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潤打的什么“算盤”

龔小鋒

自2000年成為萬科第一大股東以來，華潤一把手對萬科一直奉行“大股不控股，支持不干預”的方針，但2014年4月傅育寧接任華潤董事長，華潤對萬科的態度開始發生微妙的變化。

外界觀點普遍認為，在萬寶事件演變為萬華事件的過程，充分說明了華潤對萬科轉變為積極而且干預政策，試圖實現對萬科的實質控制，這也將從根本上改變萬科現有的企業文化。

看不懂的華潤

自入股萬科以來，華潤以第一大股東的身份，賦予萬科管理層極大的權力，十多年來始終保持了極其開明的財務投資人的角色。華潤充分利用自己的資源支持萬科，在歷次融資、股權激勵、B轉H等重大節點，華潤也都給予實質性的幫助。

但回顧半年多來萬科股權之爭的過程，作為萬科原第一大股東的華潤行為確實有太多令人費解之處：當公司面臨惡意收購時，身為第一大股東的華潤，對萬科的增持請求反應消極。

寶萬之爭公開后，傅育寧在對外講話中既有對萬科管理層的表揚力挺，又有批評不滿，令外界對華潤的立場難以判斷。當萬科管理團隊引入外援深圳地鐵時，華潤竟出人意料地出手否決，甚至不惜與萬科管理團隊決裂。隨后一度要與寶能聯手在股東大會上否決重組方案。

當當網聯合創始人李國慶近期就點評萬科事件說，“此次處理大股東關系的技巧太差了。”萬科獨立董事華生在6月份，也撰文稱，“現在我想問的是重組搞到現在，管理層跟大股東華潤有過溝通沒有？盡過努力沒有？怎么會到今天表決議案的時候，大股東表示反對。這個很荒唐。”

但實際上看，盡管萬科的處理方法有不當之處，但事實也并非那么簡單。

華潤第一次變臉，是在3月17日萬科臨時股東大會上，華潤態度大變，率先以“程序”問題發難萬科管理層。有坊間傳言稱，之后，王石數次求見華潤董事長傅育寧，傅均以“工作太忙抽不出時間”婉拒，但傅并不拒絕與郁亮溝通。

第二次變臉，則是6月17日的萬科第一次董事會。直到6月16日，也就是董事會投票前一天，華潤還在就重組預案跟萬科溝通，也并無要投反對票的表態。

有媒體報道，深圳市多位主要領導曾與華潤高層直接溝通，希望華潤支持該案，同時會協助華潤恢復萬科第一大股東地位。深圳市還就此給華潤寫了一封書面承諾信。這種情況下，華潤領導表示支持重組。

但是，6月16日的華潤黨組會卻在更多復雜因素的作用下，推翻了支持重組預案的決定，要求華潤派駐萬科的三名董事在董事會上投反對票。

得知此重大變化后，深圳市主要領導兩次給華潤主要領導打電話意圖挽回局面，但華潤領導不再回應。

千億華潤置地

華潤試圖控股萬科的意愿，并非自傅育寧接任之后才表現出來。過去16年來一直都想實際控盤萬科，確切地說，之前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寧高寧在2000年入股萬科之后，就開始圖謀華遠與萬科的整合，希望能夠建立“北華遠、南萬科”的華潤地產帝國，建立華潤在中國房地產界的領導地位。但最終失敗，造成任志強的出走和華遠的分立。在華遠的基礎上，華潤置地得以快速發展，并且華潤以第一大股東的身份進駐萬科。

此后接棒的宋林也留下了“遺憾”。從2008年5月到2014年4月，宋林做了6年華潤集團董事長，其在落馬前說，“未能令華潤控股萬科，系其職業生涯的憾事”。

不過，在過去幾年，華潤在城市布局上曾有過短暫的戰略失誤，從2013年開始調整戰略重回一二線城市。不過，在這期間，華潤置地還是得以迅猛發展。

傅育寧原為招商局集團董事長，曾協助招商局走出了1998年的亞洲金融風暴，也扛住了2008年全球金融危機的沖擊，2013年，招商局利潤總額268.66億元，在各央企中排名第10位。媒體曾用“學者型商人”來形容他，稱他“內斂深靜”、“淵博儒雅”。

傅育寧與前兩任掌門人風格迥異，和萬科之間沒有感情負擔。一個熟悉華潤的人士說，以前雙方老板見面時，可以稱兄道弟把酒言歡；而傅育寧接手華潤后，郁亮再去華潤時，次次西裝筆挺、莊而重之地匯報，雙方的角色和心態已經變了。

傅育寧對華潤置地提出了新的要求。2015年，華潤置地銷售額達851.5億元，同比增長23%。同時在去年的業績貢獻上，一線城市貢獻率接近五成。今年上半年，華潤置地在土地市場的投入達到269.34億，權益金額160.77億元，依然主攻一二線城市。

