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河北走出的兩位“針灸大師”

文/韓　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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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河北走出的兩位“針灸大師”

文/韓托

“金針大王”王樂亭

針灸術在我國歷史悠久，早在《黃帝內經》中，就對針灸的方法及適應癥、禁忌癥做了詳細地論述。唐宋時期更是針灸理論發展的高峰階段。但是，由于歷史條件的限制，針灸醫學卻像小腳女人一樣，一直步履蹣跚。特別是清政府，因拘于封建禮教，于1822年時曾下令太醫院廢止針灸科，致使針灸從業者日漸稀少，學者匿跡，針灸療法幾近失傳。直至20世紀三四十年代以后才逐漸有所發展。

著名針灸學家王樂亭和胡蔭培教授，就是在針灸事業不景氣的歷史背景中脫穎而出的佼佼者。

據有關資料顯示，這兩位針灸大師都是河北人氏，而且都曾是棄文從醫的青年才俊。他們幾十年如一日，扎根杏林，潛心修研，繼承和發揚國醫精神，利用手中的金針，救死扶傷，挑戰頑疾，活人無數。用心血、汗水和精湛的醫術、高尚的醫德，在名家云集的京城醫界打造了“南王北胡”的金字招牌。為針灸這一中華絕技的傳承與發展，作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

“南王”的興起與成就

王樂亭，本名金輝，號樂亭。1895年生于河北省香河縣。

20世紀初，王樂亭在京東老家拜私塾先生喬書閣老師學習漢語。他聰明伶俐，謙虛厚道，又勤奮好學，深得喬先生喜愛。喬先生祖父為清代當地典獄官，因其為人仗義，體恤貧弱，曾得一南方犯人的祖傳秘方。方中記載：用六寸銀針透刺雙側曲池至臂臑穴，治療淋巴結核（俗稱老鼠瘡，瘰疬）有特效。

一天，喬先生在京城某首飾樓工作的親戚回鄉探親，因患頸淋巴結核數年屢治不愈，閑談之中曾向先生吐露病患之苦。因家中就有治療此病的秘方，喬氏遂囑其親屬返京打制6寸銀針一對，準備按照方中要求嘗試治療。

當時，喬先生自覺年事已高，手法、眼力和心勁兒均已不濟，難以應對這一頗具冒險精神的大膽嘗試。就把祖傳的針灸秘法悉心口授給當時年僅15歲，又對醫學一無所知的王樂亭，由他用6寸銀針給患者治病。沒承想，王樂亭按照師傅所說的秘方要領針過幾次之后，竟奏奇效。那人脖子上的鼠瘡眼看著日漸好轉，不久就痊愈了。欣喜之余，患者為了答謝喬氏師徒，就將一對價值不菲的銀針送給他們，以表感激之情。就這樣，王樂亭拿著那對六寸銀針，無意中踏上了普濟眾生的“針灸行道”之路。

初嘗治病救人的愉悅之后，王樂亭對針灸技藝產生了濃厚興趣。從此，他開始查看醫書，并掌握了一些常用的針灸知識。以后幾年里，他邊讀書邊治病，凡來就診者一律免費接洽，義務治療。由于療效明顯，使得方圓幾十里凡患“鼠瘡脖子”的父老鄉親均來上門求治。日積月累，也使他積累了一定的臨床經驗。

1916年，21歲的王樂亭考入孫中山先生創辦的中國大學法律系。兩年后，因時局動蕩，他感到畢業后不會有什么出路，而6寸銀針反而能救死扶傷，為病人解除痛苦，實現他報效國家的人生夢想。于是，他毅然放棄了上大學的想法，轉投名師，專修醫學。

1919年，王樂亭經朋友介紹，拜川籍針灸名醫陳肅卿為師，正式踏上了習醫之路。陳肅卿老師是陳氏針灸的第二代傳人，其父陳丹仙（人們尊稱為“陳半仙”）是清末民初著名的針灸大家，技藝高超，譽滿京城。傳到陳肅卿時，因其針、藥并施，技術更加全面。在陳先生的教導下，王樂亭的眼界大開，學識與技術日益精進。

