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靜
青蛙呱呱叫,小鳥啼囀鳴,萬物生靈發出各種不同的叫聲、吼聲和啼鳴聲,構成大自然最和諧美妙的聲音。但是只有我們人類是唯一擁有復雜語言的靈長類動物,這是為什么呢?我們最早的語言是什么?最早擁有語言的是什么人?尼安德特人已經開始用語言交談了嗎?
1 語言最早起源于何時?
語言是人類社會中功能強大的一種技能,通過一些特定的編碼符號,將你的想法傳達給他人,同時通過這種編碼符號了解別人的想法。語言還是連結和溝通過去、現在和未來信息的強大工具,我們還可以通過語言,將各種想法有條不紊地組織起來,通過語言來實施某些行動,說服、誘導甚至是欺騙他人。
如今,全世界這種特定編碼的語言大約有7000多種。所有的人類社會中都有語言的存在,所有的語言都擁有全方位溝通人類經驗和體驗的功能,沒有哪一種語言比任何其他語言“更好”。研究人類進化的科學家認為,20萬年至16萬年前,當智人在非洲崛起時,可能已經有語言存在了。
如果說智人從一開始出現就已經擁有了語言,那么其他一些已經滅絕的人類物種也擁有語言嗎?一些人認為尼安德特人也擁有語言,如果是這樣,那就意味著20萬年前,我們和尼安德特人從我們的共同祖先那里繼承了這一語言能力。這一理論與FOXP2基因的發現相一致,FOXP2基因是對于人類擁有語言能力至關重要的一個基因。FOXP2基因在人類與尼安德特人的基因組內處于同一個關鍵部位,而黑猩猩則不同。但單個基因并不足以解釋語言的起源。最近的遺傳學證據表明,尼安德特人大腦調節FOXP2基因的方式與人類也有所不同。
此外,語言是以符號的形式表達出來的,以詞語表達的聲音符號代表了真實世界的物體或行為。能證明尼安德特人擁有藝術或其他符號來表達他們行為的證據極為缺乏,至今為止只發現了少量的作畫顏料和一些尚存有爭議的蝕刻藝術遺跡。而相比較之下,與他們生存在同一時代的歐洲北部的人類已經能夠繪制精美的壁畫,制作樂器,以及多種多樣的工具和武器。
據此推測,人類語言的進化甚至更早一些,例如200萬年前直立人出現在非洲熱帶大草原上的時候。從現有的證據來看,人類能夠用語言互相交流的能力確實是獨一無二的。
尼安德特人與智人
智人
智人(拉丁學名:Homo sapiens),生物學分類中人屬中的一個“種”,為地球上現今人類的祖先。
智人最早出現在地球上的時期有各種不同的推測,通常認為是在大約20萬年前。許多科學家認為,智人與人類更原始的祖先一樣,發源于非洲。通過分析化石和DNA(脫氧核糖核酸),比較有說服力的觀點是認為人類起源于東非。但也有科學家提出,智人是在世界不同地區分別發展起來的。
尼安德特人
尼安德特人(拉丁學名:Homo neanderthalensis),因其化石發現于德國尼安德特山洞而得名。
1856年,在尼安德峽谷上方的一個洞穴里人們第一次發現這種人類的遺骨。遺骨的發現立即引起了熱烈爭論,爭論的焦點是這些遺骨究竟是古人類的遺骨?還是屬于不同的人種的遺骨?
尼安德特人身材短小(身高約1.6米)、敦實和健碩。盡管他們的顱骨長、 淺、寬,且后部扁平,但腦容量卻不輸于現代人。
后來的考古發現,12萬年前開始,安德特人統治著整個歐洲、亞洲西部以及非洲北部,但在2.4萬前,這些古人類卻消失了,也就是說,尼安德特人和現代人不同種。
研究人員通過考古資料追蹤了在過去12萬年時間里歐亞大陸西部古人類文化和社會形態學的變化。有科學家認為,在末次冰期里,尼安德特人和現代人祖先的土地利用模式都發生了轉變,他們之間已經開始了相互交流和交配。在此期間他們不僅在基因上進行了交流,文化上也相互受到影響,并且因為尼安德特人的活動區域僅限在歐亞大陸的西部,作為種群數量較少的一支而慘遭滅絕。然而,部分雜交群體所攜帶的尼安德特人基因并未消失并得以保存下來。最近,古尼安德特人的DNA序列研究顯示,我們現代人類的基因有1%~4%是來源于尼安德特人的,特別是歐洲人后裔尤為顯著。雖然尼安德特人作為一種獨立的人種已經消失,但他們仍“存活”于我們的基因中。
2語言如何進化而來?
