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連騎跡（一）

文、圖 / 雷虎

祁連騎跡（一）

文、圖 / 雷虎

在南方的小山小水中浸淫多年，聽說起北方的山，我總是心懷敬意。因而，幾年前就開始規劃一年一度的北方山脈之旅。北方的山大氣雄渾，就像北方大漢身上的骨骼經絡，粗糙但健壯，把萬里山河連成有機的整理。在騎完太行，這地理二三級的階梯界；經穿越秦嶺，這南北分界線后，這一次的目標是祁連山脈。只因為單之薔那句話：“祁連山就像一只手臂，為中國挽回了一個新疆！”

而我們這次的騎行，便是要測量這條“手臂”的長度。

分界線和連接線

坐著隴海鐵路線火車一路向西，越往西走，綠色越少，山也越高。終于，在車出蘭州后，車窗遠處的群山已經完全變成了灰色。這讓我們這些從小在南方長大，習慣于“山色如黛水如天”的人多少有些不適應。當這種灰色持續地肆虐著眼球，讓眼睛快要承認這種蒼涼就叫北方時，眼前出現了一片金黃色海浪，那是一望無際的向日葵田。

我趕緊拿出手機定位，坐標：武威。原來此處已經到了祁連山下的河西走廊。這里，本來也應當如同該區域的其它地方一樣是一片荒漠，但是祁連山的雪水硬生生的在荒漠里澆灌出了一片田園。

我的目光在向日葵浪上起跳，最終觸及到遠處那雄渾的山體。那山體不像南方的山那般青翠，而是北方所有的山那樣蒼涼，但是群山的頂端，都點綴著一抹金色。那些抹有金色的地方，就是冰川?，F在正是夕陽西照，夏日的陽光不舍棄最后的一點余熱，炙烤著祁連山頂那為數不多的冰川。冰川經陽光燃燒后，無數的雪水隨著蒼涼的山體奔騰而下，化成無數條河流。這些河流，是永遠也流不到海洋的內流河。河水在荒漠中開辟出狹長的綠洲后，便化整為零，由主動脈變成了隱藏在向日葵浪中的滴灌網絡。因而，從這個角度看，河西走廊上這片美麗的向日葵海，就像由祁連山這位戴金色皇冠的國王用血水澆灌而來的。

當火車左邊祁連山頂冰川上的金黃色將要散盡時，借著落日的殘霞，在火車右側看到一條狹長的灰帶在與火車賽跑，那條灰帶便是明長城。它修葺在河西走廊的最外圍。長城之內，是祁連山雪水能滋潤到的地方，屬于農耕文明的河西走廊。而長城之外，則是祁連山雪水消散的地方，屬于游牧文明的荒漠。以往，長城沿著祁連山脈而建，祁連山雪水的邊界便是兩種文明的邊界。如今，隴海鐵路也和祁連山脈并行，祁連山雪水流淌過的地方，便是內陸和邊疆的連接線。

在嘉峪關市休息調整，我等來了此行的同伴半江殘照和水八仙。第2天清晨，我們遠望著嘉峪關城門，沿著長城一路狂騎了30 km，就像入關的游騎兵，但一直見城門而不入，因為嘉峪關高昂的門票比烽火臺上的狼煙還兇猛。最終，我們繞到嘉峪關城樓背面，從鐵絲網下匍匐而過，天下雄關，我們就這樣從背后繞過。嘉峪關內，眾游客紛紛對著嘉峪關那雄偉的城樓拍照，我也入鄉隨俗地拍照發朋友圈做秀。有朋友看到后點評：給嘉峪關做背景的那高山，是祁連？看到評論后我眼睛在拍照的地方再度聚焦，這回，焦點正對在天下雄關背后那蒼涼的山體上。沒錯，那便是祁連，雖然山頂上已經沒有冰川，但仍雄偉異常。其它人站在這兒，一關障目而不見祁連可以理解。但我們仨，萬里赴會，要約的可就是那祁連啊！

帶著一路懊悔，我們大搖大擺從嘉峪關正門騎出。經過要收門票的“萬里長城第一墩”而不入，只在免費的“萬里長城第二墩”稍做停留后，就朝祁連絕塵而去。邊騎邊琢磨：“為什么嘉峪關后的祁連山山頂就沒有冰川呢？”