借助華潤集團的資產注入，也是華潤置地擴大在核心城市土地儲備的一個方式。2014年底，華潤置地完成了深圳市場約148億元資產的項目注資，加強了深圳市場的占有率。而華潤集團在內地的總部基地深圳灣項目也計劃在今年完成注入。

如今，在整個華潤集團的營收中，華潤置地比重大為可觀，2015年營收和利潤占比分別為18.3%和26.8%，堪為柱石。2015年，華潤置地的核心凈利潤為142.1億港元（約合122.53億元人民幣），這占到整個華潤集團去年利潤總額的近三成。傅育寧顯然對能實現大規模利潤的地產板塊更加重視。

今年上半年這家公司已實現銷售額約556億元，排名全國房企第九位，有望提前完成960億的銷售目標并向千億挑戰，成為又一家進入千億軍團的房企。

吞并萬科？

如果說華潤置地的崛起，給了華潤推動整合萬科的底氣。那么，央企如火如荼兼并重組的大環境，推動了華潤想要謀取萬科實際控制權的決心。

華潤突然轉變策略謀求萬科的實際控制權，發生在今年春節前后，這和央企在全國各地瘋狂的拿地王，幾乎是在同一時期發生的。

近日，保利地產和中航地產雙雙公告停牌，宣布重組，保利地產將收購中航地產。按照券商預計，保利將可獲得中航地產超過2000萬平米的土地儲備，壯大千億級房企巨無霸實力。

在此種背景下，華潤很可能希望借助寶能系成為萬科的控股股東。華生在文章中表示：“華潤此次謀求的，不僅是第一大股東的地位，而是能夠控股和控制萬科，使萬科名副其實地變為華潤旗下的下屬央企控股企業，服從華潤的一元化領導。”

而萬科管理團隊希望引入深圳地鐵作為新的股東，阻擊寶能系的入侵，使萬科成為多元股權結構、股東相互制衡的企業，維系萬科的企業文化。

在近日的華萬之爭中，華潤集團對深鐵入股萬科提出異議，有分析認為華潤置地和萬科存在整合的可能性。不過目前，華潤集團并沒有提出可行性方案。

從這個角度設想，即使沒有2014年宋林案的發生，那么在萬科今日的股權之戰中，華潤也可能還是會采取今日的態度，借機獲得控股權。只是說，由于雙方長期建立起的情感和信任關系，結果應該不會鬧得過于難看。

“華潤與萬科之間的分歧是不可調和的，如果華潤謀求控股萬科的目標不作調整，華潤與萬科管理團隊之間達成妥協、共贏的可能性很小。”深圳紫金港資本管理有限公司首席研究員陳紹霞認為，如果華潤的目標得以實現，被驅逐的將不僅是王石，可以想象的是萬科的核心管理團隊很可能將集體出走。

關鍵人物吳向東

值得注意的是，近日，華潤置地完成了內部的區域整合和管理團隊的調整。

7月8日，華潤置地發布了一份新的管理團隊及一級組織機構主要管理人員任職安排的通知——現任副主席唐勇將主持公司全面工作，同時設置聯席總裁管理架構，聯席總裁張大為、李欣協助唐勇開展工作，組成華潤置地三人核心團隊。

在公司的區域構架方面，華潤置地也正式由九個大區調整為六個大區。其中北京大區將和山東大區合并、上海大區和江蘇大區合并、深圳大區和福建大區合并，其余成都、沈陽、武漢大區保持不變。

值得注意的是，華潤置地這次新管理團隊構成人員中，并未出現吳向東的名字。2014年11月，接任華潤置地董事長職務不到一年的吳向東曾以“個人理由”辭任，不過他至今仍擔任著華潤置地執行董事。

去年4月，吳向東重新回歸華潤出任集團助理總經理，從集團層面分管華潤置地。但華潤置地的董事會主席之位至今還是空缺。

在近期的華潤萬科股權紛爭之際，曾有等多家媒體報道，寶能系計劃推舉吳向東擔任萬科董事長，前海人壽董事長姚振華擔任萬科監事長。但華潤集團隨后否認了提名吳向東出任萬科董事長，卻沒有回應是否事先知道寶能這一安排。多數市場人士均認為，吳向東可能成為后續華萬之爭中的關鍵人物。

完成新一輪內部區域構架和管理團隊重整后，華潤置地希望能強化區域策略，在銷售規模上更進一步。其還將借助與華潤集團旗下金融板塊業務的協同進一步發展，同時在央企間并購再提速的背景下，尋求更多市場并購的機會。

不過，在陳紹霞看來，當前，新一輪國有企業改革的方向是股權多元化，一股獨大正是當前國有企業改革要著手解決的一大問題。而萬科是股權多元化企業的一個成功典范和樣板。華潤謀求萬科的控制權，將萬科改組為萬潤一股獨大的控股子公司，這顯然是與當前國有企業改革方向背道而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