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伯謙
陶寺遺址
——中原地區最早出現的王國都城所在地
□李伯謙
位于山西省襄汾縣的陶寺遺址,從1978年開始發掘至今已有38年的歷史。通過幾代考古學者的辛勤工作,已揭露出一個面積達300萬平方米的特大型聚落。在這個聚落址上,發現了面積20萬平方米的宮城和面積280萬平方米的外廓城及東南小城(圖一)。宮城位于城內偏北部,已鉆探和發掘出十多座宮殿基址,最大的一座面積有8000平方米,還發現了石柱礎;外廓城內,西北部是從事農業的普通居民區,東南部是官營手工業作坊區,宮城外側東部是官府倉儲區,宮城南部有下層貴族墓葬區;東南小城是特設的一個區域,內有中期王陵區,發現有以M22為代表的、隨葬多個玉鉞、彩繪陶器、Z形石刀等高等級物品的多座大墓 (圖二),其西鄰是郊天祭日的祭祀區,即觀象臺及其附屬設施(圖三);城外北偏西處,是祭祀地祇的“澤中方丘”。顯然,陶寺遺址不僅有大型城址,而且從遺跡的分布看有明確的功能分區。除此之外,陶寺尚發現有銅鈴、齒輪形環等銅器(圖四),朱書陶文(圖五),測日影定“地中”的圭尺(圖六)以及石磬、陶鼓等用于儀節的樂器。

圖一 陶寺中期城址平面圖

圖二 陶寺中期王墓M22

圖三 陶寺遺址觀象臺
恩格斯說“國家是文明的概括”。“國家”是政治上的術語,我們不可能從考古學上找到“國家”,卻能夠通過考古找到國家存在的某些物化表征。我在“全國首次聚落考古的理論與實踐研討會”上提出從考古學上判定文明和國家形成的十項標準,主要是城址、宮殿、大墓、金屬器、禮儀建筑、專用兵器、官營作坊、外來居民、外來貴重物品等的存在與否[1],以之與陶寺的發現相比照,可謂密合無間。由此我堅信:陶寺遺址是一處大型都邑遺址,陶寺的上述種種發現表明,它反映出來的已經是科學意義上的“國家”景象,據14C測定,它就是距今4100年左右的一個國家都城所在地。
中國考古學會原理事長蘇秉琦曾將中國古代國家的發展分為古囯—方國—帝國三個階段[2],他所說的方國即是我理解的王國。關于古國,蘇先生在刊于1986年《遼寧文物學刊》創刊號上的《遼西古文化古城古國——試論當前考古工作重點和大課題》一文中明確指出,“古國指高于部落之上的、穩定的、獨立的政治實體”[3],當時他心目中的古國是指紅山文化牛河梁遺址中的壇、廟、冢。我認同蘇先生關于古國的概念,也覺得以牛河梁遺址為代表的紅山文化已進入古國階段。其實,還應該加上安徽含山凌家灘、河南靈寶鑄鼎原西坡等遺址,從它們呈現出來的面貌觀察,雖然已存在社會分層、階級分化,但以軍權為支撐的王權并不怎么突出,尚未達到王權國家的高度。 陶寺則不同,用我們提出的十項標準來衡量,陶寺項項不缺,而且涉及政治方面的諸項尤為突出。顯然,陶寺已較前述幾個古國向前跨了一步,邁入了王國階段。河南偃師二里頭遺址是學術界公認的進入王國階段的早期國家的代表,以陶寺和二里頭比較,陶寺雖較二里頭早300多年,但從國家形成的標準來看,兩者似乎并無質的差別,如果二里頭是王國,陶寺亦應屬于王國。2015年4月在山西臨汾召開的“堯文化暨德廉思想研討會”上,我提交了《略論陶寺遺址在中國古代文明演進中的地位》[4]一文,明確提出“陶寺遺址是黃河流域中游的中原地區最早出現的一個科學意義上的國家——王國的都城所在地”,而這個都城就是文獻上講的“堯都平陽”的平陽。

圖四 陶寺銅器

圖五 朱書陶文扁壺

圖六 圭尺全貌
注釋:
[1]李伯謙:《關于文明形成的判斷標準問題》,《中國聚落考古的理論與實踐(第一輯)——紀念新砦遺址發掘30周年學術研討會論文集》,科學出版社,2010年;后收入李伯謙《文明探源與三代考古論集》,文物出版社,2011年。
[2]蘇秉琦:《國家起源與民族文化傳統(提綱)》,《華人·龍的傳人·中國人——考古尋根記》,遼寧大學出版社,1994年。
[3]蘇秉琦:《遼西古代古城古國——試論當前考古工作重點和大課題》,《遼海文物學刊》1986年創刊號;后收入《華人·龍的傳人·中囯人——考古尋根記》,遼寧大學出版社,1994年。
[4]李伯謙:《略論陶寺遺址在中國古代文明演進中的地位》,《帝堯之都中華之源——堯文化暨德廉思想研討會文集》,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15年。
(作者單位北京大學震旦古代文明研究中心)
[責任編輯 張鍇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