同行的騎友半江殘照一語道破天機：“這里已經是河西走廊的最西端了，祁連山是春蠶未死絲已盡了！”

天空之城鏡鐵山

原本，我們計劃從嘉峪關沿著鏡鐵山大峽谷騎行穿越祁連山到鏡鐵山礦，但白天為了逃票嘉峪關浪費了太多的時間。而從嘉峪關去鏡鐵山，先要經過戈壁，然后需走70多km的峽谷，海拔爬升達1 000多m。所以我們臨時決定，放棄騎自行車穿越祁連的打算。

我們改從嘉峪關的綠化火車站，花4元錢，坐上了開往鏡鐵山的綠皮車。綠化站是專門為鏡鐵山礦工準備的班車，就連綠化本地人都不知道綠化站的存在?；疖囌?天只發2班車，一班送員工上班，一班接他們回家。車站沒有站臺，自行車碾著鐵軌上火車，再放進貨倉。我們推著自行車走在鐵軌上時，全火車的乘客都在向我們行注目禮，就連列車員也幫我們搭手拿行李。或許這條橫穿祁連山的小火車，可能是有史以來第1次遇見騎行者。

從嘉峪關綠化火車站到終點鏡鐵山站，盡管只有70 km的路，可火車居然要走2.5 h?；疖嚦黾斡P城后，就沒入在一片戈壁之中。透過車窗，我發現遠處有一隊越野車風馳電掣般駛來，車尾托起漫天的沙塵。我們還來不及欣賞，越野車隊就已經靠近。于是，拖著七八節車廂的綠皮車和七八輛排成縱隊的越野車開始在戈壁中角力，一場“速度與激情”上演了：越野車隊很“囂張”，輕松自在地就把綠皮車甩在身后，車后甩起的沙塵把火車罩得嚴嚴實實的，一點也不顧及綠皮車的感受。這如同西部片中的場景：西部牛仔們騎著高頭大馬和火車賽跑，馬匹飛馳超過火車，牛仔們吹響口哨，朝天鳴槍，看著火車里驚恐萬狀的乘客狂笑不已，仰天長嘯，揚長而去。

但這種驚恐，并沒有在我們身上發生——正在高歌猛進的騎士們突然都停了下來。因為前方的戈壁消失了，拔地而起的祁連山擋住了他們的去路，就像擋住潮水一般的北方游騎兵。但是，龜速而行的綠皮車卻沒有停下來，它一頭扎進了祁連山腹中的隧洞。火車在隧道中穿行許久后，終于重見天日。我們還沒來得及慶賀甩掉越野車，就趕緊投入了安撫驚悚內心的戰斗中——火車出隧道后，窗外驚現一條深不見底的峽谷，現在這火車正跑在掛壁之上。一邊是光禿禿的山峰懸在頭頂上，巨石隨時準備砸下來；另一邊是奔騰的大北河在腳底下咆哮，隨時準備沖刷掉路基。

我們被這風光震撼了，一面感到遺憾（沒沿著戈壁騎行，親身體驗此景），一面慶幸我們趕上了這班礦工專列（今晚我們得在峽谷中過夜了）。

列車在中途停靠狼尾山等小站時，我和隊友水八仙糾結著是否要下車，沿著與鐵軌平行的沙石路和火車比賽馬拉松——沙石路下可是深百米的懸崖，懸崖下還奔騰著咆哮的北大河，對騎行者來說，還有比這更刺激銷魂的事情么？

天空飄起了雨點，隊友半江殘照趁機嚇唬我，“下雨后緊接著就是泥石流，你懂的！”最終，我沒敢下車，看著峽谷搗鼓著備用方案：明天6點，先從山上滑行下來，坐上明天的末班車再上山。半江殘照聽了臉都嚇白了。

火車?？吭诮K點站鏡鐵山礦，這時雨已經從噴唾沫變成了瓢潑狀，我們穿上沖鋒衣還冷得發抖，2 800 m的鏡鐵山和1 500 m的嘉峪關，如同冰火兩重天。那祁連山腹地4 000 m的哈拉湖，快5 000 m的埡口呢？都不去想了！

抵達鏡鐵山后我們發現了一個奇怪的現象，出車站后，滿火車的人都憑空消失了，路上只剩下我們3個，心里不禁忐忑，是不是闖進了蘭若寺。正當我們猶豫不前時，看火車站的大爺催我們快走:“快走，要放炮了?！?/p>