1928年，為了系統學習針灸技法，王樂亭又參加了東方針灸學社，繼續深造。在近10年的刻苦學習和醫療實踐中，他不但研讀了多種醫書，積累了豐富的臨床經驗，還結識了數十位名號響亮的針灸專家。為日后的事業發展奠定了堅實的基礎。

1929年，王樂亭考取了針灸“醫師執照”，并取得獨立行醫資格。那年，他的主考官是北平著名針灸醫師孫祥麟，孫先生對他的針灸技法甚為賞識。

后來，王樂亭登門拜訪，發現孫氏所用針具皆為金針，受到很大啟發。因為他在讀書時曾多次讀到“以金制針更佳”，但從未見過真正的金針。回家后，他立即到金店打制一套金針（包括各種型號的毫針與6寸金針）。從此以后，王樂亭開始使用金針為廣大民眾醫治疾苦。

1929年夏，王樂亭在北平市宣武門外達智橋校場大六條甲26號開辦了診所，開始獨立行醫。

當時，宣武區的特點是商人多、藝人多、勞苦大眾多，求醫者以社會中下階層為主。因此他的診所收費低廉，患者眾多。前來診醫者，除瘰疬病、虛勞病、中風偏癱、腰腿痛外，也不乏各種疑難雜癥及慢性疾病。每天，診所門前的胡同內都是車水馬龍，人來人往。院內候診者，既有城內市民，也有方圓數百里的勞苦大眾，還有很多來自東北、西北、中原和江南各省的疑難病患者。

對于這些前來求診者，無論是販夫走卒、達官顯貴，還是社會名流，他都熱情接待，一視同仁。當時，有很多疑難癥患者大多是奔著王先生而來。為使來自全國各地的廣大患者如愿以償，均能得到良好治療，王樂亭黎明即起，事必親躬，午餐就在診室湊合，甚至一天要工作十個鐘頭，日診治量都在百例之眾。

“有錢的掛號，沒錢的減免。”這是他多年來一直恪守的從業規則。凡遇窮苦患者前來就醫，無力支付診費時，他都慷慨以對，一概減免。對于因肢體癱瘓、年邁體虛或有重癥在身而行動不便的窮人，他不但不收診費，還經常派自己的包車夫到其住處接送往返。那時候，凡是經過王先生親手治療和看過王老工作的人，都會豎起大拇指，有的甚至感激涕零。

通過幾年的艱苦努力，王樂亭以高尚的醫德，誠摯的醫風和精湛的醫術在社會上贏得了良好口碑，而且逐漸獲得了“金針大王”的美譽。光是患者病愈后為表達感激之情，每年送來的錦旗、鏡匾就達100多面（塊）。

王樂亭熱愛針灸事業，為了使針灸技藝精益求精，更有效地為更廣大患者解除病痛，十幾年中，他廢寢忘食，不懈地研讀多種醫書。從《黃帝內經》《難經》等古典醫學著作，到國內各中醫學院、中醫研究院編著的針灸學講義、書籍等，他都廣泛涉獵，精心研讀。對于針灸大成》《千金方》《外臺秘要》《醫宗金鑒》《東醫寶鑒》《經穴纂要》《經脈圖考》《十四經發揮》等眾多醫學典籍，他均能得其精要，博取眾家之長。從而，逐步形成了自己獨特的經驗體系。

王樂亭教授與弟子合影（中坐者王樂亭，后左起韓福如、耿永明、于匯川、鈕韻鐸）

1934年，在北平針灸界聲名鵲起的王樂亭引起了著名老中醫楊浩如的關注。楊先生是北平第一家私立醫院—“養浩廬中醫院”的院長。為了辦好這家醫院，更好地為廣大患者服務，楊老先生不惜“三顧茅廬”聘請王樂亭主持醫院的針灸工作。“養浩廬”是北平民國時期最具規模的中醫醫院，院內坐診的都是北平中醫界的重量級人物。醫院主要服務平民，以治療癲狂病為特色。王樂亭出任針灸科主任后，又在那里獨樹一幟，大顯身手，以精湛的醫術和手中金針救死扶傷，挑戰頑疾，創造了不凡的醫療佳績。

