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特約記者 江粵軍
陳傳席:當代國畫現狀堪憂 三十年來乏善可陳
文/特約記者 江粵軍
日前,韓國著名藝術家、美術評論家金兌庭對中國當代美術現狀提出了直率而尖銳的批評,認為“中國當代美術的確走到了危險的邊緣” “藝術家寫得畫得都很快,自己的精神完全沒有了”。對此,向以直道而言行世的著名美術史學家、文藝理論家陳傳席先生接受記者專訪時表示完全贊同。專訪過程中,陳傳席除了暢談自己的人生、學術歷程外,也對當下的中國書畫界進行了強有力的針砭—他強調,文化底蘊的缺失是當代書畫創作中的致命傷。

花鳥圖/朱新建
特約記者:最近韓國的金兌庭教授對中國當代書畫現狀進行了“大批判”,您同意他的觀點嗎?
陳傳席:金兌庭的評論非常好,非常中肯,中國大多數評論家都難以說到這個點上。作為一個韓國人,能看得這么清楚,很難得。
特約記者:就您看來,中國當代書畫創作處于什么樣的水平?
陳傳席:可以用“很差”兩個字來評價,甚至應該說是一敗涂地,全軍覆沒。早一點還有李可染、傅抱石、徐悲鴻等名家,現在卻是挑不出一兩個代表性畫家。我想,問題的關鍵在于畫家文化的缺失。沒有文化功底,畫畫的基本功再好,作品格調也上不去。因此,對中國當代書畫的前途,我個人比較悲觀,如果美術教育不改革,難以出大家。唐詩為什么那么昌盛?就是科舉考試要考寫詩,于是形成了社會風氣?,F在美術學院招生,只看素描、色彩水平,不考傳統文化,不考《經》《史》《子》《集》,畫家的文化修養能好到哪兒去?畫畫不過是淪為高考的終南捷徑。雖然現在很多美術院校中有所謂傳統文化教育,但那都是走過場。
一方面,畫家的素質不行;另一方面,當代的書畫熱卻可謂空前絕后,人人都想當書法家、畫家,對此,我很擔憂。像我認識的一位功力很深的醫生,他還在主持國家項目,卻拼命要調到畫院工作,他說當醫生很辛苦,而到畫院上班,每日優哉游哉,出去游山玩水也是工作,錢也多,為什么還要當醫生呢?畫畫變成了貪圖安逸的終南捷徑,能行嗎?

愛你如詩/張越
我始終認為,書畫是小道,不該孜孜以此為專業,更不該全民都想以此為專業。儒家強調“志于道,據于德,依于仁,游于藝”,首先“志于道”,再據德于仁,藝術才能有所成就。如果沒有大見識、大胸襟,每天寫寫畫畫,永遠只能在小道上轉悠。像毛澤東、魯迅、于右任,他們的字多好,他們哪位又是專業書法家?可見,書畫是意識形態,沒有文化底蘊和社會閱歷等大道為支撐,永遠做不好。
特約記者:對古代書畫,您的認識和感受是非常深刻的。今天,明清院體畫備受市場熱捧,常常拍出很高價格,在您看來,文人畫與院體畫的藝術價值有哪些差異?您更認可哪一種?
陳傳席:近現代學者常批評院體畫柔媚細膩,也常把院畫和院體混為一談,其實并不準確。我做過詳細的考證,五代、北宋有院畫而無院體,院體畫始于南宋李唐、馬遠、夏圭。南宋畫家有家國之恨,怒發沖冠,故所作院體畫,用大斧劈皴,氣勢磅礴,剛勁濃烈,發人振奮。但院體畫就南宋最好,后來學南宋者,因為時代背景不相同,難得見好作品。
而文人畫講究文雅,以儒道思想為精神旨歸,道家認為柔弱勝剛強,儒家倡導“子不言怪、力、亂、神”,所以文人畫是反對院體畫那種直白強悍的。歷來文人攻擊院體也都說它粗而硬、污而燥,不曾說它柔媚細膩。
就兩者比較而言,文人畫的線條更變化多端,所以總體上略勝一籌
特約記者:在您看來,今天的社會文化土壤還有利于文人畫的產生與發展嗎?
陳傳席:當今所謂的新文人畫,我認為只是借用這個概念罷了。現在多數人沒讀過《十三經》《二十四史》,基本知識都沒掌握,哪里稱得上是文人?
特約記者:有外媒稱:“中國現代有三派:現代派爬得太高,新文人畫靠得太近,唯陳傳席畫派立得最遠。”對此您作何理解?
陳傳席:所謂“現代派爬得太高”,是指中國的當代藝術家認為繪畫不應該只追求形象和色彩,要有哲學,要有思想內涵,但他們自己并沒有哲學和思想內涵,更沒有真正創作出這樣的作品,有的認識也是錯誤的,更談不上有好的作品了;所謂“靠得太近”,是指當下很多畫家認為傳統有用,仍然走著傳統的路子,卻還遠遠沒達到古人的高度。
(陳傳席,著名美術史論家、美術評論家?,F任中國人民大學教授、南京師范大學教授、博士生導師等職,特殊貢獻專家。主要研究領域包括藝術史、藝術批評、文學史、人文史等,近年來更著力于佛教藝術研究,主持國家重點項目佛教藝術遺產調查。出版《六朝畫論研究》《中國山水畫史》等53部著作。繪畫作品被收入《中國繪畫年鑒》,曾在俄羅斯、法國、英國、美國等國家舉辦個人畫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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