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曉宇
編者按:本義是發表在美國《空天力量》雜志網站的一篇論義,由8位空軍上校聯合撰寫。文章通過對Stealth這個單詞的辨析,呼吁空軍作戰條令完善對隱身作戰概念的定義,進而改變空軍的作戰方法,提升作戰效果。Stealth這個單詞的中文意思包括隱身、隱形、隱秘、潛入等。對于美國空軍來說,這個詞語目前僅僅代表的是裝備技術上的低信號特征低可探測性,中文通常翻譯為隱身。這篇文章認為,僅憑技術隱身所帶來的戰術優勢正在日益縮減,如果不能實現行動的隱秘,那么是無法達成作戰的突然性的。因此建議空軍作戰條令對“隱身”進行更全面的定義,通過技術、戰術等多種途徑而實現作戰力量、作戰行動的全面“隱身”。實際上,這種觀點在國內早已存在,即把隱身劃分為技術隱身和戰術隱身。后者是通過細致的戰術行動規劃,降低被探測的概率,彌補隱身技術上的不足。只是在甲期,由于我同在軍事技術水平相對落后,這樣的觀點被很多人認為是一種無奈之舉或是一種自我安慰的說法。隨著我國國防科技水平的提高,隱身技術水平的不斷提升,人們越來越熱衷于就技術談論“隱身”,但實際上,戰術行動的隱蔽性、隱秘性始終都是最重要的作戰原則。
空中力量史上,進攻性武器系統技術一直在穩步發展。不過與防衛型武器的進步相比,進攻性武器系統的發展可能就顯得略遜一籌。過去的20年,隨著美軍低可探測技術和精準打擊能力的發展,空中武器系統發生了革命性的改變。
F-35、F-22A、B-2A等先進低可探測武器系統被統稱為隱身飛機,準確地說應被描述為“具備隱身技術的”武器系統,專指物理感知上的“低信號特征”、“低可探測性”。一方面,由于目前針對現有低可探測技術的固有缺陷,已經開發出一些探測手段;另一方面,鑒于當今世界社交媒體的日益普及,機動部隊行蹤的隱蔽性越來越難于保證,軍事行動達成突然性的難度大大增加。
美空軍需要從總體上思考當前的空中力量發展戰略。當前,美空軍條令依賴低可探測技術來達成隱身優勢,但這種方式效率并不高,而且正在迅速失去效能。為適應這種戰略的變化,空軍需要在條令中重新闡釋隱身的概念,確保新的隱身概念融入到空軍文化之中,被新一代空軍作戰人員所接納。潛在敵人已經對這種情況有所認識,并采用“反介入/區域拒止”防御戰略予以回應。在新一代的競爭戰略中,對潛在對手優勢的維持不應建立在任何特定型號的戰機、衛星或賽博作戰能力上,重要的是條令與文化的轉變,是思維方式作戰方式的改變。
目前,美空軍條令中沒有對隱身的定義,僅指出可以依靠技術達到隱身性能上的優勢。要對條令做出改變,應當強調隱身是一種突襲敵人的手段或方法,而不是一種簡單的工具;讓當前武器系統獲得真正意義的隱身,即使完全暴露在視野中依然能靠欺騙獲得隱身效果,這樣不但可以增強作戰效能,還能提高效率和戰斗能力。而低可探測技術是其中的重要組成部分,而非孤立的事物。
美空軍可以利用飛機轉場機動隨時建立起欺騙態勢,在演習中,貫徹執行真正的隱身技巧,使日常的訓練成為應對未來緊急情況的強大工具。即美空軍能夠快速發動,并不露痕跡地機動至世界上的任何地點遂行作戰任務,達到作戰行動“不可預期”的效果。
隱身的歷史和美國對低可觀測裝備的運用
在戰爭或軍事沖突中,常出現采用隱蔽和欺騙戰勝對手的戰術。孫子云:“兵者,詭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遠,遠而示之近”。古往今來,欺騙已成為一種有效的作戰策略和戰術。第二次世界大戰中,盟軍在“堅忍行動”中,通過采用修建多個假機場的欺騙策略,誤導希特勒相信盟軍將從英格蘭而非諾曼底發動反攻,從而推動了諾曼底登陸戰役的勝利。日本在襲擊珍珠港之前,也在信息上采用了欺騙戰術。1962年,蘇聯在“阿納德爾”行動中曾秘密地在古巴部署核彈道導彈、中程轟炸機、以及機械化步兵。