我們聽后，奪路狂奔。騎出約1 km后，山谷里就響起了幾聲巨響——山上正在放炮采礦呢。在轟隆的炮聲中，祁連山上大片巖石開始崩塌。

繼續騎行百余米，山谷里突然出現一個小鎮。小河奔流，河上拱橋，夾岸白樺，滿山谷蘇聯式的房屋，街上熙熙攘攘，全是穿工作服的男丁——這兒就是鏡鐵山了，這蘊含6億噸鐵礦的礦山，鼎盛時有1萬多名礦工，現在還有幾千人。

這時，火車站方向開來幾輛大巴在食堂門口停下，人群從大巴里噴出，涌進食堂——我心里懸著的石頭終于落下了——原來火車站消失的人沒有鉆進野墳，而是上了大巴。

原來，鏡鐵山鎮在鏡鐵山礦發現之前是不存在的。1956年發現鏡鐵山礦后，1958年就開始了大規模的開采。為了方便鐵礦的運輸，峽谷中修建了鐵路。久而久之，隨著鏡鐵山鐵礦的開采，在祁連山半山腰上，便誕生了一座與世獨立的天空之城。

晚上和鐵礦礦工一起在食堂里吃飯聊天，得知礦工們都是嘉峪關的居民，鏡鐵山鐵礦的開采，讓他們得到了一份穩定的工作，但是也從此注定了和家人天各一方的生活。而往返于嘉峪關和鏡鐵山的綠皮車，不僅僅是鐵礦運輸的生命線，更是維系礦工家庭和工作的親情線。

騎行在祁連雨季

第2天早晨，我們沿著大北河逆流而上，繼續往祁連山腹地進發。人間8月熱難熬，但天空之城卻寒冷異常。我們把所有的衣服都穿在身上，聽著水聲頂著風騎行。

出了鏡鐵山鎮后，好日子就過完了，水泥路變成了碎石路。路上只有我們3人的身影，就連草木都稀稀拉拉。還好有群山、河流、云霧與我們不離不棄。

云越來越密，越來越低，終于積雨云再也抑制不住了，雨開始有一滴沒一滴地落下，每一滴透心涼的雨都落在我們身上。

越往河流上游走，河谷就越寬，河谷的生命跡象越來越濃，植被由低草變成了灌木。終于，這種生機在兩條河流交匯處達到了高峰——這里孕育出了一片花海。而此時，糟糕的路況又逢毛毛雨，我們的體力也耗盡，停下來在河邊做補給時，發現山上到處都是礦洞。這時，雨突然由毛毛雨變成了瓢潑大雨，于是我們就名正言順地進礦洞躲躲雨，挖挖礦，看看河谷里的花花草草。

祁連山腹地有很多地方都沒有地名，這片河流交匯處的花海也不例外。3人商量了半天，最終給這河谷取了個名字“錦繡萬花谷”。補給完畢，賞完花，雨也停了，我們繼續邁開馬力開騎。由于現在騎行的地方是半無人區，因此我們今天的目的地，是要趕到距鏡鐵山96 km外的央隆鄉。而在鏡鐵山和央隆鄉之間，還有海拔4 500 m的二指哈拉達坂。所以，我們得抓緊時間，如果趕不到預定地點，就只能在外露營。而在這無人區露營，天知道會發生什么事情。

我們已經深入無人之境，越往祁連腹地走，花草生長得越繁茂。遠處的祁連山脈，頂著冰雪的山峰也越來越多。景色越來越美，但是我們卻無心貪戀美色。因為審美已經有些疲勞，更因為我們此刻心急火燎——離開補給點5 km不到，雨又開始頂頭澆下了。這時，折返回補給點躲雨已經不可能，我們硬著頭皮往前騎，邊騎邊和老天爺較勁：“前方礦洞多的是，想找躲雨的地方，分分鐘的事！”

但是老天不投骰子，卻喜歡開玩笑。我們一路騎行，一路尋洞。眾里尋礦洞千百度，洞終于在燈火闌珊處了。但定睛一看，洞不能躲雨，只能躲鼠——路兩邊盡是鼠洞，而礦洞卻始終不見蹤影。原來，我們已經遠離塵世。離鏡鐵山礦越遠，祁連山越原始，甚至都還沒來得及勘探，更別提開采了。

