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聞香識女人》中的認知隱喻

朱洪斌+　李學民

《聞香識女人》中那段性感優雅的探戈舞蹈、令人血脈噴張的飆車和慷慨激昂的演講，無論經歷多少歲月都讓每一位觀眾記憶猶新。影片中史法蘭（阿爾·帕西諾飾）和查理（克里斯·奧唐納飾）的命運歷程也讓人念念不忘。查理是一名普通的中學生，一方面面對著是否出賣朋友的艱難選擇；另一方面卻不得不陪伴一名雙目失明、賦閑在家、脾氣暴躁的退役中校。兩個人的相遇成為了雙方命運的轉折點。中校因為遠離以往的奢華、光明時光，無法適應落差極大的黑暗生活，打算在重溫世界繁華之后離世。他與查理開始了他最后的紐約之行。他們住著豪華酒店，享受著美人和美食。但是在這期間，查理的善良與真誠逐漸地改變了他，并使他在準備飲彈時放棄自盡，重新開始自己的人生。同時，中校為了為查理辯護，親自到學校紀律委員大會發表了慷慨激昂的演講，贏得了眾人的掌聲和共鳴，并最終成功解除了查理被學校開除的危機。這部電影改編自意大利作家的一部同名小說，導演是美國著名的馬丁·布萊斯。在1992年上映后獲得了電影界一致好評。男演員阿爾·帕西諾也因此片名聲大噪，獲得奧斯卡最佳男主角、金球獎最佳男主角等榮譽。這部電影也獲得金球獎最佳影片和最佳編劇兩個重要獎項。這部影片的深層意義并不僅僅是通過畫面、人物和劇情來展現的，還通過多種認知隱喻來使這部影片意蘊無窮，哲理深刻。

“隱喻”不僅僅是語言學中的一種修辭手法，也具有極其重要的認知功能。在語言使用和文學作品創作過程中，我們常常使用一些概念來映射另一些概念。如“人生是一段旅程”這句話中，人生的歷時抽象歷程與旅途的位移歷程相對應，是典型的語言學中的隱喻。而這種隱喻是通過我們認知中的關聯聯想來完成的。所以隱喻更多的是一種認知現象。在國內，認知隱喻越來越受到人們的重視。很多學者運用隱喻理論對語言、文學作品進行分析，但很少從跨學科角度來進行認知隱喻分析。電影語言學是通過分析電影符號來解析電影表意功能的理論。皮·保·帕索里尼最早提出了電影的隱喻性符號學。他認為隱喻是電影的生存基礎。電影中的世界是由具體的、完整的、復雜的形象和元素組成的。這些形象和元素無所不包，存在于現實世界中并被提取為電影符號，是電影符號生成的基礎。這些符號的意義是通過人們的認知過程來實現的。所以符號與意義之間的聯系即是認知隱喻。在《聞香識女人》這部電影中，隱喻更是無處不在。

一、“聞香”——勇士精神

“聞香識女人”這個片名是由“聞香”和“識女人”兩個動詞短語組成的連動結構。說的是盲人中校識別女人的方法是通過聞女人身上的香水味來實現的。“聞香”是雙目失明的中校在生活中的無奈之舉。他看不到別人的長相，聽不出每個人的聲音，只能借助強大的嗅覺以及以往生活中豐富的經驗來識別使用某種香水或香皂的女人的身高、長相、發長等等特征。在這部電影中，“聞香”不僅是主人公的生存絕技，也是使他生存下來的那絲希望。

