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性而為

謝可慧

讀無用的書，學無用的知識，過無意義的生活。不必羞澀于任何一段光景里你的心情，哪怕再離奇，都是難能可貴的。

我去外地，正好碰上一個關于文學與人生的交流會，一個不那么出名的寫作者在臺上說，自己從教師崗位退休之后，在寫小說，已經寫了百萬字，雖然發表得很少，卻依然在寫。臺下一個觀眾起立說，你有不錯的文筆，退休之后，為什么不寫教材，一方面可以貢獻知識，另一方面也可以得到可觀的報酬，比寫小說有意義多了。他說得情緒激昂，許多人也紛紛贊同。可那個寫作者卻淡淡地說：我可能并不在意我所做的事有沒有意義。現場的氣氛頓時顯得有些尷尬。

去年，米蘭·昆德拉出版了一本最新的小說集叫《慶祝無意義》。里面阿蘭、拉蒙、夏爾、凱列班這四個主角輪番登場，出現了許多好玩的故事，比如斯大林二十四只鷓鴣的玩笑，自殺未遂卻殺人的母親等，書中讓我印象最深刻的一句是：無意義是智慧的鑰匙，是好心情的鑰匙。因為，你實在看不出他們在做什么以及他們做什么的意義，他們只不過是一群生活在平凡世界里做著最不起眼的平凡事的平凡人，卻能感受到生活對他們的饋贈——包括情感的體驗，包括社會的感悟，包括世間的苦甜。許多人說這文章荒誕和凌亂，可我覺得從生活平庸的本質看，卻是一本難得的表達“無聊”的好書。

大多數人很喜歡用“結果”來判斷一件事情的最終好壞。似乎遂了心愿，達到預期，或是產生效益，有影響，便是勝利了。而反之，平淡無奇，看不到喜悅的，便是失敗。成王敗寇的心態，結果是讓我們在面對過程的時候總是患得患失，唯恐自己的一點點失誤，讓自己前功盡棄。可是，我們所認為的有意義和無意義，其實，才是生活必經之路。

我很喜歡的一句話是“隨性而為”，每一種隨性而為的人生都是值得鼓掌的。那年，有個朋友去了一趟廈門旅行之后，把原來的看似穩定的工作給辭了，開始學咖啡師。這聽起來也不算是新鮮事，卻是真真實實第一次離我如此之近。她的父母態度讓人欽佩，舉雙手贊成，倒是周圍的一些朋友，總是零零碎碎地問她，比如這么好的前途怎么就放棄了，開咖啡店以后虧本了怎么辦，為什么要辭掉那么好的工作去做這樣的事呢。她說，實在是厭煩了這些問題，不過是因為自己的選擇而做了選擇的事，真是解答不了她們的疑問。她由著自己，成了咖啡師，也開了咖啡店，過著溫飽的生活，每天都高高興興的樣子。后來，有人問她，如果不辭掉工作，或許現在就混到高層了。你會不會有點遺憾？她倒也坦然，或許我的人生注定了要平凡與愉快地過一生。

我們常說，要學會欣賞沿途的風景。可多少人卻匆忙奔到終點，又來不及回頭。人生的千變萬化，所有的偶然因素都可能讓你全線崩潰，或沖至頂峰。中國人很喜歡說一個詞語叫“績效”，工作可以績效，但生活不可以。一段段的目標中，你永遠不知道下一步在哪里。我想起一句話，讀無用的書，學無用的知識，過無意義的生活。不必羞澀于任何一段光景里你的心情，哪怕再離奇，都是難能可貴的。因為，活著，就是平凡人做平凡事，結局呢，有意義最好，無意義也開懷慶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