人類語言技能的獲得是要付出一定代價的。首先,人類必須進化出復雜的大腦回路和更高級的大腦機制,才能擁有說話的能力,而且還要付出寶貴的幾年時間教會小孩子說話。付出如此大的代價所為何來呢?
很多人認為,我們擁有語言能力,是因為人類擁有更發達的大腦,有能力做出復雜的手勢,還擁有與其他動物迥然不同的發聲系統,以及控制面部肌肉表情進行微調的FOXP2基因。但僅憑這些,還是無法解釋語言的進化。動物界亦不乏腦袋更大的物種,用手勢表達意思在靈長類動物中也很普遍,鳥類雖然沒有類似于人類的聲道系統,也不擁有人類獨特的FOXP2基因,但有些鳥類卻能夠惟妙惟肖地模仿人類說話。
人類之所以擁有語言能力,與其他動物最大的不同是人類對符號象征意義的運用能力,以及社會活動中的合作行為。人類是唯一與直系親屬之外的“外人”,就喜好、物品和服務之類經常進行交流的物種。我們還學會了如何與家庭單位之外的人進行合作的方式,例如,當國家陷入戰爭中時,全體國民都會團結一致對抗外敵。
我們對于人類這種復雜的社會行為早已習以為常,視為理所當然,所有這些行為都建立在通過談判和交易達成某種協議的基礎之上,最終通過語言的交流將眾人之力凝聚在一起。就像現代的網線插頭一樣,將復雜信息在每個人之間傳播和反饋,而語言就好比那個網線插頭。
一些社會性昆蟲,如螞蟻、蜜蜂和黃蜂等,也有一定程度的合作,雖然它們沒有語言。但它們更傾向于在一個關系密切大家庭內的合作,一切行為以整個家族利益為上寫在了它們的基因里。而人類社會則必須通過各種監督機制來約束那些想占集體利益好處的人。有了語言和各種符號表達,我們就可以懲惡揚善,揭露欺詐行為和不法行為,表彰行善積德之舉。通過語言,惡行與善舉的名聲甚至在那些從未謀面的人群中傳播開來,這就是語言“無腿能行千萬里”的強大力量。
所有這些復雜的社會行為絕不是其他動物簡單的哼哼聲、啼鳴聲、咆哮聲,甚至氣味和色彩變化所能比擬的。語言的進化告訴我們,為什么只有我們人類擁有語言:因為如果沒有語言,人類社會是無法存在下去的。
3 最早的語言是什么?
可以想象,曾經存在著某種最早的人類“母語”,是所有現存語言和消亡語言的“始祖”,這個猜測并非臆測。有證據表明,與其他動物之間的交流形式不同的是,所有的人類語言都要通過連詞成句來表達某種意思,一個完整的句子通常包括有主語、謂語和賓語,如“我在踢球”。而且,任何一個人都能夠學會他所在生存環境中的任何一種語言。
世界各地的語言學家對在各種語言中反復出現的音節進行了比較研究,他們認為,如果人類的“始祖語言”真的留下了些許遺跡的話,就存在于這些反復出現的章節之中。
例如,美國加州斯坦福大學的梅瑞特·魯萊恩發現,tok、tik、dik和tak反復出現在各種不同的語言中,并分別代表了一個腳趾、一個手指或足趾以及數字“一”的意思,這些音節的發音在全世界很多語言中都是相似的,其他在各種語言中發音相似的詞語還包括“who,what,two,water”(誰,什么,2,水)。
另一種研究方法是關注那些在較長歷史時期內變化緩慢的詞語,馬克·佩吉爾的團隊通過統計學方法研究分析后發現,代表數字1至5的詞語是進化最緩慢的。進化緩慢的詞語中還包括一些社會交往中的常用詞語,如“who,what, where, why, when, I,you, she, he,it”(誰、什么、哪里、為什么、什么時候、我、你、她、他、它)等。這個研究結果與魯萊恩對相似音節的比較結果部分重疊。
我們可以有幾分把握地推測,最早出現的詞語可簡單地分為幾個類別,一是表達最簡單意思的名詞,如我們的靈長類近親所使用的那些“詞語”。產于東南非洲的一種長尾黑顎猴會發出有區別的示警聲來分別代表不同的捕食動物,如豹子、鷹和大蟒,幼猴必須學會這些“詞語”。而在人類語言中,“媽媽”顯然是最早出現的名詞,是嬰兒呀呀學語中最早發出的詞語。而世界幾乎所有的語言中都有“m”這個音節。
一些祈使語,如“看”或“聽”也可能是出現較早的,較早出現的可能還有像“刺”或“踩踏”等表示動作的詞語。這些詞語是人類在合作狩獵和物品交易中最需要的。
簡單的詞匯有時還能形成表達完整意思的句子,如“看,角馬”或“交易箭支”等。一些簡單的社交詞匯,如“你”和“我”,“是”和“不是”,也是最早出現在人類詞匯表中的詞語之一。有意思的是,最近的研究表明,“huh”(哼!哈!表示輕蔑、疑問或驚異等意思)是全球通用的一個詞語,也是最早出現的人類詞語之一。
4 學習語言能重塑大腦嗎?