查理陪伴中校上飛機后，中校通過空姐身上的香水味和說話發音，分辨其來自于哪里并與之聊天。這是他第一次展露這項技能，也是第一次讓查理覺得這個老頭子不只是脾氣暴躁無常，也具有令人震驚的技能。在那段探戈舞蹈之前，他也是通過說出唐娜所使用的香皂的牌子拉近了與唐娜距離，并獲得與之舞蹈的機會。最后一次聞香技能的施展使聽完其演講的唐伊教師對其仰慕至極。三次“聞香”虜獲了查理、唐娜、唐伊的敬佩之心。所以當中校因雙目失明從人生巔峰跌落，在低谷中一蹶不振，甚至放棄生存的希望時，這項技能不僅讓別人對他刮目相看，也讓查理發現了他生存的價值。一個人永遠不知道自己有多好，查理的貼心和仰慕鼓勵著中校。這項技能像是黑暗中的一絲火光，帶給他生存的光明和走下去的勇氣，并讓他獲得人生伴侶。所以聞香識女人不在于他遇到了什么樣的女人，聞出來多少種類的香。重要的是“聞香”這項技能隱喻了他生命中的勇士精神，是他與命運、黑暗抗爭的精神支柱。女人是他奢華生活中最重要的一部分。本以為雙目失明會使他失去女性的陪伴，但“聞香”這項技能卻又讓他重新贏得了女性的青睞。所以“聞香”是他生存生活的希望，是他骨子里屹立不倒的勇士精神。

二、 查理——靈魂義肢

在這部影片中，兩個主角年齡和經驗都相差甚多。當電影開頭高中生查理遇到人生抉擇時，會讓觀眾以為這又是一部年輕人獲得歷經滄桑的老人的教育而獲得重生的電影。但劇情的發展卻展示了這不是一部單向教育的影片，而是雙向的學習和教育。

經歷過戰爭的中校鼓勵正直的查理勇敢地堅持最難堅持的那條路走。那條正直、堅持的路永遠都是留給最勇敢的人走的。而查理教會中校面對生活中的不如意時應該勇敢面對，永遠不要放棄希望。他用“人生就是探戈”這個隱喻告訴中校：“踩錯了步子不重要，接著踩下一步就是。”中校在最后的演講中提到查理的靈魂從來沒有被污染。他從來不出賣自己的靈魂。很多人手斷足跛，但只要有義肢，就不影響生活。靈魂卻不能變得丑陋，因為靈魂沒有“義肢”來挽救和幫助。“靈魂—義肢”這一組隱喻抨擊了校長的靈魂敗壞已經無藥可醫，贊頌了查理靈魂的正直與勇氣。[1]就像他在演講中所說：“我不知道查理今天的緘默是對是錯，但我可以告訴你，他絕不會出賣別人以求前程。而這，朋友們，就叫正直，也叫勇氣，那才是組成領袖的要件。”學校是培養凈化靈魂的場所。可是校長一意孤行、一手遮天。學生成為領袖所必備的正直和勇氣會被扼殺。優秀品質的破壞和靈魂的摧毀遠遠比身體的殘疾容易得多。身體殘疾還可以補救，但靈魂卻不能受到一絲污染。影片中，甚至現實中的大多數人，包括中校，都選擇了人生中最簡單的那條路去走。只有查理選擇了那條最艱難的、正直的、堅持原則的路。只有他的靈魂散發著高貴品質，他的靈魂帶著人性的純潔。正是這樣的查理成為了中校的靈魂義肢。不僅拯救了中校的生命，也拯救了中校的靈魂，使中校從人生低谷中站起來，并贏得了眾人的尊重、喝彩。

三、 演講中的隱喻

為了解救查理，在電影的最后，中校勇敢地與垂克斯校長爭辯，并作了振奮人心的演講。在這段演講中，中校使用了多組隱喻，除了最后的“靈魂—義肢”隱喻，還有“生活—戰爭”，“告密者—老鼠、小魚蝦”，“人生抉擇—十字路口”這四組隱喻。中校身為軍人，不僅把人生比作探戈，還把人生比作戰爭。在戰爭中，有些軍人勇敢地面對戰火、沖鋒陷陣；而有些軍人卻選擇成為懦弱的逃兵。生活中也一樣，有些人面對人生的責任或問題時，敢于承擔起自己的責任。而有些人不僅少承擔自己應負的責任，有時還把責任推給其他人。查理是生活中敢于承擔責任的人，是戰爭中直面戰火的軍人；而喬治是戰爭中選擇做逃兵的懦弱軍人，也是生活中逃避責任的告密者。正如中校演講時所說：“出紕漏時，有人逃跑，有人留下。這兒是查理留下來面對戰火，那兒是喬治躲進了老爹的口袋。”兩相對比，中校用這一組隱喻贊揚了即將受懲罰的、堅持政治和原則的查理，諷刺了懦弱的喬治。而校長對這兩種人處理卻截然相反。這組隱喻也挖苦了垂斯克校長圓滑世故，一手遮天。