3個人頂著雨騎行了大約30 km，我因為總喜歡“沾花惹草”，因而很自然地落在最后。當拐過一個山頭后，我驚悚地發現，兩位隊友消失不見了，只留下2輛自行車孤零零地立在前面。我連忙停下來打電話，沒信號——隊友失聯了?？吹窖矍斑@場景，我一時浮現出無數猜想：難道祁連山存在多維空間，他們被吞噬了？還是我騎進了電影《我是傳奇》里……

正當我停車品嘗疑惑、驚悚、后悔、無助等N種滋味時，眼前突然出現一個人影，光著膀向我賣力地揮動手上的黃馬甲，揮完后又轉瞬間消失不見了——這光膀子揮馬甲的人是隊友水八仙。原來，他們停車的地方是一座石拱橋。礦洞沒了，卻因禍得?？吹綐颍斎痪蛻阎卸鞯男倪M橋洞避雨了。

進橋洞后，發現洞壁上用白石灰歪歪扭扭地刷了3個大字“反修橋”。橋名老氣，儀容更蒼老，洞壁上做混凝土骨架的鐵絲根根裸露了出來，而用裸露的鐵絲更衣晾褲恰恰是再好不過了。

換了身還有一絲干的衣服，吃了塊還沒被雨完全浸透的大餅，人又滿血復活了。半江殘照和水八仙披起雨衣在河灘上尋寶石。祁連山腹地盛產祁連玉，而玉一向又多在河灘出沒。一會兒功夫，兩人就尋了一大堆，一個勁兒地往包里塞，但是掂量了寶石后又掂量了自己，不斷地在天人交戰中。

我躲在橋底看風景，好了傷疤忘了痛，竟然生出在橋洞里扎營“臥聽一夜風吹雨”的想法。“我等尋寶時觀水相，今晚將有山洪！”半江殘照和水八仙異口同聲——橋洞扎營方案被否決。

我不死心，遠遠看見距橋百米處有廢棄的牧羊人“豪宅”， 又萌生在羊圈借宿，于是冒雨急探羊圈。羊圈的住宿環境比橋洞好多了，有一張炕，炕下全是羊糞，貌似今晚可以燒糞取暖?！坝醒虻臍庀⒕陀欣堑嫩欅E，這地方方圓百里無人煙，定有狼群。”2號方案又被否決。

雨沒有停的打算，擰干衣服里的水，繼續上路。

如愿露宿羊圈

從橋洞出來，已是下午3點左右。我們今天的騎行時間耗去了2／3，但是騎行的里程卻還沒走完1／3。再加上我不知死活，一直有“以天為被，以地為床”露宿的打算，所以，我總掉在最后。

終于，我們慢慢走出河谷，開始了漫長的上坡路。我原以為將要進行今天的攻堅戰了，要攀登二只哈拉達坂了。但在谷歌地圖上卻顯示，二只哈拉還遠在天邊。我們眼前要爬的坡，名字叫做九個青羊河壩。

硬著頭皮往山上騎，完全騎不動，就只能下來慢慢推。越往山上走雨越小，推上一個山包時，雨竟然完全停住了。山頂上是一大片草原，黑色的牦牛和白色的羊就像繡花一樣在綠色的草甸上編織圖案。還有一位年邁的藏民不時地揮動皮鞭，這難道是隱居的世外高手，以鞭為筆，牛羊為墨，草原為紙在畫《山河社稷圖》？

我騎車也倦了，便和他勾搭，得知他家有牦牛83頭，羊1 000多只，問他放牧無聊不，他指了指山上的云朵，說無聊時就看看云，發發呆，一天就過去了，我和他探討著跟他一起牧羊放牛的可能性，他說不可能，你肯定耐不住寂寞。我說何以見得？他指了指那條隱藏在云朵間的牛屎羊糞滋潤過的河谷，問我看不看得出玄機。

河谷兩邊開滿了不知名的黃色小花，還奔騰著一條孕育著祁連玉的山澗。我想，如果我看云看煩了，可以下河谷看花解悶，閑了時可以尋祁連玉換酒錢啊！于是我也像半江殘照和水八仙那樣，下到山澗邊尋祁連玉。這時，我看到的溪水不再如“清泉石上流”一般詩意，這流溪水竟然長滿了鐵銹。