20世紀40年代末，王樂亭以6寸金針專治瘰疬的獨特療效聲播海外，被吸收為英國皇家圖書館會員，并榮獲英國醫學博士學位。時任英國駐華大使的伊文斯先生還親自為他頒發了醫學博士證書。當時，在我國中醫界，能在國際上獲此殊榮的僅有王先生一人。

全國解放后，中醫事業獲得了新生。王樂亭也如魚得水，積極投身共和國衛生事業的建設之中。

1950年，北京中醫學會成立，55歲的王樂亭當選為第一屆學會理事。1951年，北京中醫學會成立針灸委員會，王樂亭當選為針灸委員。1952年，57歲的王樂亭又擔任了任宣武區中醫針灸考試委員。

1953年，北京中醫學會針灸門診部成立，他自愿放棄診所的部分業務，主動參加門診部的半日工作，擔任主治醫師。同年，他還加入了中國農工民主黨，并當選為宣武區人民代表、政協委員。

1956年，王樂亭除任北京中醫院針灸科主任外，還兼任北京第二醫學院（現為首都醫科大學）教授、北京中醫學會理事、北京針灸學會理事、《中醫雜志》編委等。

特別值得一提的是，1953年3月初，蘇聯最高領導人斯大林因患腦溢血，久治無效。蘇聯《星火》雜志社通過紅十字會與中國有關部門聯系，擬請王樂亭先生赴蘇為斯大林治病。經有關領導批準，王樂亭于3月5日動身啟程，在飛機起飛前2個小時，傳來了斯大林逝世的噩耗，赴蘇之行因而作罷。這次跨國出診雖未成行，卻使他在國際上產生了一定的影響。

王樂亭先生是臨床大家。他一生中刻苦鉆研，治學嚴謹，善于總結，建樹頗多。在長達半個多世紀的醫學實踐中，他不但教出了很多出類拔萃的學生，還親自制定了40多個針灸配方。

早在上世紀40年代，他就針對當時社會貧窮落后，虛損病人甚多的情況，創制了“刺募補虛法”和“十全大補方”。在以后的臨床實踐中，他又制定了治療頭痛的“頭痛八針”、治療肩周炎的“肩八針”、治療脾胃病的“老十針”和“養陰清肺法”。

1962年，王樂亭先生還制定了治療久治不愈的偏癱經驗配方“十二透刺方”和治療遺尿的“固源節流法”。另外，他提出的“手足十二針”“五臟俞加膈俞”“督脈十三針”等針灸組方也都形成于20世紀60年代。

1975年，王樂亭又通過整理自己多年的經驗，先后制定了“三陰緩痙法”“嗜睡得效神針”“安神定志法”“肘臂掃風方”“鶴膝通絡法”和“抗凍解凝方”等諸多方劑。

這些，凝聚著王老心血、汗水與真誠的珍貴方劑，在當代針灸處方學發展中都占有重要的學術地位，目前仍被廣泛應用，極具研究價值。

1984年，一代針灸大師王樂亭教授因病逝世，享年90歲。

先生雖已故去，但他救死扶傷，服務百姓的驕人業績和推動我國針灸事業快速發展的突出貢獻卻已載入史冊。

“北胡”的傳承與輝煌

胡蔭培，字少衡，1913年出生于河北省清苑縣的一個中醫世家。祖父胡子卿擅中醫方脈，懸壺鄉里。其父胡鑒衡早年拜河南安陽的李可亭先生（北京四大名醫之一施今墨的舅父）為師。學有所成回鄉贈醫施藥，濟困扶危、不遺余力。正是在這樣家庭的熏陶感染下，胡蔭培從小就踏上了望、聞、問、切的習醫之路。