另外，中校把告密者比作老鼠、小魚蝦。喬治是影片中的告密者。即使他在事件發生剛開始時信誓旦旦地保證絕對不會泄露秘密。甚至說服查理，與同學團結地站在一起，對事件守口如瓶，不告訴父母，也不告訴老師，絕不出賣朋友。但是最后卻在他父親的勸說下背棄自己的誓言，公開在學校紀律委員大會上招供出自己同學的名字，使他成為父母、校長眼中揭露真相的人，也為他以后的求學之路奠定了良好的基礎。可以說是賣友求學、賣友求榮之人，但他受到校長的獎勵。而守口如瓶的查理不得不被校長視為“隱瞞真相”的人并被開除。中校在演講中諷刺了這些告密者，并直接指出當今學校培養的不是正直的、具有優秀品質的學生，而是一群老鼠大隊，是“一堆賣友求榮之客”。告密者是小小魚蝦，難成大器，而學校竟給予獎勵。真正正直有原則的人卻不得不停止求學之路。所以這組隱喻不僅諷刺了告密者喬治和投機取巧的學生，也痛斥了校長敗壞校風，培養社會敗類的事實。

最后，中校在演講中說：“如今我又走到了人生的十字路口。每次，我都知道哪條路是對的，毫無例外，我就是知道，但我從來不走。知道為什么嗎？因為那他媽的太苦了。”在這句話中中校把人生比作了一條條的道路，而我們人生中大大小小的抉擇就像在無數的交叉路口決定方向一般。任何一條路的對錯和堅持每條路的后果我們都能預想得到，但是我們永遠都不會做出最正確的選擇，因為最正確的那條路是最難走的。人們只會選擇投機取巧、圓滑世故，選擇對自己而言最容易的那條路。可是他知道查理不是這樣。無論是過去還是將來，無論是對這件事還是對以后的任何一件事，查理都固執地選擇最正確的那條路并堅持走下去。他在人生的十字路口從來不會走錯，即使這條道路荊棘遍布。所以他說，“讓他繼續他的行程吧！相信我，別毀了它，保護它，擁抱它，有一天你會為之自豪，我保證！”中校借用自己的人生經歷和真實體驗為查理作保，為他純潔正直的靈魂作保。也向全校師生證明堅持正直和自己的原則是最艱難的事情。而查理在這一點上是任何人都無可比擬的，是最值得人們贊頌的，從而成功為查理洗白。短小精悍的演講說服了全校師生，獲得了他們的理解和共鳴，為查理贏得了繼續求學的機會，同時，也值得銀屏外的觀眾們深思，人生千萬條的道路，我們在每一個十字路口，是選擇最容易的那條路，還是選擇雖然艱難但卻正確的道路？

在演講的過程中，中校用戰爭作隱喻，指出了查理和喬治兩個人不同的所作所為。然后用老鼠、小魚蝦的比喻諷刺了告密者喬治的賣友求榮和難有作為。另外用了靈魂沒有義肢這一隱喻抨擊了校長和學校的做法欠妥當。最后用了人生十字路口這一隱喻，告訴紀律委員會的委員們，真正值得獎勵的是正直、有原則的查理，從而最終幫查理脫罪。隱喻使中校短小的演講意蘊無窮，充滿人生的哲理。

結語

《聞香識女人》講述的是兩個男人在人生面臨危機之時互相教育、互相救贖的故事。其中值得大寫特寫的就是電影語言中的隱喻。編劇和導演應用了“聞香”“查理”“戰爭”“老鼠”“十字路口”等具體的形象和符號分別隱喻了中校的勇士精神、靈魂義肢、人生、告密者和人生抉擇等。這些隱喻對于觀眾理解電影具有極其重要的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