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 英(云南省民族藝術研究院) 李曉濤(云南廣播電視臺大型活動部)
蘭坪白族拉瑪民歌傳承現狀考察
■楊 英(云南省民族藝術研究院) 李曉濤(云南廣播電視臺大型活動部)

蘭坪地處西南邊疆的橫斷山峽谷地帶,地處云南的西北部,行政區劃隸屬怒江傈僳族自治州,它與大理州的劍川縣、云龍縣,麗江市的玉龍縣,迪慶州的維西縣以及本州的福貢縣和瀘水縣接壤,地理區劃屬于瀾滄江、金沙江、怒江流域“三江并流”的中心地帶,在這里以“大雜居、小聚居”的特征居住著眾多少數民族,其中獨具特色的拉瑪人,就以其特有的民間音樂等文化方式來傳承著民族的文化事項。
拉瑪人有自己獨立的語言,但沒有自己的文字,由于復雜的歷史背景,其族源來歷難以追溯。20世紀50年代末,拉瑪人被認定為白族的一個支系,成為民族大家庭中的一員,但由于多數拉瑪人居住在封閉、偏僻的山區,他們與外界交往甚少,在此背景下,蘭坪縣的拉瑪人所處的社會發展較其他白族緩慢,呈現出更為明顯的地方性和獨特性特征,形成了獨有的民俗傳統,其與音樂相關的種種事項也因此與地方文化有了更深刻的聯系。
在蘭坪,說到拉瑪人,當地的人們往往將他們和“開益(克衣)”這種藝術形式相聯系。“開益”是流傳于蘭坪縣境內拉瑪人演唱的各種調子的總稱,是拉瑪先民留下的文化記憶,因此有民謠說:“盤古開天兩千年,開益流傳一千年。”(伍國棟:《白族那馬支系音樂及其文化構成透視》——蘭坪縣營盤區黃柏鄉空登澗村老歌手和貴民,(83歲,唱吟。)在拉瑪人的傳說中,創造這種調子的是一位拉瑪姑娘,人們尊稱她為“克衣代”。“代”即“王”,“克衣代”即“歌王”之譽。時至今日,瀾滄江沿岸的拉瑪人至今仍把“克衣代”當作本族“開天辟地”的祖神予以敬奉。作為一種承載拉瑪情感表達的文化符號,“開益”在漫長的歷史長河中,通過拉瑪民眾智慧的創造,口傳心授傳承至今,成為他們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個組成部分,成為拉瑪人生活習俗與審美追求最鮮活的形式載體。
每逢民俗節令、紅白喜事或勞作之余,拉瑪人就會聚在一起演唱、打跳“開益”。經調查發現,“開益”的表現內容多彩,表演形式多樣,在拉瑪人的文化生活中占有重要的位置,在提倡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的當下,其具有極高的文化意義和藝術價值。
調查中,蘭坪縣文化館的李老師告訴我們,由于不同村寨拉瑪人的方言差別較大,雖然同是拉瑪語言,但發音卻有很大的不同,如發音的快慢、語氣的輕重上都有區別。“開益”也有很多表現方式,如瀾滄江兩岸就有所不同:石登中排一帶的“開益”,需用勁喊并且是抖音;而瀾滄江以西的“開益”,則沒有那么“用勁”。歌唱的形式既可以一人演唱,也可以多人演唱,多人演唱時伴有舞蹈,男女分別站成一排,男女中各有一人領唱,人們邊唱邊跳,以對唱的形式展開,體現出民歌演唱最常見的方式。
自1980年以來,有伍國棟的《白族音樂志》 《白族那馬支系音樂及其文化構成透視》、張興榮的《三江并流區域音樂文化大觀》、李松發的《淺析蘭坪拉瑪人的歌謠“可依”》、和潤文的《拉瑪人》、羅世保的《那馬·勒墨人簡史》、何明的《白族支系那馬人族群認同情境探析》等著作或論文,分別從不同的視角對拉瑪人的“開益”做過相關研究,就已有的成果來看,“開益”在語言句式結構上基本為“七七五”“七五”結構,講究押韻和聲調的和諧統一,詞匯對仗等;在音樂形態、音樂風格和音樂內容等方面都有不盡相同的具體種類(伍國棟:《白族那馬支系音樂及其文化構成透視》),根據不同的表現內容、演唱方式、演唱場合,“開益”可分為“算開益”“達開益”“容開益”“喔開益”“昨開益”等不同曲調,來演唱同一類型的歌詞(不包括宗教性的)。