自20世紀60年代中期開始,美軍的重大技術進步使得飛機可以穿越雷達防線而不被探測到。通過將雷達吸波材料涂在眾多小平面構成的機體表面,F-117A戰斗機能夠吸收或偏轉入射的雷達波,這對于早期的探測和跟蹤雷達來說是隱身的。當前的作戰飛機,如B-2、F-22以及F-35戰機也采用類似的技術原理。低可探測性主要包括5個參數:視覺信號特征、紅外信號特征、雷達信號特征、聲學信號特征以及無線電輻射信號特征。只有綜合運用這幾個領域的低可探測技術,才能真正實現戰術級別的隱身。
隨著低可探測技術的持續發展,反隱身探測技術也在持續進化。很多對抗低可觀測目標的技術都是現成的,所缺乏的就是把所有數據融合在一張態勢圖上的能力。比如多基地雷達系統、無源相干定位系統、超視距雷達和紅外探測系統都已經得到了發展,并有所部署。目前對抗低可觀測目標的重點放在了先進低波段雷達的研發上,這些雷達主要工作在頻率較低的VHF波段和UHF波段。一些舊有系統正接受數字化升級,并進入軍售市場,這被認為是對付低可探測性目標的有效手段。
一個典型的例子是俄羅斯的Nebo-M型三坐標雷達系統。該系統由3部單獨的雷達、1個中央數據融合單元和1個指揮模塊組成。3部雷達工作于不同頻段:RLM-M工作于VHF波段;RLM-D工作于L波段;RLM-S工作于C/X波段。3部雷達按一定角度布置,以不同角度對低可探測目標實施探測。RLM-M可提供對低可探測性目標的初始探測,所獲信息可提示RLM-D和1KLM-S雷達建立目標跟蹤文件。各雷達獲取的信號和數據再發送到指揮控制車上的數據融合系統。
定義現代空軍的隱身概念
“隱身”一詞僅在美《空軍基本準則、組織和命令》(AFDD-1)文件中提到2次,且均未將其作為一個概念來定義。在其他空軍學說、聯合出版物、以及詞匯術語表中也沒有明確定義“隱身”的概念。由于空軍條令缺乏對“隱身”的定義,使得這一關鍵能力的應用也受到限制。例如,當前的部署模式由于缺乏隱蔽性相當于“公開部署”,從而降低了突襲的作用,使得敵方能夠進行力量準備。公開的飛行計劃和可預測的行動路線也降低了空軍行動的隱秘性。
與空軍條令缺少對隱身的定義和綜合運用相比,美國陸軍和海軍在這方面做得更為合理。在美國陸軍出版《FM3-97.6“山地戰”》訓練守則中,士兵被教導“應該隱秘行動,尋求隱蔽和地形掩蔽”。陸軍條令中對“隱身、隱秘(stealth)”一詞的使用表明,其蘊含的意思遠不止物理屬性和低可探測材料。通過與掩蔽、隱蔽、隨機和協調行動相結合,陸軍分隊可以在戰場實現隱身部署,達到出其不意的作戰效果。
為推動美空軍建立隱身概念并將其應用到常規的戰術、技術和程序(TTP)中,美空軍應在AFDD-1文件中增補關于“隱身”的附件。隱身能力將改變美空軍作戰的方式,使之成為更高效、更致命的空中力量。
第一步是對“隱身”定義。按照智庫SOS分類16A,隱身的定義是“一門行動和作戰隱蔽的藝術,它通過利用敵人的弱點或感知造成誤導,取得突然性效果,最終收獲巨大的戰略優勢”。新戰略中的“隱身”,不再只是物理手段。隱身需要整合欺騙、誤導、保密行動(OPSEC)和錯誤信息以欺騙敵人,給潛在對手制造混淆和困惑往往比目前手段更高效、有效,也更容易達成。在將來勢均力敵的戰斗中,低可探測武器系統很可能是最前沿的戰斗,如果敵人獲悉發動攻擊的時間,了解攻擊會如何展開,那么即便美軍有最先進的技術,其面臨的風險仍然是巨大的。
將隱身準則應用到當前空軍部隊
雖然美空軍在諸如F-35、F-22A等低可探測武器系統上投入很大,但是由于其他國家持續發展反隱身技術,低可探測武器的突然性效果可能會逐漸消失。為確保低可探測武器系統的生存能力并維持其隱身優勢,美空軍需要在整個部隊樹立恰當的“隱身”意識和文化,并在行動和作戰中納入隱匿藝術,來達成突然性效果和獲得戰術性優勢。隨著作戰人員對武器系統部署越來越熟悉,并且領會到隱身能力的重要性,便能更有效地為任務配置資源,也會防止領先技術的泄露。因此,鑒于AFDD-1條令中未包含TTP和訓練,美空軍首先需要將“隱身”概念重新納入AFDD-1條令中,并在更高層次上進行概念的定義。其他軍種,如海軍和陸軍,已經建立了準則,將“隱身”意識放在了核心部分。
