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楊
冷戰時期,勒魯瓦是法國國外情報和反間諜局第七處處長,是西方諜報界公認的一位智勇雙全的間諜大師。
他用了兩年的工夫建立起一個遍及全法國的秘密情報網。他招聘一些得力干將,辦起了間諜學校和專門的培訓班,傳授秘密獲取情報的技藝。其中有一個小分隊,專門截取和處理信件。這些特工們用高超嫻熟的技藝截取、拆封了許多國家的外交郵袋,從中獲取了大量的秘密情報。但是,蘇聯大使館的郵袋最令他頭痛,在世界各國中,蘇聯的郵件是防范最嚴的。
為了得到蘇聯人的情報,他制訂了第一個計劃——在東方列車上竊取蘇聯人的外交郵件。
每天,兩名蘇聯信使乘東方快車離開巴黎。著名的東方快車經過斯特拉斯堡、斯圖加特、慕尼黑和維也納,駛向巴爾干,直達瓦爾納和伊斯坦布爾。蘇聯信使都是些行家里手,是久經鍛煉的身手非凡的特工,能夠應付公開的或隱蔽的各種形式的進攻。
在巴黎東站一上車,兩名俄國人就把自己鎖在房間里,隨身帶著的公文包活像古代囚犯腳鐐上拖帶著的大鐵球。他們餓了就吃雞蛋和三明治,從不離開房間。列車在沿途各站停靠時,別的蘇聯人登上這節舒適的車廂,按照規定的暗號敲門。信使把門打開一會兒,收下信件后,又立即把自己緊鎖在里面。
這種收取信件的辦法一直實行到布加勒斯特,然后從那兒再把全部信件裝上飛機運往莫斯科。
怎樣使這兩個護送信件的彪形大漢失去抵抗能力,從而得到他們攜帶的文件呢?把他們殺死或者打昏顯然是簡便的辦法。但對勒魯瓦來說,這種辦法是禁止采用的,因為按照慣例,他們必須絕對謹慎從事,絕對不能使用暴力,以免造成任何事件,而且應當盡可能地不要留下絲毫的破壞痕跡。總之,人們要求他們的,確切地說就是要有耍把戲那樣的本領,表演魔術那樣的技藝。
漸漸地,一項頗具迷惑力的簡單計劃在勒魯瓦的頭腦里形成了。首先,要訂下東方快車上與蘇聯信使緊鄰的包房,使他們在整個旅途中跟他們僅有一板之隔。這樣,他們就可以“現場作業”了。然后,趁列車通過巴伐利亞州與奧地利之間一條長長的隧道時,用一架小型鉆孔機在隔板上鉆一個小孔。小鉆孔機的響聲將被火車的巨大聲響所淹沒。接著,把一個注射器插進鉆好的小孔里,向蘇聯信使的房間里噴射麻醉劑。
一旦兩位彪形大漢陷入沉睡之中,他們就可以行動了。打開信使房間的板門,拉開裝滿文件的公文包,這對他們來說簡直易如反掌。如今,他們已經成為懂得打開最難開的鎖的藝術大師。
勒魯瓦計算著,從德奧邊界到維也納,火車大約要運行30分鐘。在這段路程內,用縮微法拍攝大部分文件,合上公文包,離開房間并拴好板門,看來時間是足夠的。當蘇聯人從沉睡中蘇醒過來時,他們對自己的昏然入睡可能會感到吃驚,甚至疑團滿腹。但是,他們由于對自己未能自始至終保持警惕感到羞愧,并且害怕受到處分,因而可能不敢向上級匯報他們的奇怪遭遇。再說,他們帶回的信件完整無損,又何必去……在這種情況下,勒魯瓦他們就可以繼續干下去。
勒魯瓦對行動全過程的每一秒鐘都進行了研究。
南上征途,大家十分樂觀。因為是首次行動,勒魯瓦沒要飛機跟隨他們。他僅僅組織了一個車上行動小組,因為他覺得這次戰斗不會有危險。可是,完全出乎意料,這首次行動,就讓他們吃了一番苦頭。
東方快車帶著隆隆巨響駛進了預定采取行動的隧道。勒魯瓦鉆透隔板,然后接過助手遞過來的注射器,開始噴射麻醉劑。他們等了一小會兒,為的是讓藥性發揮作用并揮發掉。當然,他手下“管子工”的頭兒、精力充沛的阿邁爾也參加了這次“遠征”。
下一步打開蘇聯信使包房的門,就要看他的了!
奇怪!一種難以忍受的麻木感向他們襲來。勒魯瓦使勁抖動似乎就要僵化的四肢。阿邁爾也難以支撐,他竭力控制自己不合上眼。
勒魯瓦跳了起來,大吼一聲:“毒氣!”