表1:“開益”種類及其藝術特色
“算開益”是傳播最廣的拉瑪民歌,也稱“刷開益”。河西一帶拉瑪人稱其為前者,營盤、石登一帶拉瑪人稱其為后者,意為即興編唱的調子。所唱內容非常廣泛,主要以贊美生活、歌頌愛情為主,可獨唱也可對唱。據說倘若一對青年男女相戀而唱起“算開益”,往往要從他們美麗的居住地瀾滄江畔的景色唱起,以滾滾江水比擬見面時的激動心情、以江邊樹木和小鳥的依賴關系來表達相互的關系等,體現了民歌緣事而發、借景抒情的共性。“算開益”的演唱方法很特殊,多以顫音、波音、真假嗓結合的唱法來傳情達意,如從低音mi滑向高音do,之間的跨度為13度,并在很長的拖音中抖動嗓子,發出延續的顫音,以抒發情感,其喜怒哀樂融于起伏的律動之中,表現出山地文明在音律表現中普遍的結構規律。

以上曲調為蘭坪縣石登鄉村民和中華演唱的算開益(李建富、曾茜記譜)。歌詞大意是:我想你啊,來找你,腳踏花鼓來到你門前,沒有見到你……該曲為e羽調式,調式音列為la、do、er、mi,每一樂句都落在主音la上,旋律中bre的不斷出現使樂曲增加了期待感,節奏相對自由,演唱時喉顫音的頻繁使用突出了拉瑪人的歌唱特征(張興榮:《三江并流區域音樂文化大觀》第463頁),只是作為一種表意符號,曲譜是難以記錄音樂時間過程那些瞬間的韻味的。
2007年,拉瑪民歌“開益”被列入云南省第二批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名錄,由此,“開益”成為拉瑪人最響亮的文化名片,成為偏遠之地引以為榮的符號標識,而此地的民歌傳承人也從“草根”,一躍而成為當地人的“形象代言人”。
作為一種情感表達方式,“音聲技藝類與他種文化形式最大的不同,在于其所具有的時空特性,正是這種特性,其在傳承的過程中必須依靠活體,其他都是輔助手段,沒有了傳承的活體即意味著失傳”(項陽:傳統音樂的個案調查與宏觀把握),由此,如果脫離了傳承人的再創造和活態傳承,“開益”也就失去了存在的依托。“開益”作為非物質文化遺產,其承人既是拉瑪民歌的傳承者,更是拉瑪民歌生存狀況最直觀的反映。因此,對“開益”傳承人現狀的調查,可為拉瑪民歌繼續生存、存在和傳播提供理論基礎,以激活民族文化的當代價值,這不僅是對文化創造的尊重,更是對一個族群生存狀態的關懷。
本課題組多次赴蘭坪拉瑪人聚居區進行田野調查,了解“開益”傳承人的生存與傳承現狀,傾聽當地人的自我表述,對傳承人的境遇有了更多的了解。具體而言,我們選取了蘭坪縣省級、州級的“開益”傳承人為調研對象,對他們的生活情況、傳承譜系、傳承方式、傳承途徑等多個方面進行了實地調查。

表2:蘭坪拉瑪 “開益”民歌傳承人情況一覽表 (省級、州級)
調查中,我們針對在當地村寨具有影響力的“開益”民歌傳承人進行了訪談。
李全文:2015年44歲,自2007年被授予云南省非物質文化遺產“開益”傳承人后,便從蘭坪縣黃柏村委會科登澗村一個沒有任何社會背景的村民一躍而成為拉瑪人社區的“形象代言人”。李全文是一位樂觀、開朗的村民,每次見到他時,總能聽到他爽朗的笑聲,也總能被他那獨具特色的嗓音和歌聲所感染。他自幼生長于拉瑪村寨,耳濡目染拉瑪傳統文化,特別對拉瑪民歌產生了濃厚的興趣,青年時就成為當地有名的“開益”高手。據李全文介紹,教他“開益”的是他的爺爺、媽媽和大爹(爸爸的哥哥)。雖然爺爺已經去世了,但卻是李全文學習“開益”的引路人,也是本地位德高望重的民間藝人。說起爺爺,他深情地稱其為“師傅”。