隱身文化的轉變,最重要的措施是重新修訂空軍條令附件3-0:《作戰與規劃》,它是空軍實施所有作戰行動的基礎。將隱身思維滲透到作戰與戰術規劃的全過程,可以確保空軍制定作戰計劃時,不會把目光僅僅停留在低可探測技術的層面。通過納入廣義的隱身概念,空軍的作戰計劃人員會利用多種技術、技巧達成戰略突然性。這些措施包括投放誘餌、虛假信息的散布等。通過附件3-0的修訂,這些技術、技巧會被引入到各種軍事行動中,美空軍便能夠輕松地將隱身整合到空軍條令的其他附件中,為未來空軍作戰提供基礎。一旦空軍已經將全面隱身的基礎知識整合到整個準則中,隱身就能進入到TTP層面,獲得戰術化的應用。
重新修訂后的準則應提供戰略層面的“隱身”指導,而新TTP的確立要在戰術層面執行上述改變。空軍的TTP不應限定于針對特定平臺的規劃指導(AFTTP 3-3系列),相反,它應擴展到包括維修、物流、網絡空間作戰、和民用工程在內的整個范圍的作戰操作。
TTP的維護和物流包括支持痕跡最小的快速機動,使飛行器可以分布到多個基地,讓敵人的目標變得復雜。這種分布式作戰可以利用從伊拉克和阿富汗行動中取得的教訓,并由常規作戰基地進行再補給。空軍傳統基地的再補給是利用運輸機物理著陸或者卸載物資。隨著聯合精確空投系統(JPADS)的出現,C-130運輸機提供的高精確投送,貨運機小區域的再補給不一定要著陸。分布式部隊可以在實際飛機旁邊部署充氣誘餌,隱藏實際部署飛機的總量。這些欺騙技術,會使敵人耗費更多資源去驗證他們察覺到的威脅,從而使目標定位更復雜。
網絡空間作戰的TTP可能包括使用否認和欺騙戰術來迷惑敵人規劃。網絡操作可以重新定向信息流,扮演基地或設施的“誘餌”,分散敵人對責任區域內實際具有高價值資產的注意力。網絡空間操作人員可以偵察敵方指揮控制系統,在對方不知情的情況下,為盟軍的指揮和控制部門提供關于敵人意圖的即時反饋,而不是關閉敵方指揮和控制系統的基礎設施。此外,網絡空間操作人員可以侵入敵防空系統,以提供虛假目標信息的方式避免盟軍飛機的損失,而不一定只采取完全關閉系統的方式。縱觀這些例子,在作戰配套領域重新定義隱身,也可以實現巨大的作戰優勢。
美空軍可以通過在戰斗機移動、戰斗機/轟炸機任務、物資運送等行動方面做出細微改變來提高其所有作戰平臺的隱身能力。首先,戰斗機移動應該秘密地快速進行,并融入到基地的定期飛行活動中。這么做有多重目的,如果每一個行動都是秘密的,那么必須秘密進行的活動,就有了一個現成的路線圖。其次,戰斗機任務,尤其是彈藥外置的飛機存在OPSEC風險。這些裝載武器的飛機都很明顯,如果空軍有更多的裝載各種模擬武器的訓練機架次,那么真的武器就可以在需要部署的時候混雜其中。此外,物資運送也應具備物資隱身轉移的功能。
結論
—方面,基于對美空軍在諸如阿富汗等環境下的多年作戰分析,美軍的人員部署和設施部署意圖易被潛在敵方所掌握。同時,反隱身技術的激增使得潛在敵人大幅投資“反介入/區域拒止”能力。空軍依靠減小設備雷達散射截面實現隱身優勢的方式效率太低或者近乎沒有效果。未來與勢均力敵的對手戰斗,需要綜合運用低可探測設備、利用現有能力、并給對手造成困惑與疑慮。
隱身作為一種文化,不是一夜之間就能部署的能力。它是空軍思考、訓練和戰斗方式的一種根本性變革。機場運營、調度、維護、市政工程、彈藥庫等其他配套支持單位,在實現隱身優勢中具有重要作用。具備隱身能力的空軍能夠實現不露痕跡或很少痕跡地機動,接近任何地方的任何危險目標而不被發現。隱身優勢將顯著削弱對手在“反介入/區域拒止”環境中的能力,達到突襲的效果。隱身概念需要美空軍在文化和準則上做出改變。空軍準則一旦建立,隱身機場操作、集成配套等方面的戰術、技術和程序也將隨之確立,當將隱身概念融入到空軍常規行動中后,還能進一步節約成本、提高戰斗力。總之,綜合性隱身將使各類沖突中的力量運用都更加有效、更加高效:能利用現有能力提升作戰效率;通過減少新技術的暴露而降低成本,并同時保留戰斗能力;并且降低低可探測性與非低可探測設備的作戰風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