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憶

■文/菅子涵

尋憶

■文/菅子涵

我閉上雙眼，我置身黑夜。

我仿佛失憶一般，我好像脫力一樣。

我經常在想，現在，我們讀的，我們寫的人物，會笑會鬧，卻又好像缺失了最動人的色彩，缺失了那種感受美好情感所發出的最真實的歡欣。

我驀然知曉，我大概丟失了最初的記憶。最初，小美人魚用雙腿跳出無聲的舞步；最初，丑小鴨用無數風雨編織的潔白羽翼；最初，灰姑娘那只遺失在樓梯上的水晶鞋。還有最初，孩童時代，在夜晚做的一個又一個斑斕的童話似的夢。

皎潔的月光透過清澈的海水，照亮了大海最深處的宮殿。屏住呼吸，潛入深海，必須要先經過漫漫的冰涼，然后，才能到達整個海洋最熾熱的心臟。在哪里，可以聽到美人魚動情的歌唱，小美人魚所向往的，大概是水面上的世界。陸上的宮殿也同樣閃著最耀眼的光。柔和的宮廷音樂漂浮在海面上，輕輕地搖晃，成了最柔軟的波浪，小人魚的魚尾上每一片鱗都像是美麗的眼淚，閃著水光。她再次吟唱，用最美好的嗓音唱起她的第一首童謠。然后，她再次墜入海底，墜入海底中最濃稠的黑暗里。當她再度露出水面，巨大的魚尾消失不見了，換來一雙世上最完美的雙腿。她張了張口，卻什么聲音也沒有，她再也不能歡樂的動情歌唱了。而她的眼中只有宮殿里最耀眼的光。可是，她不知道，誰不肯落幕，誰又在上演繁華？這一切的背后，不過是更加痛苦的落寞。她手中還有一把冰冷銳利的匕首，凜冽的寒光又刺痛了她的心和她的眼。但是，抉擇好像并不是很難，再跳一支舞吧！清靈的腳尖旋轉，給世界留下了一個最美好的側臉；再抬頭看一眼吧，王子的頭上頂著鑲滿鉆石的王冠，他擁有最俊秀的眉眼。當一切結束的時候，黑夜吞噬了整個世界。一瞬間，小美人魚落入九千米深的深水，她編好的發髻散落出來，露出海藻般的長發；她華美的舞衣還在閃閃發光嗎？又是什么時候，她變得如此蒼白透明的？白晝終于沖破了黑色的困倦與壓抑。海面上初升的太陽，灑下金色的柔軟的光。海底的氣泡伴著水的浮力慢慢的涌上來。它們每一顆都像是人魚的眼淚，每一顆都折射出斑斕的彩光。

我在尋憶的路上做了一個夢，夢中聽到小美人魚在動情的歌唱，夢里看到七彩氣泡是如何上升到空中消失不見的。然后綻放了愛與善良的光芒。夢醒，眼前是一片氣泡般柔軟的溫暖，泛著迷人的色彩。

降臨的黑夜帶來的還有無言的濃稠的寂寞，他漆黑的眸子里可以清晰地跳動著篝火的顏色，紅色的熾熱。而他卻藏在最陰暗的角落?；锇榈姆艞壟c母親的討厭，已經快讓他匍匐在塵埃里了，而那驕傲的不可一世的公雞啊，用自己的腳趾和他對視。她的丑陋、愚笨和微小，生來就該遭人笑的吧！他心中的那個白色的夢想還在嗎？他明白自己只是一只丑小鴨而已，可他心中的執念卻越植越深，期待有一天可以振翅昂揚。走出農場，惡俗的母雞和貓，卻只在乎他會不會下蛋或者弓起背咪咪地叫。這寒冷的世界正值冬季，冷風吹著他身上凌亂不堪的毛，露出粉紅的皮膚。跳進湖里游泳去吧，漸漸地，不知怎么雙腿越來越沒有力量了呢？寒冰卻無聲無息地從湖底蔓延上來，帶著冰冷的絕望，她被凍在湖面上，卻還以為自己仍在鳧水，腳掌輕輕柔柔的攪動著波浪。再次醒來是在一個溫暖的地方，然而命運之神好像總是想推他去世上最陰暗冰冷的角落。因為所有人的嘲笑與欺凌，又都落在他頭上。跌跌撞撞地奔跑，他細數這一路上受過的傷，他感到了這世界對他的惡意，心里是一片心碎的悲涼。又是一個冬天，似乎是苦痛壓抑。忽然，他望見湖面上那一朵一朵的白色，正是他心目中的夢想。他走上前，屏住呼吸，抑住強烈的心悸，他明白白色的天鵝是會厭惡他的?？墒牵蝗缙鋪淼奈⑿εc擁抱卻讓他震驚，低頭望，早已破冰的湖水，映出一只世上最美的天鵝，他漆黑的眸子里再一次清晰地跳動著篝火的顏色，紅色的熾熱。他張開雙翼，像抓住風的翅膀，翱翔。