學習中,爺爺對他要求嚴格,對“開益”的襯詞、押韻、對仗、對偶、排比以及句子的背誦一絲不茍。李全文還告訴我們:“我8歲時,經常看到媽媽在村里跟其他男人‘容開益’,就會哭著問媽媽,你為什么要在外面唱情歌,爸爸會不會不高興啊?媽媽會不會唱著唱著就跟其他男人走了呀?這時,媽媽告訴我,‘兒子啊,你放心,這是我們的拉瑪調,是我們的民族習慣。你放心,媽媽會一直陪伴你,還會教你唱拉瑪調……’”李全文12歲輟學后,就開始跟爺爺、媽媽、大爹學習“開益”。在生活中,無論是干農活還是在家玩耍、在外做客,只要有機會,爺爺、大爹就一句一句地教他唱,他更是非常樂意地一句一句地跟著學。在這樣一種豐沃的傳習環境中,李全文得到了長輩們的心口相傳,常常從晚上唱到天亮也不覺得累。李全文說,爺爺曾告訴他,“開益”的內容永無止境,即使是連續唱上十天十夜也唱不完。由于他嗓子好,十五六時,他就隨著長輩們在各個村寨的婚、喪大事中奔走演唱,隨著時間的積累,他繼承了拉瑪“開益”中“哦葉”的方法以及內容,傳承了祖輩傳授的各類技藝,成為當地新的“克衣代”。
在采訪現場,說著說著,李全文便唱了起來。他的“開益”節奏自由,音色嘹亮舒展、音域寬廣、起伏跌宕,演唱時喉顫音的頻繁使用更是突出了“開益”的風格,非常有感染力。他告訴我們,以前去山上或江邊干農活時,看見瀾滄江的流水、山上的樹木、小鳥時,都會忍不住來上幾句!他還說,“開益”的內容極其豐富,可以作為青年男女之間用情歌形式來對唱,可以在喪事中用來悼念死去的故人、安慰死者家屬而對唱,也可以在勞動間歇的田間地頭或在家中閑來無事時自娛自唱,還可以在長輩與晚輩之間,為了表達長輩對晚輩的養育之情而相互對唱。展示“開益”的場合很多、所唱的內容也很豐富,不同場合所唱內容也各不相同。他略停頓地笑著說:“我家媳婦就是我唱來的呢!‘哭情調’還是她教我的,因為她媽媽32歲就去世了,她難過時經常都會‘算開益’,難過啊,痛苦啊!但是她膽子太小,聲音很小,只能平時自己在家里唱唱。”李全文繼續講道,自從他2000年參加了怒江州第10屆鄉級農民文藝會演獲得了一等獎后,他的“哦葉”也受到了村里村外民眾的喜歡,有很多人慕名來找他學“哦葉”。由于村民們白天要忙著干農活,傳習活動幾乎都在晚飯后進行,地點有時在黃柏村委會、有時在他家里,大家聚在一起,李全文就一句一句地教他們唱。通過這樣的方式,李全文培養了40多個“開益”的繼承人(男女各約20個),如現已被授予怒江州“開益”代表性傳承人的和建平,就是李全文的徒弟。正是在這種口傳心授、口耳相傳的過程中,李全文也完成了薪火相傳的社會職責,而他也因擁有一身絕活而成為拉瑪村寨的名人和政府符號的代言人,更成為拉瑪文化的傳播者和守護者。這一過程正體現了傳承人通過音樂在傳達信仰、影響族群觀念、激發民眾情感、塑造族群行為模式方面的社會作用。
為了將拉瑪祖輩的文化傳承下去,李全文放棄了外出打工的機會,靠干農活和出售自己制作三弦的微薄收入維持生計,把主要精力都放在“開益”的傳承上。作為省級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性傳承人,政府每年給予他5000元的補助用于開展收徒傳藝、參加公益活動的資助,而在開展各項活動時,由于經費有限,李全文還將自己微薄的收入也搭了進去,但他卻對“開益”傳承的傾情付出毫無怨言。多年來,李全文積極參加各類公益活動。據資料介紹:2005年,他參加了蘭坪縣“東方情人節”情歌大賽,演唱的“哦葉”“算開益”分別獲得一等獎、鼓勵獎;2006年,他參加了“首屆CCTV中國民族民間歌舞盛典”,所表演的節目“哦葉”獲得圓滿成功,受到了億萬觀眾的好評;由于李全文把拉瑪民歌從瀾滄江畔一直唱到了京城,中央電視臺文藝中心、中國舞蹈家協會、中國音樂家協會還給他頒發了紀念證書,感謝他在維護民族團結、弘揚民族精神、保護和傳承非物質文化遺產中做出的貢獻。