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牌教練

時應友

老人想學車，磨難真不少……

兒子買車后就鼓動鄭友超學車，鄭友超不為所動，說自己年齡大了。可是春節參加同學會時，他看到大部分同學竟都是開車去的，他終于決定學車了。

得知這一消息，同學還幫忙給他介紹教練，說是駕校的金牌教練，責任心強，能學到真本領。

第二天，鄭友超就去駕校報了名。科目一通過后，鄭友超就去訓練場找到了“金牌教練”易善寶。

易善寶帶的學生很多，都是些20多歲的年輕人，這令鄭友超不禁有些自卑。易善寶看到鄭友超時，眼神里透露出些許無奈，看來他并不喜歡大齡學員。

科目二分為倒車入庫、坡道定點、側方位停車、直角轉彎和曲線行駛五項。先從倒車入庫開始練，兩天下來后，鄭友超感到力不從心，其他人都有點像模像樣了，可是他連把車發動都很難，頻頻熄火。學弟學妹們見狀，都笑個不停。鄭友超心里開始動搖了，悔不該腦子一熱來學車。

接下來的日子里，學弟學妹們都紛紛討好教練，給教練買煙、水、零食，唯有鄭友超不合群地站在一旁抽自己的煙，喝自己的水。

10來天后，大多數人倒車入庫都很輕松了，鄭友超卻依然在庫口徘徊，可是這時已經開始第二項坡道定點訓練了。

科目二總共只有一個月的時間，轉眼就進入了倒計時。這天，易善寶告訴大家，明天將進行模擬考試，兩次成績都不合格者不能參加這次科目二的考試，也就是說要留級。說這話時，易善寶特意朝鄭友超看了一眼。

第二天，鄭友超雖然做了充足的準備，可兩次模擬考試還是都不合格。考完后，易善寶把鄭友超叫到一邊，說：“老鄭啊，你就不要參加考試了，留下和下期學員一起再練練。開車上路要對自己負責，如果技術不到家，有可能變成馬路殺手……”鄭友超聽完，無力反駁，只得沮喪地回家了。

鄭友超的兒子得知情況后，勃然大怒道：“你們教練不讓你考試是怕你拖他的后腿，影響他拿獎金！爸，你什么時候服輸過啊！連考試都不參加，傳出去多丟人！”接著，兒子給鄭友超支招，讓他繼續去駕校訓練，教練如果不讓考就去找校長。

隔天，鄭友超還真去了駕校。正如兒子所料，易善寶見到他啥話也沒說。

幾天后，鄭友超如履薄冰一般走進了科目二考場。坐進考試車內，鄭友超調整呼吸，回想教練說的要點，慢慢地移動車子入庫，出庫，上坡，定點，龜速般向前行駛，一關關有驚無險，竟然通過了！鄭友超走出考場時，見到易善寶，一把就將他抱住了。易善寶訕訕地露出了笑臉。

一天后開始科目三路訓。路訓的項目更多，直線行駛、變更車道，通過路口等等，各種“小動作”猶為多，少了哪樣都扣分。

頭一天路訓，見先他而上的學員下車后都捂著手背，有的甚至齜牙咧嘴，鄭友超不明所以，心里又緊張起來，等到他坐進車內后，大腦竟一片空白，不知道該干什么！

“系上安全帶，觀察后視鏡，打左轉向燈，鳴笛，起步！”聽到易善寶的指令，鄭友超才突然醒轉，忙著操作。車子起步后，他正想提速升檔，卻冷不丁飛來一根柳樹條抽到他的左手背上。

“關轉向燈！”與此同時響起易善寶的訓斥，鄭友超顧不上疼痛，趕緊操作。易善寶再無多余的話，一腳輕放在剎車上，一手握著樹枝條，雖然目視前方，可是車子的一抖一動，他都能準確判斷是哪里操作不當。鄭友超覺得易善寶像變了個人似的，嚴厲無比。

一天路訓時，易善寶突然提出要到鄭友超家里看看。鄭友超嘴上說歡迎，心里卻直撲騰，他猜不透易善寶的心思。大伙兒都知道科目三還沒施行電子考，考試流于形式，通不通過，跟教練有很大關系。其實很多學員請教練吃飯，給教練各種好處，鄭友超都聽說了，他就是不買賬。大半輩子了，他從沒有給人送過禮，他可不想在學車上晚節不保。

路訓結束后，易善寶還真跟鄭友超一起回了家。誰知，易善寶一直不往正題上說，反而和鄭友超嘮上了家常，并問鄭友超買車沒。鄭友超如實相告，說自家有車。

又聊了一會兒，鄭友超掏出手機給兒子打電話，讓兒子帶菜回來。易善寶這才起身要走。鄭友超卻一把拉住易善寶，掏出一個信封說：“教練，一點心意，考試的時候跟考官通融通融。”

“你都一把年紀了，怎么也學他們？”易善寶看起來很驚訝。

“正是因為一把年紀才丟不起人啊！”

“別動歪腦筋，認真訓練才是正道。”易善寶話說得一本正經，手卻伸出來接過信封，還掏出筆在上面寫上鄭友超的名字。

易善寶離開后，鄭友超笑了，他還真動了歪腦筋，信封里沒裝錢，只有一張字條：談話內容已手機錄音，過與不過，你看著辦？

鄭友超有心要滅滅易善寶的威風，到時候，通過了說明易善寶害怕心虛，沒通過是因為沒送禮。其實鄭友超是存心不想通過，不通過下期可以免費再練車。

第二天，鄭友超一如既往地去練車，他偷偷地觀察易善寶的表情，并沒發現有什么不同。鄭友超悄悄向一個學員打聽有沒有給教練送禮。學員笑而不語，那意思鄭友超卻看懂了：心照不宣唄！

科目三訓練只有半個月，轉眼就迎來了考試。這回鄭友超心情完全放松下來，與平時訓練一樣完成了考試。結果卻讓他意外：通過了！鄭友超心里有些得意，易善寶這是怕了啊！突然，易善寶把鄭友超叫到一旁，鄭友超心想，看來他是找自己要錄音來了。

“對不起，老鄭，想來想去我認為這樣做比較好。”易善寶說，“每個學員的家庭我都了解過了，你家里有車，練車的機會多，再說你年齡大，開車穩重些，所以讓你先通過，讓那幾個毛手毛腳的年輕人再多練練吧！”

鄭友超驚得瞪大了雙眼：“教練，你是說大伙兒都不想通過？”

“就這幾天能學到啥？誰不想多練練呢！”易善寶無奈地搖搖頭，接著把信封還給了他，“我收下它是想穩定你的情緒。”

接過不曾開啟的信封，鄭友超不知道該說什么好。接著，易善寶招呼大家去一個地方，說給大伙兒舉行畢業典禮。

一行人有說有笑，跟隨易善寶向前走，誰知卻來到了一處墓地，大伙兒臉上的笑容頓時僵住了。

墓碑上有一張姑娘的照片。易善寶哽咽著說：“她是我的學生，拿到駕照的第三天開車上路，為了避讓行人，驚慌之下，錯把油門當剎車，撞到迎面來的貨車。事后我一直在想，如果讓她多練一期，基本功扎實些，可能就不會……”

鄭友超聽完，眼角也泛起了淚光。