在人類的進化過程中,大腦也日益發達,語言能力也隨之發展。語言讓人類擁有溝通交流的本能,也許更令人驚訝的是,貫穿我們的一生,語言能力都在塑造和改變著我們的大腦。
研究人員通過對說兩種語言的人的大腦掃描后發現,與只使用一種語言的人相比較,經常轉換使用兩種語言的人,會觸發大腦活動模式發生不同尋常的變化,特別是前額皮層。大腦前額皮層位于大腦的最前方,負責對信息的整理和處理,包括工作記憶、推理和計劃等。一些研究表明,雙語者能夠更快學會和掌握一種新的語言。
休斯頓大學語言學家阿圖羅·霍納茲說道,這些差異反映了雙語者大腦確實與眾不同,換句話說,學習除了母語之外的另一種語言,可改變我們與生俱來的大腦。霍納茲說:“這是有一定道理的,如果你有非比尋常的語言學習體驗,你就可以觀察到語言學習對大腦穩定而持續的影響。”
語言學習還可令大腦更有彈性,擁有更強的恢復能力,加拿大多倫多約克大學的埃倫·比利斯托克研究發現,一生中說兩種語言的人比只說一種語言的人,患早老性癡呆癥的年齡要推遲4.5年,他們的大腦中,特別是前額皮層中的白質更多。白質是由連接大腦中不同區域,并在這些區域中來回傳遞信息的神經纖維構成的。因此,提高語言技能似乎能在大腦中建立更多的聯系,雖然比利斯托克謹慎地表示這種機制還需要進一步確定。
2015年,在對608名曾有過一次中風經歷患者的研究中發現了第二語言給患者帶來的好處。英國愛丁堡大學的托馬斯·貝克發現,在這些患者中,雙語者有40%在中風后大腦功能得到了恢復,而說一種語言的患者得到恢復的只有20%。
貝克推測,語言學習是一種頭腦體操,說兩種語言以上者,他們的大腦神經可建立更多的聯系,有助于提高大腦功能和修復大腦神經系統損傷。
貝克說:“我們認為,通過語言學習操練大腦,可讓大腦得到更多的訓練,并獲得更有效恢復大腦神經細胞損傷的補償能力。”
5 語言會影響我們對世界的認知嗎?
語言會如何影響我們對世界的認知嗎?瑪麗亞·西拉是一位說西班牙語的當地人,從小到大她一直相信,所有的松鼠都是雌性,因為在西班牙語中,ordilio(松鼠)一詞也有“女性、婦女、陰性”的意思。如今已是美國明尼蘇達大學語言學家的瑪麗亞為小時候的想法找到了根據,她在對法語和西班牙語的研究中發現,這兩種語言都給一些具體東西和物品賦予了性別,將它們與男性或女性的一些特性聯系在一起。
語言影響人們思想的觀點最早出現于20世紀40年代,當時美國語言學家本杰明·沃爾特指出,對于某種語言詞匯中缺乏相應詞語的概念,人們是無法理解的。但這一觀點一直被淪為邊緣科學,直到2000年代,才有少數研究者開始重啟這一研究,他們提出了與此相關但更微妙的觀點:語言對人們的認知產生影響。
例如,希臘語中有兩個表達“藍色”的詞語,gahalazio表示淺藍,ble表示深藍。研究發現,說希臘語的人分辨深淺不同藍色的反應速度要比以英語為母語的人快得多。
語言甚至還影響我們對時空的概念。例如澳大利亞部族古古·伊米德希爾(Guugu Yimithirr)的語言里沒有表達相對空間的詞匯,如“前面”和“后面”,“左邊”和“右邊”,他們用“東、南、西、北”這些方位詞來代替,研究表明這個部族的人具有相當出色的方向辨別能力,即使是在非常不熟悉的地方也不會迷路。另外有證據表明,母語還會影響我們對時間流逝的感覺,所說的語言還會影響到對其他人的觀感。
從普遍意義上來說,語言通過將事物分類表達,幫助我們更好地理解世界。學會了一些分類詞匯的孩子,能更好地對其他人進行分類,比如男孩還是女孩,叔叔還是爺爺。相反,喪失語言能力的中風患者,就有可能無法對事物正確分類。威斯康星大學麥迪遜分校的加里·盧皮亞恩認為:“語言不僅對大腦的高級推理部分產生影響,還改變著我們基本的認知表述。”
6 語言能影響個性嗎?