阿邁爾憑著一股超人的勁頭,終于打開了車窗。但是,火車還沒有駛出隧道,一股巨大的氣流沖進他們的房間,濃煙嗆得他們直咳嗽。勒魯瓦攢足力氣打開了房間的門。他們癱倒在地,頭昏腦漲,根本不可能采取預定的行動了。
當他們清醒過來以后,終于弄明白,岔子出在那節車廂上,蘇聯人和勒魯瓦他們之間的隔板不是一層,而是雙層。各個包房之間的隔板頗為特殊,結構呈“U”形,兩層隔板之間是空的。因此,他們的鉆孔機只鉆透了他們這邊的隔板,沒有觸及另一層,無形中保護了蘇聯人房間。那一管毒劑,勒魯瓦并未能把它噴射到隔壁房間,而只是噴進了中間的夾心層。毒劑揮發極其迅速,很快就充滿了夾心層,然后由鉆透的小孔向他們這邊冒出來……
勒魯瓦馬上決定實行第二個計劃。
蘇聯人嚴謹細致,聰明的勒魯瓦的第二個計劃會從哪一個方面下手呢?勒魯瓦發現,蘇聯人的信件并非全部由身強力壯的信使帶回去,有一部分是通過郵局寄出的,由巴黎—莫斯科的夜班火車運走。
勒魯瓦讓人繪制了一張列車郵政車廂的平面圖。車廂門口是信件分揀室,在旅途中完成分揀工作。緊挨著分揀室的是郵車主任的辦公室。蘇聯人的郵包和郵件,堆放在過道盡頭的小隔間里。小隔間的門在火車開動后用鉛封關閉,沿途不再打開,到達目的地以后才將郵包和郵件卸下車。
怎樣才能穿越長長的過道悄悄地接近郵件室?又如何取掉鉛封,開啟密封的蘇聯信件,把內容拍入縮微膠卷,再把信件復原,蓋上同樣的印章呢?而且要按此步驟處理數百份信件。然后從屋里溜出來,再把同樣的鉛封打在封門的鋼絲上,還要小心不能碰上郵政人員。最后,還要神不知鬼不覺地離開郵車。這簡直是一個無法實現的計劃。
搞到郵政機關使用的鋼絲很容易,制造一把能夠鉗斷封門鉛條的特殊老虎鉗也不難。但是,火車的顛簸使勒魯瓦手下的特工人員無法像在辦公室的桌子上干活那樣順手。應該設法為實地操作的特工人員提供一塊穩定的地方。勒魯瓦為每個人做了一個小托盤,用帶子固定在他們的特制服裝上,就像個隨身攜帶的小小工作臺一樣。
勒魯瓦負責全局,他派阿邁爾負責列車上的具體行動。阿邁爾接到任務后很興奮,但是一想到上次行動的失敗又感到很擔心。他問勒魯瓦:“到了現場,萬一被發現完不成計劃,怎么辦?”
“郵件室有一扇從里面關閉的窗子,”勒魯瓦對阿邁爾說,“在這種情況下,你就打開窗子,把信件扔出來。如果火車開得不太快,你們倆隨后跳出來!”勒魯瓦安排一架能在夜間追隨火車的直升機。當時,天高氣爽,夜色明亮。但當他們決定上郵政車竊取文件的那天晚上,暴風雨降臨了,天上烏云密布。空中配合行動的負責人通知勒魯瓦說:“直升機無法出航!”
勒魯瓦告訴阿邁爾,盡管天公不作美,計劃照常進行。他對阿邁爾說:“你別無選擇,必須當場處理完信件!”幾個星期以來,他們觀察了郵車工作人員的生活習慣,記下了工作人員來來往往和吃飯睡覺的時間。他們掌握了什么時間郵車里沒人,什么時間郵政人員回來繼續分揀信件。他們對可以從容作業的時間,做了最精確的計算。
勒魯瓦安排一些人潛伏在列車上望風,以便隨時提供支援。在他們的掩護下,阿邁爾和另一名特工按規定時間接近了郵車。這時,郵政人員都去吃飯了,車廂內空無一人。兩人直奔郵件室。阿邁爾像往常一樣,動作迅速,兩人沒有受到任何干擾就完成了任務。他們封好最后一個郵包,帶著裝有微型照相機和全部膠卷的手提公文箱走出了小隔間。兩人仔細地把門關好,重新接好為保護郵件室而安置的鋼絲。他們用鉗子壓扣上新的鉛封,完全做成原來的樣子。阿邁爾把鉗子放進衣袋。他們最后檢查了一遍全部鉛封,看看是否妥當。然后,他們轉過身來準備走開,就在這時,沒想到與郵車主任撞了個面對面。他們沒有聽見這位主任走回來的聲音。
郵車主任驚訝地說:“你們來這兒干什么?你們是什么人?”
阿邁爾親熱地挽住他的胳膊說:“我們來這里執行一項特殊的巡查任務。有人報告車上失盜,我們正在采取防備措施。”
“你們瞎說些什么呀?”郵車主任一邊說一邊掙脫阿邁爾,“據我所知,從未發生過什么盜竊事件。只要看看鉛封就……”突然,郵車主任被一陣不安所驅使,他猛地推開兩個特工人員,俯身察看小隔閘門上的鉛封,然后直起身來說:“來,你們親自看看,鉛封完好無損嘛!”
“是,是,我們看到了!”阿邁爾答應著,心里一塊石頭落了地。
就在一分鐘以前,阿邁爾偽造了門上的印章和鉛封。兩位特工人員真僥幸!只要郵車主任早來幾秒鐘,就會發現他們兩人正在重新閂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