓你產生了哪些感悟？”這個問題很敏感，可又難以逃避。

“我們需要他，我們很想念他。”杜蘭特答道。在他的臉上寫滿了真誠與渴求。

那年季后賽，威斯布魯克在首輪遭遇了半月板撕裂，之后，雷霆隊也以1比4被灰熊隊淘汰，整個賽季的努力就此終結。而他們的困境還一直延續到了之后的賽季，威斯布魯克又做了兩次膝蓋手術，一共缺席了36場比賽。

2014年，雷霆隊不得不改換面貌，無論是出手權還是控球權都大大放給杜蘭特。結果，杜少在1月份的時候被譽為“骷髏死神”。沒有威斯布魯克，杜少場均交出了35分、7.5個籃板和6.3次助攻的數據，并且帶領球隊打出了一波十連勝，在MVP榜上，杜蘭特領跑全聯盟。曾經的調侃再次甚囂塵上——聯盟里只有威斯布魯克才是防守杜蘭特最好的人。

威斯布魯克是在全明星周末后才復出的，可他回歸的第一場比賽，雷霆隊就在一場全國直播的比賽中被熱火屠殺了。接著，他們還輸掉了兩場威少和杜少試圖分享球權的比賽。此時，對MVP極度渴望的杜蘭特又開始擔心適應威斯布魯克會奪走他的機會。然后，杜蘭特收到了雷霆隊助理教練布萊恩·凱夫的一條態度強硬的短信。“他讓我知道了我的表現有多爛，我的肢體語言，我的態度。”2014年，杜蘭特告訴記者，“我決定重新審視并評估自己，然后我發現他說的沒錯。我有必要改變我的思維模式，我對待隊友的方式，所有事情都要得到改觀。”

再一次，杜蘭特聽取了建議，威斯布魯克成功回歸，最終雷霆拿到了59勝。

在杜蘭特的MVP獲獎演說里，他把自己飽受詆毀的隊友放在了最后一部分里。“有時候我只是想拉著你然后告訴你要振作起來，我知道你有時候也會像這樣對我。”杜蘭特對威斯布魯克說，"我愛你，我真的愛你，很多人對你的球員生涯有著不客觀的批評，但我會是第一個支持你的人，無論通過何種方式。“

一個賽季后，當初的角色完全倒轉，杜蘭特遭遇了腳部傷病，只能在板凳席上看著威斯布魯克自己為把球隊帶進季后賽而努力。在一場難以置信的比賽之后，杜蘭特給朋友發短信說威斯布魯克就是聯盟里最好的球員。在杜蘭特拿下MVP一年之后，威斯布魯克開始火力滿載并拿下了聯盟的得分王。杜蘭特和威斯布魯克這對組合，在其中一個長期因傷缺陣的時候，就是另一個打出個人最佳表現的時候。

不過，他們因為傷病缺陣的這兩個賽季也是雷霆隊在建隊成型之后惟一沒有打進西區決賽的兩個賽季。顯然，一個人的最佳表現并不能為球隊帶來什么。所有人都認為，當雷霆隊所有球員協調一致分享球的時候，才是這支球隊表現最佳的時候。就算是本賽季，在勇士和馬刺用團隊籃球統治西部創造歷史的背景下，雷霆依然保持著關注上的熱度，其實，只有杜蘭特和威斯布魯克在一起并共同努力的時候，才是雷霆隊表現最佳的時候。

欣賞的彼此

無論主客場，停車場到更衣室的通道自威少進入聯盟以后便成了他專屬的時裝秀T臺。對陣馬刺的系列賽第四場，威斯布魯克照樣拿出不會讓人失望的“表現”，他穿了一件安納海姆鴨子隊的球衣來到了現場。不過，重點并不是哪個球隊的球服，而是在于上邊都印了些什么。威少的那件球衣，背面印著數字“0”和“The Brodie”的字樣，正面則是一個字母“A”。在冰球運動里，“A”代表著“副隊長”的意思。其實在原版的球衣上是沒有這個“A”的，這是威斯布魯克自己設計并縫在上面的。至于其中所蘊含的意義，大家可以盡情發揮想像。舉個例子，就像2012年季后賽里他所穿的那件釣魚衫一樣，總會代表點什么，而且意思直白得令人發指。

威斯布魯克最近的口風一直都稱杜蘭特為雷霆隊的“第一選擇”，而杜蘭特則說威斯布魯克是雷霆隊最好的球員。或許他們的個性天壤地別，但，他們終于學會了彼此欣賞。

穿衣戴帽，各有所好，可能讓威斯布魯克背上書包會更滑稽，可能讓杜蘭特穿一身紅裝會引起胃部不適，所以沒必要讓他們保持什么可笑的統一，他們需要的是共存，而不是刻意攀附對方。“適合拉塞爾的可能不適合我，適合我的不適合拉塞爾。”杜蘭特說，“他的運動能力暴強，他可以依靠身體為他的投籃選擇買單。可那并不適合我，我沒有拉塞爾那樣勁爆的運動能力，我覺得從罰球線起跳隔著兩三個人扣籃是天方夜譚，那不是我的比賽方式。我們根本就不用變得一樣，相互彌補也能在場上共存，并且打出的效率更高。”

