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驥
法國歷史學者雅克·勒高夫在名著《錢袋與永生》一書中曾經如是寫過:“一種經濟系統,只有在經歷了所有類型的障礙長跑以后,才能取代另一種系統。歷史,就是人。”沒錯,一切歷史都有人參與其中。在某些關鍵時刻,歷史像看不見的手,總會選出關鍵人物,來引領時代,改變歷史走向。
能夠在人間辦成大事的,未必都是世俗理解的“好人”。正如匯豐,雖然現在標榜“本土銀行”,在世界上赫赫有名,如果追溯香港金融史的話,匯豐絕對有里程碑意義。然而,首倡成立匯豐銀行的鐵行火船公司(Peninsular and Oriental Steam Navigation Co.)之監事蘇石蘭(Thomas Sutherland),當年在香港是商界巨鱷,該公司是鴉片貿易的積極參與者,有大量洗黑錢的需求。只不過,匯豐在香港殖民地時代崛起,過去這些不光彩的發家史很少有機會被提起。
匯豐歷史上的一個關鍵人物,是昃臣爵士(Sir Thomas Jackson,1841-1915)。今天,昃臣的銅像是皇后像廣場上唯一獲準放置的銅像。講來好笑,所謂“皇后像廣場”,維多利亞女王的銅像并不在此。
話說二戰時期日本攻占香港后,曾把女王和昃臣的銅像運回日本,準備熔掉作戰略物資。不過尚未下手,天皇就下令投降,兩尊銅像被找回,但女王銅像卻被放到維多利亞公園去了。
至于昃臣的銅像,以前聽過一個“鬼故事”。說的是昃臣銅像的底座上,有很奇怪的金字塔形裝置。你問為什么?有些人會告訴你,這是因為昃臣銅像很邪,半夜會走下來抓路人吃。后來找術士算過,用金字塔形裝置鎮住銅像。
這類“鬼故事”,在那時很多。香港人至今把老外稱為“鬼佬”,大抵在那時無力反抗殖民者的底層華人,也只有用這些“鬼故事”來發泄自己對殖民者的憤怒。所以,香港民間有大量關于洋警察、洋官員等等的“鬼故事”。故事說的多了,人們早已忘記寫故事的初衷,只剩下故事在流傳。
實際上,昃臣正如那個年代許多到海外殖民地謀求發展的英國人一樣。他生于愛爾蘭,19歲投身銀行界。23歲那年,昃臣接受了一份前往遠東呵加喇馬士打文銀行(Agra & Masterman's Bank Ltd.)任職的文員工作,來到香港。可過了不久,該銀行就因為全球性金融風暴而倒閉。陰差陽錯,昃臣轉職到匯豐。
昃臣的這一轉職,在當時看來,絕對不是好的選擇。因為匯豐成立才一年,可謂前途未卜。他被一再派往日本橫濱、中國上海等地,從基層的工作到中層的工作,一步步摸爬滾打,非常艱苦。然而這些經歷,也磨煉了昃臣。他逐漸掌握匯豐在整個遠東的架構,并且對世界經濟格局了如指掌。
機會出現在昃臣36歲那年,匯豐香港的經理因經營不善,令銀行的凈收入僅約100萬元。他臨危受命,被委任為匯豐總行代理經理,肩負重振匯豐的重任。此時,他的全球視野發揮作用。昃臣沒有把目光拘泥在香港、上海等地,而是望向其他英國海外殖民地。次年,他看到由于埃及蘇伊士運河開通,海上貿易迅猛發展,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迅速于新加坡開設了匯豐分行,利用馬六甲海峽的貿易樞紐地位,很快為匯豐在海外獲得豐厚利潤。同時,昃臣大量儲備白銀,以至其后成為清廷最大的債權人。清廷大量向匯豐貸款,用于戰爭、建設等開支。而這一點,也為1899年英國租借香港新界埋下伏筆。
昃臣在任期間,總體作風是穩健的,其在各地開設的分行,總體盈利并不算太多。但昃臣用他超凡的格局,為“匯豐大廈”打穩了底座。同時,他善于抓住諸如蘇伊士運河開通、清廷內憂外患等時機,借勢為己用,從而獲得“幸運昃臣”(Lucky Jackson)的稱號。在他之后發生的故事,早已成為歷史。
1902年,昃臣榮休,回到英國。昃臣其后被冊封男爵世襲稱號,名銜全稱成為“托馬斯昃臣,艾塞克斯郡的斯坦斯特樓,武士從男爵”。晚年的昃臣,居住在自己的封地,但仍然保持工作的習慣。1915年12月21日,昃臣逝世于倫敦慈愛教堂街的匯豐銀行辦事處內,享年74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