他興奮地告訴我們:“現在很多人看見我都不叫我的名字了,而是叫我‘哦葉’!”2014年,為了收集他對拉瑪“開益”的研究和對拉瑪文化歷史的親歷親為,李全文接到云南省檔案館的邀請并接受采訪,完成了拉瑪文化口述史新的紀錄;2015年8月,他還被選派參加了云南省非物質文化遺產中心舉辦的首次云南省國家級、省級非物質文化遺產項目代表性傳承人培訓班。他說:“參加這次培訓,我感觸很深,讓我更清楚了自己作為一名傳承人的權利和義務,讓我感覺到自己的責任更重了……”李全文作為國家權利的符號,使他不僅成為拉瑪民歌的重要承載者和傳遞者,他更以出眾的才智和靈性,弘揚了拉瑪人的文化傳統和技藝。正是這種生逢其時的機遇,使他成為拉瑪民歌代代相傳“接力賽”中的“執棒者”,更成為社區的文化領袖。
當問及拉瑪文化現在的傳承情況時,李全文表示出了擔憂。他說:“人都是要死的,要讓我們老祖宗好的東西傳承下去呀,不然我們拉瑪人的文化就會隨著時間的推移慢慢失傳了!現在的年輕人都不喜歡這些調子(開益)了,他們說這種調子太‘土’了,對本民族文化缺乏關注,不懂也不感興趣,不愿意也不想花更多的時間來學習,認為學這個沒有什么出路,而認為出外打工掙的錢多,才是更好的路子!再加上“開益”的內容極其繁多,對其技巧的掌握不易。因此,傳承人更是少之甚少。為了推廣傳統文化,我每個月都去給科登澗村完小一至四年級的小學生教‘開益’,令我欣慰的是:大多數的娃娃們都非常喜歡這個調子,我教他們,他們也愿意學,希望就在他們身上了。”在筆者離開時,李全文還呼吁:“我們現在開展傳承非常不易,年輕人多外出務工,也沒有錄音機、攝像機,我勸幾個徒弟留下來在村里干農活繼續學習‘開益’,他們卻說:‘叫我們不出去打工怎么行,天天‘算開益’,干點農活,沒有收入怎么生活下去嘛?’”筆者也在思考,作為一項社會化工程,如果政府能多給一些經費補貼他們的生活,也許樂意傳承‘開益’的村民會多一些吧!
余光妹:47歲,蘭坪石登鄉拉竹河小箐村村民,2013年被授予怒江州“開益”民歌代表性傳承人。她幼年因母親早逝,迫于家庭經濟困難,在家務農未曾上學,她從小就隨村子長輩們做家務、下地勞動,生活中豐富的“開益”也一直伴隨她的成長,她逐漸喜歡上了這些拉瑪調。成年后,她嫁到了拉竹河村,一直熱心推廣拉瑪人的傳統文化,也得到了丈夫及家人的支持。多年來,她只要打聽到哪里有唱得好的藝人,便會前去學習。經過長期的積累,她現已熟練掌握了“開益”的各種唱腔,對“開益”中的“儂里儂”等小調具有潛心的研究,更對特殊的演唱技巧具有獨到的表達,她演唱的聲音柔和、抒情,顫音圓潤、悅耳。據當地人介紹,余光妹天生一副好嗓子,在演唱難度較高的“達開益”時,至今還沒有其他女性能達到她的演唱水準。當地的村民就告訴我們:“現在,余光妹已是蘭坪拉瑪女性中公認的‘開益’演唱高手,成為瀾滄江一帶擅長‘開益’的知名人士,更是傳授技藝的名師”。據了解,余光妹多次參加省、州、縣級的文化藝術活動展演,并協助各級政府、文化部門對民族文化的調研和媒體的采訪,能較全面、完整地敘述和傳授拉瑪的文化習俗。每年的民族節日來臨,她就會在石登鄉各村寨交流推廣
