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淡的機場

文_尼 佬

暗淡的機場

文_尼 佬

三毛在20世紀80年代寫過一首情歌《飛》。歌詞寫道：“但是行裝理了，箱子扣了，要走了，要走了，要走了……明天要飛去，飛去沒有你的地方。”彼時臺灣島經濟起飛，松山機場滿負荷運轉，蔣經國為刺激臺灣經濟發展搞了“十大基建”，號稱當時亞洲最先進的桃園機場于1979年正式落成。能經常從這個摩登場所離開，去當時只能靠電話和寫信聯絡的異國，不知道要羨煞多少30年前的“小清新”。

要知道，彼時出國旅行可不是一般人能負擔和想象的事情。吳念真的電影《多桑》里，父親念叨了多少次要去看看東京的皇宮，到了20世紀80年代中期，子女才有條件滿足父親的夙愿，老人卻敵不過時間的折磨，終究沒能見到。也正因為出國旅行不易，三毛才會紅極一時，鄧麗君唱的《空港》才會顯得那么有儀式感，舊時的電影才那么愛在機場表現生離死別。

就是鄧麗君本人，也曾為“空港”所困。30多年前，“臺灣居民”入境日本要申請日本政府核發的“渡航證明書”，回臺灣還要去“警備總部”報備注冊。去日本發展的鄧麗君，為方便往返日本，在南洋友人的幫助下辦了個印尼護照。1979年2月14日，她拿著這本印尼護照入境日本，被守候在東京機場的媒體拍到，并被披露其所持印尼護照為假護照（后證實護照并未造假），日本有關部門下令調查鄧麗君，并將她拘留。2月24日，日本法務省裁決將鄧麗君驅逐出境，且一年內不準入境。當然，1984年鄧麗君重返日本且真正走紅，又是后話了。

現在機場再也不是生離死別的象征了，也許原因在于，機票價格下降。只要你常常看那些推薦打折機票的App，會發現買五餐麥當勞的錢可以飛曼谷，一頓重慶火鍋的花費可以飛到日本，3000塊能到馬德里，7000塊能到布宜諾斯艾利斯。倘若要重拾三毛時代的感傷情緒，光飛已經不夠了，你最好借助一些過時的交通工具，譬如幾將廢棄的鐵路，遙遠的公路，20世紀70年代的吉普車，甚至是馬匹，然后徘徊在高大的面包樹下，在手機信號消失后，才能在月光下獨享世界。

國際移民組織和中國與全球化智庫在2016年3月17日聯合發布的《世界移民報告2015》中稱，6年前全世界已經有2.32億跨國移民，各國國內移民達到7.4億，兩者相加接近10億。也就是說，世界上有超過14%的人離開了自己的家鄉，墨西哥、中國、印度都為這個數據做出了巨大貢獻。沒有人再坐搖搖晃晃的“海盜船”了，跨國鐵路在很多地方停運，就算是從福建鄉下來，就算普通話不好，更勿論英文，也要飛到歐洲、北美，甚至天涯海角去。數十億人熟練地坐著不再神秘的飛行器，興奮或是習以為常。

而三毛當年頻繁進出的桃園機場，現在已不再是亞洲最先進的了。連勝文甚至說，很怕大陸游客一來臺灣，還以為到了平壤機場——他內心的參照物，當然是北京、上海的機場。

富麗堂皇總有暗淡時，這吵吵嚷嚷的空港，像命運，有盛世就會有艱難的時刻。所以，還是悄悄飛走，淡淡跨海角，輕輕越過雪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