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操縱視角下歐美商業電影傳播的娛樂化

孫冰

[摘要]歐美商業電影以贏得市場認可為動力，以獲得經濟利益為目標，形成了一套完善的制作和銷售流程，在世界電影產業中處于領軍地位。歐美商業電影不斷涌入中國市場，在其跨文化傳播的過程中呈現出娛樂化改寫的傾向。《帕丁頓熊》是2014年由韋恩斯坦公司推出的真人與CG動畫結合的影片，一經推出，就廣受歡迎。文章以《帕丁頓熊》為例，以操縱理論為基礎，在描述這一趨勢的同時，分析其原因和產生的必然性。

[關鍵詞]商業電影；商業屬性；操縱；改寫

2014年韋恩斯坦公司推出了影片《帕丁頓熊》，隨即風靡全球。這部影片講述了來自異域的“他者”——帕丁頓熊在略顯冷漠的城市中奮斗掙扎的故事?！八摺笔敲恳晃划愢l人心靈深處的自己，相對于社會主流而存在，處于邊緣化的狀態。主人公身處異鄉，經歷了種種痛苦與彷徨，最終消解了“他者”的身份，從內心深處獲得了所在城市中的歸屬感。影片中帶有勵志精神的臺詞較為精準地傳達了這一主題：“一位年輕的探險者，在一片陌生的土地上，一定要找到自己的方向?！庇捌詮姶蟮奶匦F隊制作出唯美的畫面，刻畫出栩栩如生的小熊形象，在歡快的劇情中，向觀眾傳達出愛與希望，溫情脈脈。本文以該片為例，描述歐美商業電影在跨文化傳播過程中呈現的娛樂化改寫傾向，分析其原因與必然性。

一、電影的商業屬性

電影是以鏡頭形式呈現的，可以配有聲音效果，并具有畫面性質和深度感的活動影像。這是一種專門記錄或制作表面現象的異質綜合性媒介，即以記錄社會現象和自然現象片段為起點和基礎，傳遞信息，制造效果的媒介。 20世紀初，個人化的藝術觀念成為歐美文藝界的主流。眾多學者認為電影依附于傳統藝術形式，應該完成藝術的任務。而與此同時，電影這種全新的娛樂形式引起大眾追捧，產生巨大的社會和經濟效益。為解決電影的藝術性和面向大眾的社會性之間的矛盾，電影被劃分為藝術電影和商業電影兩類。藝術電影強調個人化藝術特征，關注深奧的題材，如生命的深層思考、人性、哲學等，以行業認可為目標，其拍攝手法與敘事方式靈活多變。商業電影主要迎合大眾的審美情趣，以票房及其衍生物的市場價值為終極目標。隨著社會的發展，藝術電影已不再是藝術家個人收藏式的作品，它與商業電影一樣，都逐步踏上產業化的道路。商業電影由于市場化的運作，題材更加寬泛，內容更加新穎，在滿足大眾精神快感的同時也給予人心靈的啟迪。可以說，藝術電影與商業電影的傳統界限已被打破，二者相互融合，相得益彰。

電影產業是由制作、發行、放映以及其衍生品組成的，各環節的經營方式、經營形態各異，但均圍繞共同產品展開，以商業訴求為導向。電影既然是商品，就有自身的價值和使用價值。價值是自身屬性的體現，使用價值就是自然屬性。電影在生產和銷售中贏得市場的認可，獲得商業利益，就是市場化的體現。全球電影產業中最引人注目的當屬歐美商業大片，其特點可以用“五高”概括，即高投資、高科技、高回報、高級視聽、高知名度影星。該類型影片敘事簡潔高效并具備可復制性，畫面感極強，注重音樂的獨立價值，高度全球市場化和商業化運作。從經濟學的視角來審視電影產業，可以發現，它也“符合市場經濟的基本規律和原則，其生產流程依舊是通過產品的生產和銷售以滿足市場需求，并最終實現商品交換和收益的目的；而在供求關系上，其生產的電影及其相關產品也同樣具有稀缺性等一般商品特點”。 商業屬性是電影比較顯著的特性，尤其是對于歐美商業電影而言，商業屬性是顯性的特征。

二、電影跨文化傳播中的娛樂化改寫

娛樂化改寫指的是在電影跨文化傳播的過程中，為了突出影片的娛樂效果，贏得觀眾和更高的票房，原影片中的文字信息不再是神圣不可改變的，而是采取借用甚至是完全替換的方法對其進行加工和創作，以求增加幽默元素，甚至是制作幽默。在本片中，娛樂化改寫傾向主要體現在語言使用的陌生化與通俗化兩個方面。