我尋憶的路上，做了一個夢。夢中看到丑小鴨默默承受著風雨，只為了換一雙潔白的翅膀，我還看見在蔚藍的天空，有一抹白色的身影，閃著堅毅與高貴的光芒。夢醒，背后一片柔軟與溫暖，仿佛給了我可以振翅高飛的力量。

眼前是一片飛揚的塵埃，透過迷茫卻可以清晰地看見一張美麗的臉龐。她仿佛不知辛勞一般做著家務，只要繼母和姐姐能稱心如意就好。母親走了，世上再沒有了最愛她的人，幸而那顆長在母親墳上的小樹，還在默默地選擇了陪伴，樹上的小鳥，會唱清脆悅耳的歌兒。盛大的舞會，去參加的資格卻被莫名剝奪，代價是在灰燼里找出全部小小的豌豆，淚水一顆顆的落下，大概和那豌豆一般大?？墒?，鳥兒們幾乎好不費功夫就把豌豆挑出來了。她搖搖小樹，又收到一件華麗的舞衣與晶瑩剔透的水晶鞋。快乘馬車去吧，我可愛的公主！溫馨美好的南瓜馬車也因為魔法而變得熠熠閃光了。老鼠車夫也已經拿起了馬鞭。舞會上，王子的笑與溫暖的燈光，大概不是夢吧！然而幸福的時刻總是短暫的。十二點的鐘聲響起，意味著明天又要開始無奈的悲傷?？墒牵恢幌笳髦儩嵟c希望的水晶鞋卻被命運在樓梯的拐角處安放。金錢與權力的欲望，那些虛榮的骯臟，被削掉的腳趾與后跟所流下的鮮血卻滴都沒滴到水晶鞋上，可愛又可憐的灰姑娘，穿上水晶鞋，它本該屬于你，因為你的純潔與善良。瞬間，整個世界的花兒都開了，散發出迷人的芬芳，明媚的陽光暖暖地灑下來，正如你臉上的笑意一樣，那般和煦明亮。所以你明白，過去所受到的痛苦只是為了筑造今天的輝煌，只見你穿著水晶鞋一步一步的和王子牽著手走向幸福的殿堂。

我在尋憶的路上做了一個夢。夢中看到有一位公主坐在南瓜馬車里，她腳上的水晶鞋是那么高潔與閃亮，我也懂得了，自私惡劣的人不會有好下場。夢醒，總覺得陽光的顏色是那么漂亮，隱隱約約的閃現出水晶的光芒。

我腦海里的畫面開始不斷的變得豐富與多彩，我的雙臂與雙腿又有了支持我繼續向前的力量。

我在尋憶的路上，記起了美人魚的歌聲和丑小鴨雪白的翅膀，還有那雙最美麗的水晶鞋。繼續走，眼前的景象被小女孩的最后一根火柴點亮，映出鵝黃色的暖光。于是，我又看到了白雪公主吃下那顆誘人的紅蘋果，萵苣姑娘那被編成梯子的長發和那位假扮青蛙的王子。

于是，無數的夢從盡頭的盡頭涌來，一個又一個，無不閃爍著夢幻般迷人的色彩，這些美麗的夢啊，卻帶來了愛與善良，光明與希望。在夢里，每一個女孩都是公主，有著天使般的臉龐；每一個男孩都是王子，穿著鎧甲，迎著驕陽，這是最初的夢想，卻也是最遙遠的地方。這是童話的力量，感謝無私偉大的愛，感謝這世上的和平陽光，感謝每個孩子臉上最純真的笑意，感謝每個童話伴我成長、領我起航。

我尋憶。不知何時，記憶碎片慢慢拼接，組成了一幅我曾最熟悉也最熱愛的畫面，我從心底里涌出來的感動，還有那雙帶著霧氣的眼睛，卻是在那么真誠的告訴我：在童話世界里做的夢可以真實地從中獲得希望與夢想。

我閉上眼，黑夜不復，一片明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