就是這樣，他們之中沒有誰是這支球隊惟一的主宰，而是輪流領導球隊，他們相互交流想法，他們會沖著對方怒吼，也會彼此稱贊。

難舍難分

從齊聚雷霆開始，他們已經一起度過了五個全明星周末，而每次全明星周末里，他們都會坐著同一輛巴士去球館。他們甚至會為了一起去周日的比賽而改變自己的行程。今年的多倫多全明星賽，杜蘭特就專門開了25分鐘的車去和威斯布魯克碰面。之前的一年，他開了15分鐘的車。兩年前，他們是各自開車對向而駛，在中間碰面。“他們對彼此保持著高度的欣賞，而且相互尊重，再加上那些我們一同經歷的過往，我覺得他們真的很重視對方。”雷霆隊里惟一比杜蘭特資格老的球員尼克·科利森說道，“他們有時候也會和我們一樣，因為場上的變化而神情沮喪，但是那只會發生在球場之上，之后他們才不會計較這些。”

有一些曾經一塊效力過的前隊友在談到威斯布魯克時會說他是個很難與之共事的人，因為他有時候太渴望表現自己了。但杜蘭特卻一直在公共場合堅定不移地支持著自己的隊友。去年11月份入選俄克拉荷馬城名人堂時，他就選擇讓威斯布魯克來介紹自己。而在2014年ESPY頒獎禮上他直接稱威少為“這個世界上他最喜歡的隊友”。2013年，威斯布魯克傷愈回歸的第一場比賽，他甚至會要求讓威少在賽前的出場儀式中壓軸出場，在平時，那可是只屬于杜蘭特的待遇。“他是一個感情外露的人，而我則更喜歡悶聲觀瞧，把事情放在心里，只用腦袋去想。而這卻成了我們相聚一處共同努力的原因。”杜蘭特說。

因為說威斯布魯不是超級巨星，庫班直接被杜蘭特稱為白癡。聯盟的內部人士認為庫班的言論只不過是一種對杜蘭特的提前招募，不過，他卻明顯估計錯誤了杜威二少之間的感情。或許在多年以后，杜威二少的關系會成為籃球史上最被誤解的關系之一。

“拉塞爾是一本淺顯易懂的書。”杜蘭特說，“你看到了什么意思那么就是什么意思，他不會隱藏任何事情。你看到的每一幕都是最真實的他，這也是我們不一樣的地方。”顯然，在賽季前，威斯布魯克解決他和杜蘭特潛在沖突的方式更為直接透徹。“這就是媒體世界的一部分。”威斯布魯克說，“這很正常，當他們看到一些美好的事情時，就總要想方設法將其毀掉。而當他們看到兩個優秀的人在一起時，則會費勁腦汁去計算出到底誰更出色，想要看看他們在沒有另一半的時候還能不能打出好的表現，想看看球隊在沒有另一個人的時候會有什么打算。可這些對我來說，都是狗屎。”

俄城現象

對陣馬刺系列賽的第二場比賽里，因為一次溝通不良，讓丹尼·格林投中了一個空位三分。對此，杜蘭特和威斯布魯克絲毫沒有掩飾自己對對方的不滿。他們相互怒吼，他們指責對方。可當他們重新走回球場時，杜蘭特摸了摸威斯布魯克的頭，威少則拍了拍杜少的背，剛才劍拔弩張的畫面就像沒發生一樣。

杜蘭特并不會隱瞞他現在仍然有時候會因為威斯布魯克而抓狂。他會坦白他們之間的“互噴”，可訓練和錄像課會因此變得更有價值。當然，最值得稱道的是，他們在一起八年的光景里，從來沒有讓怨氣存活到第二天。每一次爭吵之后，就如同每一次慶祝一般，第二天一切如常，爭吵伴隨著和好如初，慶祝伴隨著心態平和，只有前進的腳步在一直邁進。

杜蘭特會在今年夏天成為非受限制自由球員，不過，雖然流言滿天飛，卻沒有一條能夠成為他即將離開俄克拉荷馬城的跡象。當然，在他發表完官方聲明之前，球隊和整個城市仍然會屏住呼吸，在心中祈禱他能最終留隊，去和威斯布魯克一起完成當初制定的目標。

“當一直在聽著人們問關于自己能否和威少共存之類的問題的時候，肯定會讓人產生一些想法。”杜蘭特說，“但是對這個事情我可沒那么天真，我不會去問諸如‘拉塞爾怎么了這樣的問題，但我很肯定他會問‘凱文怎么了？這樣的問題，這些都是生活的一部分。”

生活，本就是失望與希望并存，不過，能有個人陪伴一同經歷這些，那便是生活之中的最大幸福。當甲骨文球館里的終場哨聲響起的時候，杜蘭特和威斯布魯克明白了他們不得不再承受一次奔向輝煌之前的困苦，而更重要的是，他們一直都明白這些都不會成為擊潰他們的因素。

夏天，何去何從，這些需要思考，也不需要思考，因為他們的名字從進入聯盟的那一天起就注定要永遠聯系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