（一）陌生化

俄國形式主義學者維克多·什克洛夫斯基在研究藝術技巧和美學效應的關系時，曾提出“陌生化”的概念。他認為：“藝術的目的是傳遞事物的感染力，這種感染力來自感官對事物的體察，而非心智對事物的認識。藝術的技巧是要讓物體變‘陌生，讓形式變難，增加感知的難度及所需的時間，因為感受的過程本身就是一個美學目的，就必須延長。藝術是體驗一個物體的藝術性的一種方式；物體本身并不重要?！?這正是文學語言與日常生活語言的差別，文學語言只有采取新鮮或奇異的表達方式，破除日常生活用語的一成不變，使事物變得陌生，使形式變得艱澀，延長讀者感知的難度和時間長度，才能滿足讀者對于新奇性的追求，帶來非同一般的閱讀體驗，獲得美感享受。

跨文化傳播活動既然是對原文本的改寫，它也就具備了文學的藝術性和創造性，即采用“陌生化”的語言對原文本進行再創造。

在影片中，果醬熊帕丁頓發現了掉在地上的錢包，他撿起來想要還給失主，可是那個掉錢包的人起身就跑。其實帕丁頓想要還錢包的人并非錢包的真正主人，而是一個扒手。帕丁頓經歷了重重危險，但仍堅持不懈，終于追上了失主，告訴他“You dropped your wallet（你的錢包掉了）”。與此同時，警察也趕到，成功地抓獲了這名慣偷。帕丁頓受到了該街區人們的熱烈歡迎，影片字幕為“Bear of the moment”，其譯文為“熊星閃耀”。

第二個例子出現在布朗先生和帕丁頓一起去地理家協會查找有關探險家資料時，被告知此人并不存在，因此布朗先生開始懷疑有關探險家的故事是帕丁頓編造的。帕丁頓為此很生氣，瞪著布朗先生，并說“Its called a hard stare”，譯者并未譯成“我瞪你”，而是將其譯為“這叫熊瞪”。

在上述例子中，第一例譯者將我們常用的“群星閃耀”改為“熊星閃耀”，第二例使用了“熊瞪”來代替平淡無奇的“瞪”字。這些語言的使用都放棄慣用的語言表達方式，采用“陌生化”的方法對于信息進行加工和再創作，使得臺詞貼合電影背景。同時觀眾首次看到這種詞匯時，會有短暫時間的不理解，但很快就能體會到操作者的用意，陌生化的詞匯使用給予觀眾陌生、奇特的心理刺激，使得觀眾會心一笑，增強了電影的幽默以及娛樂化氛圍。

（二）通俗化

電影文字信息的接受有時間限制，主要包含以下兩層含義：一是指電影文字信息伴隨故事情節而產生，故事情節結束則電影文字信息隨之結束。電影中畫面轉瞬即逝，文字信息顯示的時間也就相應的被限制；二是指觀眾瀏覽文字信息，接受文字消息所耗費的時間。其他藝術形式的受眾有充裕的時間來領悟原作的意義，欣賞原作的美感，而對于電影這種獨特的藝術形式而言，觀眾個體差異會造成理解時間上的長短，在這個層面上，電影文字信息的接受也受時間的限制。

電影文字信息的時間限制要求使用通俗化的方法將比較正式的語句簡化，讓觀眾在有限的時間內更好地接受信息；同時，通俗化的翻譯往往用詞簡潔、表意高效，不乏幽默調侃，進而增加電影作品的娛樂化功能。

在影片的開始，探險家碰到果醬熊時說：“I thought my time was up， my ticket was punched”，按照原影片中的信息應該是“我以為我死定了，已經踏上死亡之路”，而展現給中國觀眾的信息則是“我以為我要完蛋了”。結合電影的場景，這是一個比較危險的時刻，劇中人物語速較快，原信息字數較多，觀眾在短時間內有可能會缺失這句話的信息。采用通俗化的方法，讓觀眾瞬間把握信息，同時也生動地表現出劇中人物的自我調侃。

