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聲難忘的經(jīng)歷（十一）

新鳳霞，蘇州人，著名評劇表演藝術(shù)大師、作家、畫家、政協(xié)第七屆全國委員會委員，20世紀(jì)中國最杰出的表演藝術(shù)家之一，老舍先生譽(yù)其為“共和國美女”。早年曾拜齊白石為師，并被其收為義女。政協(xié)第八、九屆全國委員會主席李瑞環(huán)親題“驚才絕藝”四字相贈。她自創(chuàng)評劇“新派”，在中國可謂家喻戶曉，名滿大江南北及海外，被譽(yù)為中國當(dāng)代的“評劇皇后”。

開始的時候，我和我愛人管新鳳霞老師叫“新阿姨”，后來走熟了，就叫“老媽”。新鳳霞對我們像對孩子一樣，每次到家都把我愛人拉到身邊說長道短。記得新鳳霞開始曾經(jīng)對我和我愛人說：“你們可能不知道，我跟相聲有緣，我的輩份可大呢！你們馬三立老先生可喜歡我了！我叫他馬三叔，我和侯寶林一個輩分，你們叫我老媽，可差著輩兒呢！”說完她自己也笑個不停。

新鳳霞是天津人。13歲學(xué)評劇，十五六歲開始任主演。她親自給我們講過她在天津作藝時的情形，她說，小時候，人們都叫我小女兒，高興了叫大女兒。一天早晨，突然從外面飛進(jìn)一只小鳥，嘰嘰喳喳地滿屋飛，最后落在窗臺上不走了。我的大伯父便對我父親說：“這可是只喜鳥、福鳥哇！常言說：出門見喜飛來鳳，鳳是鳥中王。”接著便說，“給小女兒起個名，就叫‘鳳吧。”13歲的時候，師父認(rèn)真地對我說：“你應(yīng)該起個藝名了。”師姐師妹中叫“霞”的名字最多，什么新紅霞、新艷霞、新翠霞……師父說，天上的光就是霞，于是我決定叫“霞”字了。后來我又把自己小名“鳳”的來歷給師父講了，師父脫口而出：“新鳳霞！對了，這個名字好！新鳳霞。”從此，新鳳霞這個藝名代替了本名、學(xué)名，列在了“評劇皇后”的位置上。

提起馬三立，新鳳霞老師有說不完的話。她告訴我們：馬三叔老幫我。40年代初，在天津中華戲院的評戲、曲藝聯(lián)合演出中，我們班子里的彩旦讓大家戶做堂會留下了，這兒水牌子戲碼都出去了，開不了戲，你說多著急？沒有辦法只好求馬三叔救場。那時候相聲演員演文明戲，現(xiàn)場抓哏，但是都是演京劇，哪兒有演評劇的。可沒轍了，就求馬三立，讓他扮個旦角上臺。我們一張口，馬三叔二話沒說，拿起粉撲就打彩妝，抹紅臉蛋。沒有片刻猶豫，彩服也不合適，滴里當(dāng)啷就上臺了。上去就叫板，剛叫一半，馬上編詞：這么熱的天兒，讓我穿這么厚的衣服，這是唱的哪出戲呀？呦，對了，先下去問問詞兒，不知道唱哪出戲，我著急忙慌上臺干什么呀……他一邊扮戲一邊抖包袱，底下觀眾聽了鼓掌，馬三叔現(xiàn)場還“砸掛”：我演得好嗎？好呀，告訴你們，這可不是我的本工啊！把我們同臺的演員逗得都演不下去了，幽默中透著謙虛，謙虛中帶著相聲演員臨場發(fā)揮的機(jī)智。其實(shí)他的演出別具一格，收到的舞臺效果特別好，可我們不能老使喚人家救場呀，所以我們評劇團(tuán)的演員都特別尊重馬三立老師，特別佩服相聲演員的能耐，也敬仰老人家的戲德。

新鳳霞對相聲老藝術(shù)家的尊重，不是見我們相聲界的人才說這話。我曾經(jīng)看過一位大記者寫的回憶文章，他寫道：我采訪新鳳霞，鳳霞先生有意識繞過了政治災(zāi)難帶給她許多磨難的話題。聽說我是天津人，隨即問起我：“馬三立三叔現(xiàn)在怎么樣？”因我同馬三立大師并不熟識，所以無言以對，但我當(dāng)時對她的問話卻很有感慨。因背后稱呼某社會公眾人物，即使對長輩也很少再加上輩分尊稱的。可見鳳霞先生是何等地敬重馬老先生。

我與新鳳霞和吳祖光先生相識于1970年，那一年我從北大荒探親回來，與兵團(tuán)戰(zhàn)友吳祖光、新鳳霞的兒子吳歡去家里看望剛從干校回北京探親的吳祖光先生。吳歡管我叫昆哥，我就隨著吳歡叫吳先生“老爸”。吳先生特別高興，指著吳歡對我說，我看你比吳歡穩(wěn)得多，我把他交給你，你帶著他，管著他，讓我省點(diǎn)心。吳先生喜歡我，把在北京找路子換點(diǎn)全國通用糧票這樣難辦的事情全交給了我。后來我當(dāng)上了相聲演員，吳先生馬上寫個鄭板橋詩的條幅給我：新竹高于舊竹枝，賴有老干為扶持。明年又有新生竹，十 丈龍孫繞風(fēng)池。對我寄予了殷切的期望。

1985年的一天，我接到了新鳳霞老師的電話，“姜昆，你快到家來一趟，新加坡的人請吳伯伯和我去一趟新加坡，讓我們當(dāng)新加坡華語相聲評委，你吳伯伯說不懂相聲，要推，讓我給攔住了。我說，我聽相聲多了，天津地上那些活，我熟著哪。再說，咱們叫上姜昆，讓姜昆多說點(diǎn)，幫助新加坡培養(yǎng)相聲人才，多好的事呀！新加坡40年代就演祖光先生的《風(fēng)雪夜歸人》 ，50年代里，我的《劉巧兒》《花為媒》紅遍整個東南亞華語圈兒，現(xiàn)在再紅了你們的相聲，這是多好的事呀！咱們憑什么不去呀？！”我放下電話就往新鳳霞老師家里跑。于是，1985年，有了中國相聲與新加坡相聲的接觸，有了新加坡第一個“新風(fēng)”相聲學(xué)會的成立，也搭起了兩國相聲藝術(shù)交流的橋梁。想起來，真要感謝新鳳霞和吳祖光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