“開益”,對“開益”的保護傳承起到了積極的作用。從2007年到2013年,她和村民和友權組織了拉竹河“開益”表演隊。在他倆的帶動下,這個隊伍一直保持在15到30人左右,年齡從17歲到50歲不等,他們除參加縣、鄉的演出活動外,同時在本村及周邊的村委會也開展各式表演活動。拉竹河村是拉瑪人聚居的千人大村,幾年來,受余光妹傳授和培養過“開益”的人數已接近百余人,由于男人多外出打工,因此,女性的比例占半數。可以說,拉竹河“開益”展演隊的存在,成為承載和展示拉瑪民歌最生動的文化空間,成為拉瑪人心理訴求共同的依托,與拉瑪社區生態環境形成一種互動的關系,構成了與民眾日常生活共生共存的文化家園,成為與主流文化相呼應的一種生活內容,這使得社區的文化生活更生動而光鮮。也正是這一文化空間的形成,給“開益”的活態傳承搭建了傳播的平臺,成為增進民眾凝聚力,與其他民族和諧共處,促進民族團結、穩定邊疆的文化紐帶。
龔慶章:72歲,生于蘭坪河西鄉高山井村(現名共興),1974~1986年擔任村干部期間,廣泛接觸社會生活,知曉人文地理,練就了多才多藝的本領,在當地有一定的影響力和號召力。2013年,龔慶章被授予怒江州“開益”代表性傳承人。雖然龔慶章是我們采訪對象中年紀偏大的藝人,但他的精力卻不輸于很多年輕人。聽說我們在探訪“開益”傳承和保護的情況,他連連稱贊,對于我們的采訪也是滔滔不絕。據龔慶章介紹,他自幼酷愛民族的傳統文化,癡迷于“開益”的演唱,對拉瑪村寨多才多藝的老者更是敬重有加,有機會就向他們虛心求教,反復研習、琢磨,逐漸掌握了“開益”的各種唱腔,形成了自己的風格,能即興創作以應付各種“場面”的需求,是河西一帶公認的“開益”演唱“能人”和“師傅”;同時他也好為人師,熱心指導年輕人,為“開益”的傳承事業默默奉獻和奔走呼吁。1990年后,眼見長輩們相繼離世,龔慶章意識到了民族文化面臨消亡的現實,他召集晚輩開展“開益”的傳承活動,讓年輕人了解拉瑪文化,從愛好者到熱心者,龔慶章現已成為河西一帶“開益”演唱的知名人士和收徒傳藝的師傅,他演唱的“開益”被收錄在《蘭坪民間音樂》等音像專輯中并培養了傳承人30余名。他曾10余次接受中央、省、州級專業團隊、文化部門和媒體的采訪,能全面、完整講述和傳授拉瑪文化的內涵,成為當地文化的又一個品牌。
在我們走訪的傳承人中,營盤鎮黃柏村“開益”傳承人和元庭也表示:“作為傳承人,我們要努力培養年輕人,進一步提高我們拉瑪文化的質量,把祖輩留下的非物質文化遺產一代一代傳下去。” 的確,“開益”傳承人是“開益”傳承鏈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是如今拉瑪民歌再生產的寶庫。盡管“開益”在這幾年得到了一定程度的保護,但社會生活方式的改變、觀念的轉變和拉瑪語言的流失等一系列問題,使得“開益”的傳承活動處在一個十分艱難的狀態,也使“開益”傳承人處在一個十分尷尬的局面。
如何使“開益”能夠繼續傳承下去、對“開益”傳承人和傳承環境形成保護與培養機制的問題,將是我們面臨的一項艱巨而重要的任務。雖然云南自成立省非物質文化遺產中心以來,在四級名錄建立、傳承人申報和認定以及監督方面做了大量工作,也取得了很大的成效,但現實生活中,多數傳承人仍然面臨生存的壓力,無法一心一意投入“開益”的傳承中。因此,對包括“開益”在內的所有民歌傳承人的保護和機制完善,是非物質文化遺產工作中刻不容緩的工作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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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系文化部文化藝術科學研究課題“云南瀾滄江流域少數民族民歌傳承人現狀研究”(編號:14DD30)的系列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