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蔚
“全國文化勞模”這頂帽子,是我,作為讀者之一的我,為鄧加榮同志制作的。我覺得給他戴上這樣一頂帽子正合適,不大,也不小。
給加榮戴上這樣一頂帽子,我有三條根據:
一、他的勞動態度堪稱模范。我與加榮同歲,同在《光明日報》工作,相識三十多年。他是我認識的人士中,學習最刻苦的一位。多年夏天去北戴河休養,我們大家都去散步,唯有他在陽臺讀書。我經過報社資料室,多次見空蕩蕩的閱讀室內,唯他在伏案摘抄。他對時間抓得很緊,極少閑下來與人聊天,總在利用著能夠利用的分分秒秒。即便與人閑話,也總是有關文化的種種話題,言不及任何生活瑣事。魯迅說,他是把別人煮牛奶的時間也用于寫作的。加榮即是如此。
有一次,我們在報社食堂排隊買飯,加榮與我各在一列,恰巧走近,加榮說:“老李,排隊不用指撥,兩個隊自然而然就平衡了。”你瞧,表面他和大家一樣在買飯,而實際他的思想在思考,在勞動。他告訴我說,這就是市場調節的那只看不見的手。他生活在一個思考的世界里,那是另一方天地。他的心思不在買菜上,我相信在排隊前,他絕沒有看過當天的菜譜,他一定是到了窗口,有什么買什么。可不是,兩隊人數和前進的速度總是大體相當。事物總是在自然地平衡地發展著。加榮的觀察與思考多有哲學意味啊!
還有一次,加榮對我說,他去采訪劉白羽,劉說自己“每天都得寫點什么,不寫,日子過不去”。加榮顯然也是視寫作為天職,所以才記住了劉白羽這句引發了他共鳴的話。
加榮生活的全部意義,就在學習、深思、寫作。他是為此而生。寫作早已成為他的一種本能,化入他的血肉、骨骼和神經。加榮有相當的天賦,但是他的文化成果,絕對是辛勤勞動的結果,是踏踏實實的,一段一段資料的融化,是一個一個觀點的凝思,是一字一字寫出或敲出來的,都是全身心投入的產物,不是天上掉下來的,不是意外所得。
二、加榮的文化產品,質量普遍相當的好。現在,有兩類人最走紅:一類,迎合大眾,群眾喜歡什么就大搞特搞什么,有人看,有人聽,有觀眾、聽眾,能賺錢,就行;一類,摸行情,跟風,領導喜歡什么就搞什么,權力之所指就是他的方向之所在。加榮不同,他既不媚俗,也不隨指揮棒轉。他有自己既定的目標,一切以自己的愛好、興趣和客觀的需要為轉移。他的作品極少“黨八股氣”,也很少擺嚴肅的架子,讀起來總是親切易懂的。在崗期間,他當然按工作崗位的要求行事,即便如此,他也總是在獨立思考,不隨大流。離休后,更加自由,人格獨立,完全在做著自己想做的事,所以,二十幾年來,成績特別突出。
加榮幼年生活艱辛,他原籍遼寧營口,后隨父母逃荒至長白山腳下。十15歲,1947年,即參加了革命,在國營靖宇縣酒廠當勤務員。后來,在靖宇縣城區供銷社任會計。隨即加入了中國共產黨,并參加了抗美援朝戰爭。此后,在蘇聯學習四年,獲得過莫斯科財政大學經濟學學士和高爾基文學院文學學士雙學位。由于閱歷豐富,又在國外系統地學習過,基礎知識扎實,加上勤于思考,新鮮選題不斷涌現在他的大腦里。一次聊天,他說:二吳(吳楚材、吳調侯)編的《古文觀止》有三大缺陷:一是沒有收錄當代(即清代)的文章;二是沒有收金、元等少數民族主政時期的作品;三是唐宋八大家的作品收得過多,對其他人的作品相對重視不夠。我聽了大吃一驚。《古文觀止》在我腦海里從來就是“經典”,學還來不及,哪會想到它也會有不足。但是,經他這么一說,我也深以為然。后來,循此思路,他果然編出了一部新的《古文觀止》,彌補了前人的不足。不深思,沒有超出前人的眼光,文化上哪會有突破?我不是說鄧編《觀止》就是最好的,無可逾越,但是不能不承認它在前人基礎上的明顯的進步。