據稱,查理曼大帝稱說過:“學會另一種語言意味著擁有第二靈魂。”這話或許有點道理。1960年代,美國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的社會語言學家蘇珊·埃爾文-特利普要求說英語和日語的雙語者對一些寓意模棱兩可的圖片進行描述,她發現,描述的語言不同,敘述的故事情節也會不同。例如,一幅女子倚靠沙發上的圖片,在用日語敘述的故事里,這是位失戀女子,正在想著自殺的念頭,而同一個人如果用英語來敘述,卻會是一個完全不同的故事,這個女子只是在思考如何補充完善縫紉課的教案。
埃爾文-特利普說道,“一般來說,日本人在故事描述中會摻入更多的個人情感和情緒。在一種語言向另一種語言的轉換中,同時也失去了與該語言相關的文化內涵。”
在另一個實驗中,美國康乃迪克大學的奈蘭·拉米茲-埃斯帕茲讓說雙語的墨西哥人分別用英語和西班牙語的問卷表來評述自己的性格特點。結果發現,英語答卷通常率真而外向,西班牙語答卷則更顯謙遜而含蓄。“語言就是這樣一種強大的東西,它顯然會對你如何看待自己產生影響,使用不同的語言表達,會讓你對自己做出不同的評價。”拉米茲-埃斯帕茲說。
以色列本·古里安大學的謝伊·丹齊格和英國班戈大學的羅伯特·沃德認為,語言會影響到你對其他人的看法。在他們對說阿拉伯語和希伯來語的雙語者的測試中,讓他們分別對阿拉伯人和希伯來人名字的涵義進行褒貶評判。研究發現,對于猶太人的名字,用希伯來語顯然比用阿拉伯語有更多的正面評價。挪威奧斯陸大學的葆拉·魯比奧-菲納德茲發現,雙語兒童在從他人角度理解某種情境的測試中表現更佳。
越來越多的證據表明,我們所說所想的詞語改變和塑造著我們的大腦、我們的觀念甚至我們的個性品格。語言是否還會影響到其他更多的東西呢?也許下一步值得探索的還有我們的味覺、習慣和價值觀。
7 未來地球上所有人會說同一種語言嗎?
漢語是世界上說的人最多的一種語言,以漢語為母語的人口多達10億以上,其次是西班牙語,英語排在第三位。說漢語和西班牙語的有30多個國家,但與漢語和西班牙語不同的是,以英語為第一語言的至少有100多個國家,3.35億人,另外還有5.5億人將英語作為他們在國際交往、商業貿易和科學研究中的第二語言。
所有這些都意味著,英語正在成為全球通用語,但有可能它已經不再是以英語為本族語的那種英語了。
世界各地以英語為第二語言的人將他們本族語的元素融合進了英語,形成了帶有當地語言特色和文化習俗的“變種英語”。芬蘭赫爾辛基大學的安娜·莫蘭恩將這種英語分別稱為“中國式英語”“巴西式英語”“尼日利亞式英語”。這些有當地特色的英語,而不是美國英語或英國英語,匯聚在一起構成了英語的未來圖景。
有著當地風格的各種英語在世界各地流行起來,但即使未來中國、印度和尼日利亞等地的“變異英語”成為全球的“超級語言”,英語仍可能會是國際交往的首選,英語的地位難以動搖。南安普頓大學的詹妮弗·杰金斯說:“奇怪的是,隨著世界上受教育會英語的人越來越多,以英語為本族語的人反而會失去他們的語言優勢。”
他們甚至會處于完全的劣勢。不以英語為母語的交流者更能適應彼此間融合摻雜了更多本族語言元素的英語,杰金斯說:如果智利人、日本人和波蘭人聚在一起討論英語,他們能完美融洽地互相理解,而如果他們中有任何一位或兩位說英語的本族人在一起,他們互相之間的交流可能就會很成問題了。
在莫蘭恩的構想中,未來這樣的“英語方言”將超越各民族語言的邊界而開始融合起來,在一些行業或地域范圍內形成一些新的“英語語種”。
但這并不意味著其他語言都將消失。例如,德語仍然會是居住在德國境內人們普遍選擇的語言。即使使用人口只有100萬人的愛沙尼亞語的未來,也完全不用擔心。這是一種完全成熟的語言,愛沙尼亞人可以用它來表達他們生存環境中的任何東西任何事情。
同樣,從莎士比亞那個時代流傳下來的英語,在英國人和美國人群體中仍然會保持其強勢地位。但是全世界流行的英語,在各地各民族語言的共同發展和推動下,也許很快會向著一個新的不可控的方向發展。
8 我們能挽救瀕危語言嗎?