難道這兒曾經發生過正邪大戰，藏著“折戟沉沙鐵未消”的屠龍刀或者倚天劍？我尋寶的興致越來越高了。牧羊人笑著搖了搖頭說，祁連山的確是座寶山，雖產祁連玉，卻遠不是和田玉一個等級；滿山都是礦，運不出不能為民造福不說，還會傷害身心——原來，這長滿鐵銹的溪水，都是被磁化過的水，人畜喝過是要生病的。

“這山美則美，但是這美是會殺人的。你這小身板，可能會在山里餓死，喝了磁水毒死，晚上被熊和狼啃死……”牧羊人看我聽得一憷一憷的，說話帶起“死”來越來越帶勁。

“別聽他瞎掰了，他只是怕你賴著不走，今天烤他一只羊，明天燉他一頭牛！祁連山的美，你不能只看表面，得看內在。祁連山滿山都是寶，只不過太少有人有這欣賞眼光！”一輛越野車停在我身邊，下來2位著夾克留寸頭的男子，他們是酒泉地質隊的。

他們說今天這路他們來回走了2次，看到我們冒著大雨推車，2人探討著單車旅行的意義，但卻沒探出所以然，因此邀請我上車探討。我不從，他又說:“我們也經常戶外，過幾天將要去考察祁連山主峰?；蛟S，我們可以一起探討一下祁連山？”聽到這，我心動了，把自行車塞進越野車，和他們一起探討考察祁連主峰的事宜。

從地質隊的哥們這兒得知，我們今天要去的央隆鄉，還遠在35 km之外。而30 km路，有15 km在爬二只哈拉達坂。以我們的體力和今天的天色，今天要翻越二只哈拉是不可能完成任務的。

于是，我們聽從了地質隊的建議。用地質隊的哥們借給我們的衛星電話和家人報了平安后，互留通聯后閃人，我們抵達山凹里名叫九個青羊的村莊投宿。九個青羊海拔大約3 600 m，名為村莊，實際上只有一戶牧民。牧民一家有6口人，爺爺、奶奶、男女主人，一對兒女外加一對藏獒。男女主人領著藏獒出去放牧了，只留下爺爺奶奶帶著孫子烤火。見我們3只“落蕩雞”進門，2位小朋友乖巧地給我們搬來凳子讓開火爐，爺爺奶奶則分別遞上了奶酪和奶茶。奶茶？這原料不是我老家湖北赤壁羊樓洞的磚茶么？臨行前，我和老婆剛剛去羊樓洞考察過。做磚茶的人說，磚茶一般銷往俄羅期、蒙古以及邊疆地區，因為這些地方吃肉多，得用磚茶來助消化。難不成，今天這牧民想給我們做烤羊肉壓驚？

牧民家只有一張炕，也只有1個火爐，因而我們3個人只能在他家廢棄的羊圈扎營。羊圈里堆滿了羊糞，剛一進去，我吃進去的奶茶都差點噴出來了。小羊倌看到我對這羊糞一臉鄙視，連忙過來解釋：“這羊糞可是牧民家的寶貝，燒飯、取暖都少不了的。你初聞時難受，那就多聞聞，聞久了就覺得香了！”

扎好營后，小羊倌領著藏獒開始幫父母趕羊回家，我們也跟著小羊倌一起體驗了一把放牛牧羊的田園牧歌。

據說，九個青羊是祁連山冰川匯集之地，但今天環青羊皆云霧，我們只在云卷云舒的間歇，看到山尖上若隱若現的冰蓋。山坡上的牦牛和羊群似乎沒有瘋夠，和牧民玩躲貓貓游戲，一個勁地往云霧深處鉆，氣得小羊倌把皮鞭抽得劈啪響。小羊倌的皮鞭一響，在他身邊當左右護法的兩只藏獒就發動了。他們咆哮著沖進云霧里，把那不聽話的羊羔和牛犢一只只攆了出來。

第1次見到藏獒，似乎沒我想象中那么兇，但這家伙晚上吠了一晚。第2天早上，牧民問我們有沒有被狼騷擾，說這地方如今熊少見，但狼卻越來越多了。聽得我們一陣后怕，辛虧我們晚上用自行車擋著羊圈門，幸虧這羊圈中到處都是羊糞氣掩蓋了生人味。(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