20世紀初，祖父去世以后，為使自家的醫療事業獲得更大發展，父親胡鑒衡告別古城醫界，又攜家眷遷居北平，居住在北城東四十二條22號，并開了私人門診。那一年，胡蔭培剛滿5歲。

胡蔭培天資聰穎，勤謹好學，潛質可嘉。從小，父親就對他寄予厚望，傾心傳授醫學知識。胡蔭培讀書很用功，從小學開始，他的學習成績就一直名列前茅，16歲便考入北平輔仁大學。

課業之余，父親就要他背誦醫典歌賦，初始是背誦淺顯通俗的《醫學三字經》《藥性賦》等，繼而攻讀言辭難解的《瀕湖脈學》《湯頭歌訣》。正是父親的精心培育和嚴格訓練，為胡蔭培后來診療理論的創新和醫療技術的運用打下了扎實基礎。

在隨父學醫過程中，他看到父親經常給患者扎針，便對神奇的針灸療法產生了濃厚興趣。父親見他很有悟性，就在診余給他講解各種針灸要領，還教他背誦《玉龍歌》《針灸十四經尺寸歌訣》《禁針穴歌》等。另外，為了學好針灸技藝，他還經常找父親的老朋友，擅長針灸的吳彩臣先生請教。自身的刻苦努力加上吳先生的悉心指點，使胡蔭培的針灸技藝逐漸成熟起來。

“毫發金針”胡蔭培

1931年，為使中華醫學發揚光大，更好地服務北平人民，胡蔭培的父親拿出自己的全部積蓄，聯合北平的醫門同道擬創辦京都平民醫院。自此，他日夜操勞建院事宜，研究制定規章制度，報請北平市衛生局和警察署批準。但因政局混亂，世事維艱，他殫精竭慮，終日奔走，不慎冒觸風寒。還未完成自己的人生夙愿，便告別了人世。

父親突然離去，給18歲的胡蔭培造成了很大打擊。從那時起，他就肩負起了照顧全家的重擔。為了完成父親的遺愿，他主動放棄了剛讀兩年的大學，轉而考入由蕭龍友、孔伯華、施今墨等人組建的北平國醫學院。1932年春，施今墨先生又創建華北國醫學院，并親任院長。胡蔭培又成為研究生班的一名學員，繼續深造。

華北國醫學院在課程設置上以中醫為主，“中西兼授，融會貫通”。中醫課程有《中國醫學史》《內經》《難經》《傷寒論》《金匱要略》、溫病、本草，以及內、外、婦、兒、針灸等學科，另有生理衛生、解剖學、病理學、細菌學、藥理學、診斷學、傳染病學等多門西醫學科。無論中醫學科還是西醫學科，胡蔭培都成績優異。施今墨先生對他頗為賞識，不僅悉心傳授醫術，還委派他擔任一些教務工作。

由于他為人謙遜，學習勤奮，處事嚴謹，最終成為施今墨的三大弟子之一。以后幾年中，他始終跟隨施先生充當侍診和助教角色。

因胡蔭培早年曾跟父親和吳彩臣先生學過針灸，有一手好針法，故在隨施今墨先生侍診時，遇到需要針灸治療的特殊病患，施先生就在開方的同時，讓他配合扎針，這樣就彌補了施先生不擅針灸的遺憾。就這樣，胡蔭培在施先生的親手“栽培”下，憑著自己扎實的中醫理論和嫻熟的針灸技藝，逐步成為當時譽滿京城的針灸大師。

1935年，22歲的胡蔭培參加了北平市針灸醫師資格考試，在眾多參試者中以第一名的成績脫穎而出，取得了針灸醫生的執業資格。同年，他繼承了父親生前開辦的私人診所，重新開業，獨立行醫。

開業后，他憑借一絲不茍的敬業精神和嫻熟精到的業務技能，迅速在北平醫界聲名遠揚。隨著門診量的增加，診室也由開始租用的2間北屋逐漸發展到7間，僅兩三年的光景，整個22號大院都成了胡先生的私宅。每日間，診室門前都是車水馬龍，患者云集，經常出現一號難求的緊張局面。