語言學家戴維·哈里森一直致力于研究只有很少人使用的語言,對這些語言進行研究調查并錄音保存。在一次采訪中他談了保護這些瀕危小語種的重要性。
問:您游歷世界追蹤調查瀕危語言,請問是為了什么?
答:語言的多樣性是避免思想和知識被湮滅在歷史塵埃中的一種保障。一些古代語言,如澳大利亞原住民的語言,或巴布亞新幾內亞語言,都是人類持續發展過程中不可替代的記錄載體。各種語言文化中包含了關于植物、生態以及各種思想方法等大量知識。失去這些語言,就等于失去這些語言中蘊含著的幾千年來形成的寶貴文化財富。
問:什么原因促成了某些語言的消亡?
答:語言的活力和未來的生命力預測不在于說這種語言的人有多少,而在于其傳播速度。納瓦霍語是美國最大的印第安部落所說的語言,說納瓦霍語的人多達5萬人,但其傳播率只有15%。
問題在于說優勢語言的人與只說少數人語言的人對待某種語言的態度。在某種程度上,一些只有很少人在說的小語種正處于退化、衰亡和湮滅之中。在我訪問過的一些部落群體中,人們在現實之下漸漸廢棄本民族語言的無力無奈態度普遍存在。在一些部落中,還能說本民族語言的最后一代人對發生的這種情況只能感到深深的遺憾。
一些語言正在走向消亡,我們真的感覺很悲哀,我目前已經轉向另一個不同的研究領域。
問:請問您現在的研究重點是什么?
答:我現在主要集中于研究那些仍然為各個年齡層次的人所使用的那些小語種語言上。一些部落也在采取一些靈活的方式來對抗主流語種的“霸道”入侵。例如,巴布亞語系在世界語言的多樣性中仍占有相當重要的地位,許多小型或中型規模的語言也還沒有消亡的風險,人們仍可學習其中的5種到10種。這些語言能繼續保持活力可能有一些無形的因素,對于自身語言持優越感或自尊感的態度會有所幫助,例如,“我們的語言在世界上是最美麗最復雜的語言”等。
約科姆(Yokoim)語是在三個村莊中1200人所說的一種語言,這種語言如今正處于即將消亡的瀕危境地,一些孩子在和其他少數民族的孩子一起上學后,開始說起了托克皮辛語(新美拉尼西亞語)。但也有少數族人并不甘心自己部族語言可能將消亡的命運,路易斯·柯利西就是其中之一,他經常用約科姆語譜寫和吟唱當地的民歌。這就是老一輩人與年輕人對待本族語言的不同態度,孩子們會毫不留戀地放棄自己的語言,但老一輩人仍然會繼續以自己的本族語進行創造性的藝術活動。
問:瀕危語言能挽救嗎?
答:我想是可以的。生物學家相信可以將現有一些物種的樣本保存下來,以記錄和挽救生物多樣性,同樣,借助于因特網,瀕危語言也可以得到挽救。2009年時,我來到一個名為昆蒂曼的村莊,村里人說一種叫做約科姆的語言,我們對村民們的日常語言進行了錄音,編撰了約科姆語的口語詞典。如今錄制下來的昆蒂曼村民們講述的民間故事和民歌民謠在YouTube網站上廣為傳播,我還錄制了他們對當地植物知識的描述。當我第一次來到那個村莊時,他們雖然聽說過因特網,卻從來沒有機會使用它。但如今他們的語言已在網上流傳開來。
一些說巴布亞語的部族也開始了同樣的挽救語言的行動,對于其中一些部族來說,在因特網上傾聽本族語言是他們最早的上網體驗,他們聽到了部族長輩在網上發出的本部族語言的聲音。越來越多巴布亞年輕人成長為計算機編程員或技術人員,他們會有更多的創新想法和做法,在挽救本部族瀕危語言的使命中大有可為。
9 科學技術如何影響語言的發展和變化?