帕丁頓在地震中失去了自己摯愛的叔叔，年邁的嬸嬸無力撫養他，只得將他送上駛向倫敦的郵船。他到達火車站后努力表現出謙恭有禮，以在電臺中學到的標準動作向陌生人打招呼，希望找到收養他的人家，而匆匆行走的人群并沒有留意到茫然無措的他。到了晚上，失望的帕丁頓坐在自己的行李箱上，掏出藏在帽子里的果醬面包，這時很多鴿子圍著他，想要分享他的晚餐。帕丁頓說：“Can you all just go away， please？I need to look presentable”，原影片的信息應該是“你們能走開嗎？我需要看上去很體面”。而中國觀眾接收到的是“你們能走開嗎？我要保持形象”。“看上去很體面” 與“保持形象”相比，后者更加口語化，通俗易懂，容易被各層次的觀眾欣賞接受，濃重的通俗色彩也增強了娛樂效果。

當帕丁頓來到布朗先生家，使用浴室洗澡的時候，因為不會使用浴室設備，而導致整個浴室被淹。片中帕丁頓說： “I am just having a spot of bother with the facilities”。 原影片的信息應該是“我只是在使用浴室設備上遇到了一些問題”。中國觀眾看到的文字信息則是“我只是在浴室里遇到一些小麻煩”。兩者相比，前者更接近原意，可是后者更通俗，讓觀眾將惹人捧腹的畫面與風趣的文字信息在瞬間融為一體，使得公眾更加喜歡此時此刻顯得手足無措的果醬熊。

三、商業屬性對電影跨文化傳播的操縱

歐美商業電影中的娛樂化傾向不僅在該部電影中有所體現，在近年很多電影中都有所展示。美國學者勒菲弗爾將跨文化傳播的研究置于現實背景中，提出其會受到社會、經濟、政治等諸多因素的制約。他在《翻譯、改寫以及對文學名聲的制控》一書中引進“改寫”這一核心概念。在傳播外來文化的過程中，實際的操作者會對原作進行加工或調整，使其與該時期主流意識形態和詩學形態相符。參與者包括外因贊助人和內因專業人士?！皟纫颍?操作者及其詩學觀念） 在外因（贊助人及其意識形態）所制定的參數內起作用?！?也就是說，贊助人確立一套明確的意識形態價值參數，操作者在參數允許的范圍內踐行他們的詩學理念。意識形態是人腦對事物的觀念、概念、思想、認知等要素的綜合反映，并非先天固有，它受到客觀政治環境、價值取向、信息宣傳等多種社會存在的影響，具備社會性和時代性。意識形態反作用于人的思想和行動，進而操縱人的行為。意識形態的規范是第一位的，詩學觀念的追求是第二位的。其中，“贊助人”的含義超出一般意義，不僅可以指投資方，也可以指意識形態的主管部門，甚至是受眾，還可以指利潤動機等。

在電影產業中，電影產品的商業屬性即追逐商業利益的特質對電影跨文化傳播產生了重要影響。受商業利潤的驅使，電影的制作、宣傳與營銷的各階段目標明確，吸引更多的觀眾，贏得更大的發展空間。觀眾或者受眾成為實際的“贊助人”，這就要求在中國上映的歐美商業大片滿足中國受眾需求，迎合中國觀眾的審美情趣。電影與其他藝術作品一樣，具有教育、認識與娛樂三大功能。在電影產業化蓬勃發展的今天，電影的娛樂功能將直接影響票房。正如費瑟斯通（2004）所說：“消費文化中的影像體現了夢想和離奇幻想，在消費社會，個體自我的純真與浪漫情感在消費文化符號式的各類商品中得到‘自我滿足?！边@種“自我滿足”正是電影娛樂功能的體現。電影跨文化傳播中的娛樂化改寫對于電影的娛樂化功效起到錦上添花的作用。娛樂化改寫的背后，電影的商業屬性是關鍵的制約因素。同時，電影的商業屬性也決定了娛樂化改寫是電影跨文化傳播中的必然手段。

四、結語

歐美商業電影在跨文化傳播的過程中以陌生化和通俗化詞匯的使用來增加影片的娛樂性，這種再創造的傾向在近年引進的影片中均有體現。究其原因，歐美商業電影跨文化傳播中的娛樂化改寫傾向深受電影商業屬性的操縱，即電影契合“受眾本位”的觀念與商業資本追逐利益最大化的需求，必然促使操作者使用陌生化與通俗化的語言，對電影的文字信息進行改寫和再創造，努力還原甚至是創作幽默，增強影片的娛樂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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