1945年，名冠京城的胡蔭培先生被推選為北平國醫公會理事，京城十大名醫。1946年，施今墨先生因事離京外出一年，點名由胡蔭培代理華北國醫學院院長職務。由此可見其當時在中醫界的影響和地位。

胡蔭培醫術精湛，博學醫理，德高望重，精通內、婦、兒科，并擅長運用家傳針術治療各種疑難雜癥。他手法嫻巧，不拘古法，不但在京城獨樹一幟，在京津、華北、蘇浙等地區也享有很高聲譽。

胡氏診所位居北城，那里是北平達官顯貴和社會名流的聚居地。他們衣食無憂，身體嬌貴，所以胡先生平時治病都用自制的細小金針。他的針法精準、輕快、穩重、靈驗，深受廣大患者青睞。故世人送其“毫發金針”的美譽。

隨著醫界影響力的日益擴大，很多社會名流都慕名前來找他看病。著名京劇藝術大師梅蘭芳就曾是胡先生的病人。有一次，梅大師演出前受了風寒，嗓子啞了，還伴有咳嗽，專程來請胡蔭培診治，先生為他扎了一次針，并開了三劑藥，很快就好了。梅先生如期演出，并專門派人給先生送來了戲票。四大名旦之一的程硯秋，因不慎受風導致面癱，出現一側口眼歪斜，額紋消失，閉眼不實。突如其來的急癥使他無法上臺，又恐延誤治療會影響日后的舞臺形象，十分焦急。經人引薦找到先生，先生診察后，針灸6次，程先生的臉就完全恢復了。著名相聲表演藝術家連麗如的父親連闊如跟胡蔭培是好友，連家有人生病都請胡先生診治，說評書的時候還不忘給胡先生做“廣告”。

除了京劇界的朋友之外，胡蔭培通過診病和很多電影明星熟識，像《賽金花》主演王瑩，《漁光曲》主演王人美，著名電影演員趙丹、林默予、金山及孫維世等。曲藝界也有不少好友，像前面提到的評書表演藝術家連闊如、唱京韻大鼓的駱玉笙、孫書筠。甚至連相聲界的侯寶林先生也曾數次問診于先生。另外，像蔡暢、郝治平、裴麗生、愛新覺羅·溥杰、嵯峨浩夫人等政壇、社會名流都曾來請胡蔭培到府上看病。

在日常醫療工作實踐中，胡蔭培始終把孫思邈的“普同一等，一心赴救”當成座右銘。認為不論貴賤、貧富，救死扶傷是醫生應有的職業道德。

1947年臘月，河北省三河縣（今三河市）的一對夫婦，來京看病，因為沒錢，一路乞討，饑寒交迫，倒在朝陽門城樓下，一位好心的人力車夫把他們拉到了胡蔭培醫館。胡先生得知后立即安排助手把病人抬進診室。男的已經高燒七天了，經診脈、查體溫后，胡先生在脈案中這樣寫道：“冬瘟失治，表邪入里化熱，急擬表里雙解之法救之。”處方擬好后，叫家中車夫帶上錢到宏仁堂取藥急煎，給病人服用，并留他們在家中免費食宿調養。3天后，病人退燒痊愈，胡夫人給了他們一些干凈衣物，胡蔭培又送給他們10塊大洋，作為回鄉的盤纏。這對夫婦被胡先生的慷慨救濟感動得泣不成聲，在門口“神手佛心”的大匾下，長跪不起。