聞名歷史的“十大才子書”,是中國文化的精華所在,我過去聽說過,但到底指的是哪十部,卻并不清楚。加榮有心,辛勤搜索,比較各種版本,精選慎校,終于在歷史上第一次將“十大才子書”系統而完整地呈現給世人。
加榮的著作(包括編著的,以及與他人合寫合譯的,下同),凡我讀過的,都感到有其原創性。他當然要利用前人的成果,但是經他改造、點化,總能顯出某種新意。他對《紅樓夢》用功很深,在他新編的《全面破譯紅樓夢》一書里,評點到位的地方很多。前人看《紅樓夢》,大多對它的江南文化色彩予以關注,加榮卻同時發現了它與滿族文化的密切聯系。這是很有創見的,對這部作品更深入的認識一定會起積極的作用。就是小說人物寶玉、黛玉年齡這樣的小事,他也沒有放過,細致搜尋,逐回列出了他們二人在當時的年歲,附于書末。讀者往往只知道他們處在青春萌動期,但是到底年齡多大,并不十分了然。加榮的研究成果,大有利于讀者對主人公心理狀態的準確把握,實在難得。
加榮的著作,有廣泛的社會影響,被各種媒體,包括報紙、刊物、廣播、電視、網絡等轉載、介紹、改編者很多。著名科學家錢學森在1979年的第四屆全國文代會上的發言中,向全體與會者推薦了加榮的《從一張統計表所想到的》一文,要大家注意閱讀。他的記述孫冶方同志的報告文學作品《有這樣一位經濟學家》被收入中學課本。《銀河兩岸》等書編入《全球漢詩三百家》;《尋找塵封的軌跡》被收入《中學生新讀寫叢書(名家推薦名家100篇)》。散文《北戴河記游》收入幾種版本的中學生作文參考資料《寫景狀物片斷選》;《中年——出成果的黃金季節》一文,被百十余家網站轉載與轉用。他的詩《晚歸的牧童》曾被譜曲;《游子吟》被譜曲后,由程志在北京音樂廳里演唱過。
加榮有不少作品獲獎。《仲夏夜長吟》獲2005年文化部舉辦的紀念抗日戰爭勝利 60周年詩書畫征選活動二等獎、中國工程院2005年詩文畫獎一等獎。《心靈的學校》獲1982年全國優秀兒童文學作品獎,同期獲此獎者,僅有葉圣陶、梅志等五人。電視散文《龍泉行》,獲吉林省委重獎。
他的不少作品被拍攝為電視劇。如人們熟知的20集電視連續劇《劉羅鍋斷案傳奇》、8集電視連續劇《南漢宸》、4集電視連續劇《淡黃色石榴花》,都是他的創作。他還幫助遼寧省營口市電視臺完成了專題片《天下營口人》。
三、成果多。前人往往用“著作等身”表示多產。加榮身兼記者、編者、譯者、學者、作家多重身份,既有新聞作品,也有經濟專業著作,更有許多文學創作,總計在百件以上,摞起來,絕對比他的身高要高出很多。加榮早熟,15歲就在《鴨綠江》《遼東大眾》分別發表過詩歌《奮起吧,青年》《勞軍歌》。他一生筆耕不輟,勤奮努力,所以作品很多,是我國一位不多見的多產作家。
加榮成果多多,這與他夫人的幫助有直接的關系。加榮夫人王惠君是中國青年出版社的資深編輯。這家出版社在中國青年讀者心目中的地位,我們這些當年曾經年輕過、受惠于它的人,都是深有感念的。但是不料滿腹經綸的惠君,卻是那么低調謙和,和加榮的為人十分相似。我接觸過她多次,她從不談自己的“過五關斬六將”,只是后來從《十大才子》的編輯后記中,我才得知她與夫君一起搜集資料編書的辛勞。加榮如果沒有她的協助,絕不會有今天這樣突出的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