美國賓夕法尼亞州匹茲堡大學的勞倫·柯立斯特說:“語言曾被視為一種非常正式的形式,包括書籍、情書和報紙文章等,在這些語言形式中,對語法和拼寫準確性的要求都是非常嚴格的。”
但如今這種情況正在悄然發生著變化。每天都有無數人通過書寫、上網和手機進行實時語言交流。在大量的交流活動中,書面語言也在發展進化。柯立斯特指出,聊天室、即時通信等新的交流形式,都在淡化書面語言的正式特性,變得更隨意更隨性。這種趨勢不僅在網絡上迅速發展,還反過來對我們的日常口語和正式文本產生影響。例如,2011年,網絡語“lol”被正式收入牛津英語詞典中。
問題是,在因特網上流傳開來的這種新的語言會是什么樣的一種語言呢?
網絡語言往往忽略或者說不在乎一些語言屏障,因此下一代網絡語往往會隨意地融合一些外來語的詞根,如在日本。網絡論壇上出現的“orz”表示“跪”的意思,“o”代表“頭、腦袋”“r”代表手臂和身體、“z”是代表跪著的雙腿。根據不同的上下文,表示失意或絕望的意思,或者帶諷刺挖苦口氣的羨慕。中國網民以中國版本的“囧”來表達一種面部表情。如今這樣的網絡語言頻繁出現,其數量正在激增。
即使是傳統語言中的基本構成單位字母和詞匯,也在不斷的更新變化之中。加州大學歐文分校的拉梅什·杰恩認為在未來的網絡溝通中,正是因其跨越語言障礙的特點,且來代表某些意思的圖形將發揮更大的作用,臉譜網和谷歌等上出現的越來越多各種表情達意的圖形符號就是很好的證明。
網絡語言的激增表明人類擅長于迅速而巧妙地創造新形式的語言,而這些新形式的語言和詞匯是會被接受而生存下來,還是只是曇花一現而很快泯滅,將取決于社會媒體無情的自然選擇。
10 未來我們能不用語言進行交流嗎?
每一天里的每分每秒,你的大腦里都活躍著大量轉瞬即逝的各種念頭,你的這些想法極具私密性,只要你不說,沒有人會知道這會兒你在想什么。最近,研究人員開始探索一種能破譯你“內心獨白”的遠距離探測技術。但先不要緊張。這項研究的目的只是為了更好地幫助那些失去說話能力的癱瘓病人,以更好地與他們溝通,及時了解他們的需要。
加拿大西安大略大學的阿德里安·歐文2010年的一項研究成果可通過大腦掃描接收提問對象的大腦活動模式,破譯其所代表的“是”或“不是”的回答。對于說話能力被“封閉”而失去了與周圍環境交流的患者,可通過大腦掃描讓他們以“是”或“不是”來“回答”一些問題,進行一些基本的交流。
但這種單方面的“交流”還不能讓人十分滿意。美國喬治亞州神經信號研究所的菲力普·肯奈迪設計的植入芯片,可通過記錄大腦某些區域的活動,控制嘴唇做出發某個單詞讀音時的動作,下一步他將研究如何通過語言合成器將患者想要說的話解讀并轉述出來。
另一種辦法是解讀與一些概念和想法相關的大腦活動,而不是具體的語言。例如,荷蘭馬斯特里赫特大學的約奧·柯瑞亞通過非侵入性腦電圖(EEG)對他的設想進行實驗。他相信未來有一天,機器能夠賦予人們足夠多的“心理詞匯”來形成有意義的完整句子,或者機器能夠通過較少的關鍵心理詞匯來解讀人們大腦里的想法。
與此同時,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的布賴恩·帕斯萊等人發現,大腦聽覺區域的神經簇在聽到某些詞語,甚至僅僅是想到某些詞語時,會有頻率和節奏上的調整。帕斯萊據此建立了分析這種神經元活動的電腦程序,人們在在大腦里產生某種想法時,神經元會被激活,通過這種電腦程序可將人們大腦里的想法轉化為語言。
雖然目前這些還只是一種粗略的設想,同時還必須首先將電極植入大腦,但這種接近于“心靈感應”的未來交流模式還是令人非常向往和振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