1951年，東城區香餌胡同有一位孤苦伶仃的趙老太太，得了顛狂癥（就是現在說的精神分裂癥），嬉笑謾罵，滿街亂跑。胡蔭培聽說后，就帶上助手上門施治。先生看過病人后，認為“此病為痰迷心竅所致。治當以開竅醒神，清心化痰，解郁散結之法”。隨即一針直刺百會，行捻轉手法；接著，又刺人中，針尖刺透至鼻直至淚出。然后刺左內關、右神門。針后趙老太長嘆了幾口氣，其狂即止，精神轉安。胡蔭培安慰她一番，又送她一粒蘇合香丸和一盒牛黃清心丸。那時，胡先生出診一次7塊錢（銀圓），1粒蘇合香丸5塊錢（當時市面上最好的44斤裝“冰船牌面粉”1袋才要6塊錢）。經過兩次上門治療，趙老太的病就好了。

胡蔭培在積水潭醫院

1958年秋，胡蔭培受北京市衛生局的聘任，來到積水潭醫院針灸科工作，結束了他長達23年的診所生涯，成為建國后積水潭醫院的第一任針灸科主任。

上任后，他擯棄一切私心雜念，全身心地投入到醫院工作。由于他工作積極，待人熱忱，多次受到院領導的表揚。除了醫院和科里的工作，他還熱心公益和社會工作，并成為東城區政協委員。

1966年5月，“文革”風暴平地而起，胡蔭培被打成了反動學術權威、牛鬼蛇神，直到1971年才回到工作崗位。

“文革”后期，全國大興針灸麻醉之風，積水潭醫院也不例外。

1973年秋天，骨科病房有個病人，因頸椎壓迫脊髓，造成不完全性截癱，需要馬上手術。但是病人對麻藥過敏，這令手術大夫頗為犯愁。于是，主刀大夫宋憲文教授專請胡先生做針刺麻醉。頸椎這么大的手術采用針麻，醫院尚無先例。一旦針麻失敗，病人就會有生命危險。更何況胡先生剛結束審查，恢復工作，讓這樣的一個剛被摘掉“反動學術權威”帽子的人做針刺麻醉，院方也承擔著一定風險。在院方的周密準備下，首例針麻下頸椎手術開始實施。

“藝高人膽大”。胡先生不慌不忙，端坐在手術臺前。他先針刺病人的三陽絡透內關穴，再用4寸不銹鋼針，避開手術切口，在頸椎棘突兩側的夾脊穴從下至上沿皮透刺，隨后把電導儀的導線夾在針柄上，接通電源，做強刺激。手術進行了100分鐘，胡蔭培始終坐在臺前不停地捻針。直至手術結束，病人始終沒有感到疼痛。手術進行得非常成功。

從那以后，胡先生成為我國嘗試針刺麻醉的先驅之一，首都多家媒體曾予報道。整個積水潭醫院每有需要針麻的大型手術，必請胡先生到場。

在長達半個多世紀的醫療實踐中，為將祖國的針灸醫學發揚光大，胡蔭培不但廣收門徒，還將自己的從醫經驗匯積成冊傳之后人。其主要學術著作有：《胡蔭培臨床經驗》《胡蔭培醫案選編》《癱痿疾病論治》《中風病的辯證施治》《環跳穴的應用》等30余篇論著，另著有《鑒翁醫案》《留耕堂醫話》等。這些飽含著胡先生心血、汗水和智慧的寶貴“文化遺產”，都是后世針灸從業者不可多得的絕好教材。

1987年，胡蔭培因患臥床綜合癥，突發肺部感染，不幸去世。享年74歲。

胡老雖已于故去，但他治病救人的醫療業績和富有真知灼見的學術思想卻已流芳后世。

令人欣慰的是，2005年1月，為將“南王北胡”兩位針灸大師的學術思想發揚光大，在黨和政府的大力支持下，第一家從事金針研究、開發和推廣的學術團體“北京市東城金針研究學會”宣告成立。

2010年1月，該學會組織編寫了《毫發金針胡蔭培》和《金針大師王樂亭》兩部學術專著。為今后廣大針灸從業者提供了可資借鑒的學習和研究資料。

現在，北京金針世家醫館也已成立了，它將繼續和發揚國醫精神，以“金針”這一源遠流長的獨門絕技報效祖國，造福人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